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聽得一怔，看著不遠處面帶笑意，可笑容里卻滿是深邃的季淵，目光不可抑制地顫抖了起來。

“這，也是你的算計？”

“怎么能說是算計？”

季淵笑著反駁道：“我幫助他成長，我替他鋪好了路，我更給了他一個機會，一個躍遷生命層次，一個能夠有機會開創新時代，指引眾生萬靈的機會……若這都叫算計的話，我倒是希望有人這樣算計我了！”

綺羅突然沉默。

他熟知季淵的手段，又深知季淵的性子，更明白對方那看似平和的外表下，藏了一顆世人難以想象的野心！

“靈虛此人，我很了解。”

“他野心勃勃，心機城府手段皆是永恒時代翹楚，可……也到此為止了。”

“他，可擔不起你的栽培！”

“機會我已經給了，他若是把我不住，那就不關我的事了。”

季淵感慨一笑，嘆道：“事實上，他若是手段足夠高明，謀劃足夠深遠，有著一往無前的覺悟，我便是放棄我的計劃，全力助他，又有何妨？”

“可惜了。”

“他就算再怎么努力，也終究逃不開認知的桎梏，成就的上限……也不過是下一個陳無極，費凌云罷了！”

聽到這兩個名字。

綺羅瞳孔微微一縮，突然想到了腦海中剛剛多出的那一段完整的記憶。

從表面上看。

這段記憶來自夢中。

可——

她卻再明白不過，這段記憶，就是另外一個時空，另外一個她的真實經歷！

“所以。”

“你的目標，是超越陳無極費凌云，超越那些指引者，或者干脆……超越那個祖？”

她輕聲開口。

自以為已經徹底看穿了季淵的野心。

只是——

季淵的表情卻突然變得很微妙，似是嘲弄，又似是感慨，更帶著一種看淡世事的漠然。

“超越祖？”

“超越指引者？”

他輕輕搖頭，目光仿佛穿透了輪回一脈的阻隔，看向了那無盡高遠處，看向了時空盡頭那道若隱若現，卻因某種原因無法真正降臨的祖的意志，笑了。

“綺羅。”

“你還是沒能明白。”

他的聲音平靜而又悠遠。

“時代更迭。”

“歲月變遷。”

“這是連道圣都無法徹底扭轉的鐵律。”

“強如‘極’。”

“不也消散在了時光長河中？那些所謂的‘祖’，所謂的‘指引者’……”

頓了頓。

他語氣中帶上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

“他們看似高高在上，執掌時代興衰，可本質上，也不過是依附于時代規則之上的……寄生蟲罷了。”

“規則在，他們便在。規則變，他們便需要適應，甚至……被淘汰。”

“比如……”

一指天穹之上，他認真道：“剛剛被殺的那三個，便是最好的證明。”

“他們活了多久？”

“見證了無數時代的起落？”

“可——”

“那又如何？”

“當觸及根本規則的力量出現時，他們依舊脆弱得不堪一擊，連掙扎的余地都沒有，便化作了歷史的塵埃。”

“至于那個祖……”

目光一抬。

再次看向時空盡頭，他感嘆道：“他比指引者更強，活得更久，對規則的理解和利用也更深！可終究也是虛妄！錨點破碎，他便是無根浮萍，連降臨現世都如此艱難勉強……這樣的存在，就算超越了，又有什么意義？”

目光一收，他又是看向內殿，語氣幽幽道：“綺羅，擁有了兩段時空記憶的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世間，沒有什么是不朽的，沒有什么是一成不變的！所謂的永恒，只是一個相對的概念！”

“指引者會死！”

“祖會受創，這號稱永恒的時代，亦會終結！”

“那么！”

“制定這些規則……或者說，站在這些規則之上的存在呢？”

聽到這里。

一股難以名狀的寒意瞬間自綺羅心底升起！

季淵沒有說出那個名字！

可——

她已然明白了對方指的是誰！

道圣，羅！

她也終于明白，季淵的野心，根本不是成為下一個指引者，下一個祖……對方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那制定一切規則，俯瞰萬古興衰的——道圣！

季淵要的！

并非成為規則的受益者，而是規則的制定者！

“你……”

看著此刻的季淵，她聲音里閃過了一絲她自己都無法察覺的顫抖：“你瘋了……”

“瘋？”

季淵失笑一聲，轉而看向了神色平靜，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實則卻聽得比誰都認真的蘇蘇，問道：“二姐也以為我瘋了？”

“首先。”

“我不是你姐。”

蘇蘇義正辭嚴地糾正了他亂攀親戚的不正當行為，而后沉默了半瞬，突然嘆了口氣。

“其次。”

“你，只是不甘心而已。”

她是真覺得。

季淵和蘇云很像很像，有著同樣的桀驁，同樣的野心，同樣的不甘。

唯一的不同。

蘇云會永遠將自己的野心放在第二位，季淵并不會！

“不愧是一家人。”

季淵感嘆道：“這世間最了解我的，果然還是二姐！既如此……”

說到這里。

他話鋒一轉，語氣中多了幾分認真：“二姐不如去勸勸蘇道友，讓他不要再跟我作對了？”

什么！

蘇蘇目光一顫，脫口道：“我爹也在？”

“當然在。”

“他在哪？”

“他在我的對面。”

季淵嘆了口氣，一語雙關道：“可我其實并不想他在我的對面，因為……我真的沒有把握贏他！”

語氣一頓。

他又是看向蘇蘇，似笑非笑道：“二姐，我是真的很想讓你勸勸他……”

還沒說完！

這座大殿震動了一瞬，一名身穿大紅宮裝，眉間含煞的美婦人突然現身，擋在了他和蘇蘇之間。

正是綺羅！

整整一個時代過去，她再非當年那個不諳世事的少女，舉手投足間多了幾分成熟動人的風姿，眉眼含煞，卻又帶著一絲化不開的憂郁和愁苦。

“師父？”

見她突然現身，蘇蘇頓時瞪大了美眸，一時間忘了季淵，下意識道：“你……原來這么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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