“師父。”

“您在跟誰說話？”

見書生突然開口，阿傻合上了金書，好奇地東張西望起來。

書生不答。

只是盯著祭壇之下的命運大河，大河奔騰往復，浪頭起落浮沉，不知映照出了多少世界生靈的命運。

大河正中。

一道身影逆流而上，速度極快，一步邁出，已然是來到了長河盡頭，再一步，已是落在了祭壇之上，又一步，已然是來到了書生和阿傻面前。

這個人……

阿傻眨著眼睛看著形容枯槁的蘇云，雖然沒說話，可心中卻滿是好奇，好奇之中，還有一絲莫名其妙的好感。

這個人。

有點像少爺？

她看著蘇云，蘇云也在看著她，越看越滿意，越看越喜歡，不由笑道：“不愧是老子的種！”

阿傻：“？”

蘇云卻并不解釋，目光略過了阿傻，掃了一圈這座連他都覺得看不透，也完全不該出現在大混沌的祭壇，最后才落在了書生身上。

“我可不記得，命運長河盡頭，還有這樣的東西，而且……”

說到這里。

他眼中的笑意漸斂，認真道：“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污道人！

這個被他追殺了將近一個紀元，和黃粱老道相交莫逆的家伙，和面前的書生很像很像！

亦或者說！

就是同一個人！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書生并不理會他的態度，只是感慨道：“你曾以為帝天便是最強，你曾以為超脫便是結束，你曾以為你走到了終點……可到頭來，你仍在路上。”

蘇云的眼睛瞬間瞇了起來。

“你，也是個寫話本的！”

“可以這么說。”

“老子這輩子，最討厭寫話本的！”

原因無他。

當年他尚在三千下界掙扎時，污道人曾經篡改過他的命運，讓他一直耿耿于懷。

而如今看——

污道人，大概率便是眼前之人的一個化身！

“你大可不必如此厭惡我。”

書生搖搖頭，感嘆道：“當年我閑來無事，隨手下了一些閑棋，而你，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什么意思？”

“你這樣的人有很多，天選之人，天命之子，救世之主……反正，就是一個稱呼的問題。”

“我知道我知道！”

阿傻頓時指了指金書，道：“我最近畫了好多好多，也給他們起了好多名字！”

看了一眼金書。

蘇云的目光變得有點危險。

“所以。”

他幽幽道：“老子才最討厭寫話本的！”

“我不是呀。”

阿傻有點害怕，忙道：“我……我……我只是個畫小人的！”

“沒說你。”

蘇云看了她一眼，目光突然和煦如春風：“老……咳咳，我其實最喜歡你這樣的小丫頭！”

阿傻松了口氣。

覺得眼前這個老人家恩怨分明，把寫話本的跟畫小人的分的那么清……簡直跟自家少爺一模一樣！

書生突然嘆了口氣。

“你大可不必如此。”

“你覺得我能操控眾生萬靈的命運，你覺得是我一步步在算計你……大謬也。”

“事實上。”

“在你真正邁入大混沌之前，我甚至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亦沒有想到你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說到這里。

他眼中多了幾分意味深長，幽幽道：“我不過就是閑來無事，輕輕推了你一把，你能有今日的本事，能今日走到我面前，得感謝另外一個人。”

“誰？”

“你兒子！”

蘇云頓時不說話了。

阿傻沒聽懂，可他卻聽出了對方的話外之意。

顧寒的存在！

意義極為重大！

尤其是對祂而言！

可——

顧寒不能憑空出現，顧寒必須得先有個爹，而且得是個比較能打，比較命硬，比較能扛事的爹！

“你是說。”

“老子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成就他？”

“不。”

書生糾正道：“嚴格來說，是我們所有人……也包括那個叫洛無雙的小家伙。”

“你和祂糾纏了這么久。”

“祂的每一步棋，每一個謀劃，都堂堂正正擺在你面前，可祂的意圖……你從來沒猜對過。”

蘇云沒說話。

每一次，他都覺得猜對了祂的意圖，可每次到了最后，他都發現，對方還藏有更深的后手！

“比如這次？”

他依舊想不明白。

對方既然已經蘇醒，為何不干脆把大混沌，把他和六祖直接吞了，還留著做什么？

更重要的——

眼前的書生，完全可以看作污道人的正身，實力之強悍，可謂完全打破了他的認知！

可偏偏——

祂對此無動于衷，甚至完全當作了不存在！

“很不合理，是么？”

書生似知道他在想什么，又道：“祂既已蘇醒，為何還會縱容我留在這里，為何不徹底吞噬了大混沌，為何還要留著你和那幾張皮……其實不難理解。”

“在你們眼中。”

“祂涉足萬道，又主動舍棄萬道，讓自己的道純粹到了極致，無上而又偉大，根本無可匹敵。”

“事實也是如此。”

“除了……我也想不出，還有誰是他的對手。”

“不過么。”

說到這里，他話鋒一轉，又道：“祂蛻變到極致的，只有祂的道！”

蘇云瞳孔微微一縮，似意識到了什么。

“你是說……這不可能！”

“沒什么不可能的。”

書生搖搖頭，唏噓道：“我之所以躲在這里，就是篤定了祂不會殺我，祂之所以無視了我……也正是因為我說的那個原因。”

“當然了！”

說到這里，他話鋒再轉：“等祂再次歸來之后，可就不會這樣了！”

“祂會變得極致純粹，不管是祂的道，還是別的方面！”

“所以！”

看著蘇云，他面色肅然道：“祂歸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吞噬掉你，吞噬掉我，吞噬掉這混沌上下……一切所有！”

蘇云沒說話，想到對方先前的那句傳音，思忖半瞬，又道：“所以，你才要走了？”

“去上面。”

書生直言不諱道：“雖然那里危險更多，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可……總歸是道圣的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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