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的意念再次傳來，依舊顯得理智而平靜，因為他對自己的狀態有一個最直觀，最清晰的判定，雖然在形態上與祂類似，可本質上，仍是自己。

“現在不是，之后呢？”

原始魔回身看向極遠處，幽幽道：“你還要繼續前行，你還要繼續舍棄一些東西，而你……”

一回身！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前方的空無之處，好奇道：“還有多少東西能舍棄的？”

“你怕了。”

冷靜和理智驅使下，顧寒并未回應對方的挑釁，只是以極為平淡的語氣，闡述了一個事實。

原始魔眉頭一挑：“我怕什么？”

“你怕我成功。”

顧寒道：“你怕我尋回極道。”

原始魔突然沉默。

因為顧寒說中了他的心思，因為顧寒若是連這條路都能走到盡頭，都能成功歸來，便會強大到一個讓他再也無法正面抗衡的地步！

“就算你能做到。”

半晌之后，他又道：“可你覺得，那時候的你，會變成什么樣？”

這一次，顧寒罕見地沉默了。

他自然明白。

他繼續走下去，繼續舍棄掉一些東西，他會變成什么樣子。

可——

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讓我來告訴你。”

原始魔笑道：“到了那時候，祂依舊還是祂，而你也是祂，你們兩個再不分彼此，而顧寒這個人……便要跟前面那幾個一樣，徹底不存在了。”

“甚至于。”

盯著前方，他認真道：“你會比那個叫季玄的，消失得更徹底。”

“這與你無關。”

顧寒的意念終于給出了回應。

“是與我無關。”

原始魔嘆道：“因為等你過去，我存在的意義也沒了，可……你不要忘了，那造物世界，似乎還有我一半的力量？按照我先前的感應，他似乎還在？”

“在。”

顧寒的意念回應了一句。

“那便好，那便好。”

原始魔倏爾感慨道：“那我，應該還有機會。”

這一次，顧寒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似覺得做這些口舌之爭毫無意義，他的意志再次遠去，宛如一陣風，從原始魔身上掠過。

風過無痕。

可他的身形卻瞬間變得虛淡了起來，不過眨眼的功夫，便已是徹底消散。

只是——

就在他徹底消失的前一剎那，他卻突然開口，沖著遠去的顧寒輕喝了一聲！

“我可以贏！”

“你也可以贏！”

“只是……一定不要讓祂贏！”

雖然只剩下了一道意志，可這句話，還是被顧寒聽得一清二楚。

他卻并不在乎。

因為這同樣毫無意義。

因為在這條路的盡頭，不論贏的是他還是祂，最終倒霉的，一定是原始魔！

斬去了肉身。

拋卻了六欲七情。

舍掉了劍，丟掉了修為和壽元，甚至連自身的存在都舍棄了……只剩下了一道意志的顧寒，前行速度自是要超越以往不知道多少。

可——

他依舊覺得慢了。

這種慢，不是速度上的慢，而是一種來自本質上的遲滯感！

似乎——

他這道僅存的意志，依舊沾染了太多屬于‘顧寒’的塵埃，與這條追求極致純粹的路，與那盡頭的祂，依舊存在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隔閡。

這隔閡，讓他無法真正觸及終點，無法真正與那盡頭的極道產生共鳴。

絕對的理智開始飛速分析。

他還擁有什么？

他還剩下什么？

還有什么……是可以被舍棄，用以換取最后那一步的純粹與速度？

意志微微波動，掃過自身。

記憶？

認知？

對目標的執著？甚至……是這道意志本身？

權衡許久。

他才有了一個對于當下處境的最優選，意念微微一動，化作了一柄無形之刃，朝著自己斬落而下！

冰原之上，寒風凜冽呼嘯。

千年時間。

又是一晃而過。

這段時間內，肖不二和季東明俱是全神貫注，仔仔細細盯著冰窟內的情況，生怕錯過了顧寒的下一次回歸。

一陣風吹過。

讓心神高度緊繃了千年之久的二人瞬間回過了神，只是他們也顧不得心神疲憊，下意識便看向了冰窟內。

冰窟死寂一片。

仿佛從來如此。

可……二人卻再次感知到了那道熟悉的意志降臨，亦或者說，歸來！

“顧寒！你回來了？”

看著面前的冰窟，肖不二面色復雜，也不知是該欣喜還是該擔憂，因為他并不知道顧寒這次又舍棄了什么，又變成了什么樣。

“顧寒是誰？”

“你又是誰？”

那道意志沉默了一會，傳達出了一縷意念，直接讓他最后的一絲幻想破滅！

“你……你……”

他面色煞白，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說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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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側，季東明突然嘆了口氣，感知著顧寒的那道意志，眼中隱隱閃過了一絲沉痛之色。

他知道。

顧寒這次舍棄的，大概率是自己的記憶。

“你，還記得什么？”

“我要去一個地方，見一個人，找一樣東西。這代價很大，會讓我逐漸失去，逐漸失控。”

意念一道道傳來。

顧寒的意志這次并未很快離去，像是一件完全沒有感情的法寶，從最理智和最冷靜的角度不斷分析。

“我若失控。”

“后果很嚴重。”

“這樣并不符合我的推算，所以你若是想要斬我，我不會反抗，這也是你最后的機會。”

聽到這里。

肖不二神情猛地一震，也徹底反應了過來！

曾經。

他從顧寒口中得知了，祂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而如今——

眼前顧寒僅剩的這道意志，跟曾經顧寒描述的祂，越來越接近了！

“原來。”

“他說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會變成……另一個祂！”

下意識的。

他看向了季東明。

既不想顧寒徹底變成祂，也不想季東明不顧數千年的相伴情義，對顧寒下手。

“唉。”

季東明又是嘆了口氣，臉上的沉痛之色更多了幾分，佝僂著腰身，緩緩抬起了手掌。

“我，明白了。”

話落的瞬間！

一抹造物雷霆法則便已凝聚在了掌中，便要將顧寒的一切存在痕跡……徹底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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