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不二試探著開口。

“無事。”

顧寒淡漠開口，像是在闡述一個冷冰冰的事實：“距離盡頭，又近了一步。”

肖不二一怔。

只覺得顧寒跟他說話的語氣，以及看他的眼神，都跟面對一塊石頭沒有任何區別。

“你……”

剛要再問，他突然看到，顧寒和先前的那具遺蛻之間，竟是多出了一團不起眼的灰色氣流！

氣流中被冰封在半空中，仔細看去，其中仿佛有億萬細微如塵的情感碎片浮沉起落，不斷哀鳴。

“這是——！”

肖不二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這是，他的七情六欲。”

季東明看著那團氣流，眼中隱隱閃過一絲沉痛之色，嘆道：“這代價，太大了些。”

“代價很大，可很值得。”

顧寒依舊是那副平淡道極致的語氣：“只要能找回極道，其實多舍棄一些東西也值得。”

“你，還是你嗎？”

又是嘆了口氣，季東明問出了這個問題。

“自然是我。”

顧寒點頭，淡漠道：“我的記憶還在，我的認知也在，只是……變得更理智了些而已。”

他實話實說。

因為他仍然記得愛人，親友，兄弟……，記得任何事，但那一份份足以讓他燃燒一切去守護的熾熱情感，冷卻了而已。

“過去了多久？”

他機械般問出了這個問題。

“跟上次，差不多。”

季東明語氣復雜地回了一句。

“知道了。”

顧寒點頭，旋即又是盤膝坐下，淡淡道：“我再去。”

“他變得更純粹了。”

原地，肖不二突然道：“可……也變得不像他了。”

“再看看……”

季東明只是輕聲自語：“再看看……”

再次來到那條路上，顧寒赫然發現，又有一道人影在等著他。

氣質縹緲，身若琉璃。

“琉璃仙？”

他冷漠地叫出了對方的名字，也沒有任何意外，因為按照順序，他本就該和對方相遇。

“你……”

琉璃仙緩緩回身，看到他此刻的狀態，破天荒流露出了一絲驚疑，旋即，這一絲驚疑便化作了釋然。

“你，會比我們的下場更慘。”

“不。”

顧寒搖頭：“你會死，你會永遠消失，自此以后，世間再無琉璃仙，而我不會。因為，我比你們高級。”

他用最冷漠的語氣，說出了一個最殘酷的事實，然后頭也不回，也再不看對方一眼，又是踏上了前路。

見他離開。

原本代表了不染塵埃，不入紅塵，與萬道相合的琉璃仙祖，心中竟是無端生出一絲怒火！

因為顧寒說得很對！

因為對祂而言，顧寒的重要性，何止是他們的千萬倍，不管顧寒變成什么樣，結局都比他們好！

“轟——！”

一抬手！

他忽而邁出了一步，身上琉璃仙力凝結，便要強行頂著祂的偉力壓制，拼著自己消失，也想將顧寒徹底除掉！

只是——

抬手的瞬間，他那具圓滿無瑕，琉璃無垢的仙體之上，突然多出了一道道細密的裂縫！

然后——

在顧寒背影消失的剎那，他也崩散成了無盡的琉璃光點，徹底黯淡寂滅了下去！

對于琉璃仙的消亡，此刻的顧寒根本不在乎，心中亦是沒有絲毫波瀾。

斬掉了六欲七情。

他也變得絕對理智，絕對冷漠……混沌神也好，琉璃仙也罷，都是他前行途中的一個墊腳石，都是他在這條路上的一個距離標志……僅此而已！

也不知過了多久。

他的腳步又一次放慢，也再一次感覺到了壓力和重量，旋即又是停下了腳步。

他知道。

他又要舍棄一些東西了。

和先前的猶豫糾結不同，絕對的理智告訴他，他此刻最應該舍棄什么。

然后——

他毫不猶豫地舍棄了。

冰原之上。

等季東明和肖不二再次看到顧寒，又是多了千多年的時間。

這次。

雙方的交流極端，短到顧寒只是問了問時間，便再次踏上了前路。

“這次……”

肖不二疑惑地看向季東明：“他又舍棄了什么？”

雖然交流時間極短。

可他覺得，顧寒和上一次比并沒有什么區別，依舊是冰冷得嚇人。

“他的，劍。”

季東明面色復雜，輕聲嘆息，看向了顧寒的腳下。

肖不二一怔，旋即看了過去，果然在顧寒腳下發現了一柄似存非存，呈現透明，不仔細看絕對發現不了的劍！

“嗡——！”

劍身微顫，劍靈哀鳴，似在呼喚主人，似在詢問為何拋下自己。

可——

顧寒根本沒有給出半點回應，也沒有睜開眼睛看它一次，就像是它不存在一樣。

“九幽冥。”

“無妄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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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不斷流逝，顧寒一次次蛻變，一次次踏上那條路，也一次次遇到了這些曾經的老對手。

他沒有停留。

也沒有任何對話。

他只是簡單而又冷漠地念出了幾人的名字，便腳步不停，繼續向前。

似乎——

念出這些老對手的名字，已然是他給這些人的最后尊重，也給了他們最后的體面了。

冰原之上。

光陰似是被凍結，又似在加速流逝。

自顧寒踏上那條神秘之路，已然過去了五千多年的時間。季東明身上的傷勢早已恢復得七七八八，而肖不二，在前者毫不藏私的指點與這片失落時空獨特環境的壓迫下，竟也一路突破，觸摸到了焚星境的門檻。

可——

兩人臉上卻無半分喜色。

他們的目光，始終未曾離開過那座幽暗的冰窟，心情隨著顧寒一次次走出而又沉入，變得越來越沉重。

因為顧寒身側，又多了兩樣東西……準確來說，是兩團光芒。

一團璀璨耀眼至極，雖然只有拇指大小，卻好似能照耀無窮世界，十方天宇，其中散發出的恐怖氣息，縱然肖不二這些年進境飛快，已然觸摸到了焚星境的門檻，可面對這光團，依舊有種來自骨子里的戰栗感！

是顧寒的修為，是他那一身只差一步便能踏入歸寂的，耀世境的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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