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衣袍之下的是一道深可見骨方才止血的傷口，這還是吃下丹藥之后，可想而知出手的妖物實力有多強。

系統遺憾：有點偏了欸。要是正中的話，這個炮灰反派說不定就真的沒了。

葉長歡并未回它的話，只是拿出傷藥出聲：“忍著點。”

丹藥不一定那么快管用，因為妖氣實在太過濃郁，是以外敷倒是個不錯的法子。

可顧斯惡來得匆忙，未能如此，不過草草吃了丹藥套上衣物就趕到倉家，身上的血腥味就是身側之人都能聞得到，別人不說，不過是不越界罷了。

畢竟修士之間若非特殊，極少會管他人之事。

而現在，葉長歡管了。

顧斯惡低垂著眼眸，冰涼的觸感落在他的脊背，他身影突然一僵，想問：“顧斯善……”

下一秒被身后之人冷酷：“閉嘴。”

他：“……”

見傷口在肉眼可見的愈合，她拍了拍手，起身：“說吧，什么事兒？”

劍修得說了下半句：“你為何不問，我怎么受傷的？”

“你即是不愿意說我為何要多問？”葉長歡挑眉：“那與我何干？”

她像是多管閑事的人嗎？

“那你為何還……”他指節微微彎曲，到底問出了心中困惑：“給我上藥？”

系統原本沉浸在炮灰反派差點沒了的喜悅里，現在聞言也反應過來，警惕：對哦！宿主，你不是最摳搜的嗎？現在這個炮灰反派對你而言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你居然對他好了起來！憑什么！它男主們都沒這個待遇！

屋子里落針可聞，好像就等著葉長歡一個回答。

但葉長歡對這一人一統的質問連停頓都沒有，哼笑：“九宗大比第二，就是中洲也難找出第二個第三個，在你站在飛天臺上拿到這個名次時，整個修仙界除了叛徒和妖族，沒人會想要你死。”

雖說修仙界殘酷，可族群的命運永遠排在第一，別忘了，九宗大比之所以存在，一開始就是為了擇選新鮮的血液，老一輩不可能永遠都撐著。亦或者說，老一輩之所能成長起來，何嘗不是各大宗門和散修集體心知肚明的默契？

是以在他們名次出爐那一刻起，如非意外，無人會對他們真的下死手。

“且就算沒有九宗大比，你我也是同宗，更何況……”

葉長歡挑眉，揶揄：“阿姐都叫了，我對你好點也無妨。”

許是在秘境之中遇到了太多的熟人，輕松的氣氛之下讓葉長歡這只緊繃的狂獅也跟著放松了一些，說出這句話時和低頭偶然發現腳下還有只貓兒狗兒逗弄一下一樣沒什么區別。

顧斯惡恍然，心口一絲黑氣一閃而過，囂張的聲音響起：“我就說，阿姐最喜歡我叫她阿姐！”

顧斯惡抬手一把掐斷那抹黑氣，慘叫聲只存在他的耳邊。

他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只是因為叫了阿姐嗎……

他沒能得到答案，因為葉長歡才說完，地面便開始止不住的顫抖。

兩人皆是修士，何其敏銳，察覺不對立馬朝著屋外飛去！

可推開門，漫天的黃沙就這么撲面而來！模糊的視線里，數個龐然大物遮天蔽日，慘叫呼聲嘶吼混作一團！

一只巨大的黑色物體散發出濃重的威壓，葉長歡只看得見一個輪廓，恰好對方朝著她的方向看來，血紅的雙眼猶如烈日，緩緩張開了血盆大口：“吼！”

那一刻，連空氣都在顫抖。

那是——龍！

“吼！”

一只巨大的爪子輕而易舉的踩碎了數十座樓閣，它身后，九只頭顱的妖獸怒目圓瞪，口中吐出水火。

“饕餮……”

葉長歡微怔的說出那個詞：“九嬰！”

妖族最為頂尖的大妖，連帶著無數妖獸，就這么出現此地！

而抬頭，倉家之上，梵天秘境顯世！

“果然還是來了！攔住！全都攔住！”

“這是我等最后的希望！就算是死，也絕對不能讓這群畜牲進去一步！”

“龍族、饕餮、九嬰……中洲也保不住了嗎？”

有人拿劍的手顫抖，眼中說出去的悲涼和滄桑。

“愣著做什么？！這些畜牲來不就是為了進入梵天秘境搗亂？想要殺了倉道友？做夢！”

看見這一幕的人修拔出武器，每一個人眼中都蓄滿了決絕和肅殺：

“我等來這中洲，等的就是它們！殺！”

無數道身影凌空而上，朝著密密麻麻的妖獸群襲去！

五宗宗主御風而行，手中結印，巨大的法陣直直籠罩在梵天秘境之前，天幕一片灰暗，飛沙走石之間，屬于合體期乃至大乘期的攻勢沖撞在一處，黑龍最先張開口，吐出熊熊火焰，身體翻滾著碰撞法陣，身后饕餮九嬰順勢欺上，欲要將眼前的阻撓撕開一個口子來！

“人族！亡也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龍口出人言，笑聲響徹四下！

“放肆！”

五宗宗主也不是吃素的，聞言冷哼一聲，早有準備的反攻而去。

沒錯，就是早有準備。

“嘭！”

一個身影倒飛砸到葉長歡眼前，她抬手扶了一把，對方臉上全是血跡，并未看她，絲毫不顧的繼續沖上去，攻來的妖獸抬起巨掌，朝著他拍了下來！

那不是唯一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原本聽見動靜出來的眾人看見這一幕，此生都再難忘記。

“這才是……千年前，真正的修仙界。”

葉長歡瞳孔之中，皆是密密麻麻的人和妖獸。

從來不是什么人族占著上風，從來不是人族的地盤妖獸只是歷練的選擇，更不是人族能守住自己的領地。

都不是，她之所以沒那么大的觸動，是因為她是第一，被傳送一來就遇見了倉乾倉踽，即便是回到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倉家，所以她未能看見。

人族，早就守不住了。

東西南北大半淪陷，中洲同樣不能幸免，無數天資卓越之輩在梵天秘境之時趕來，也不是為了爭奪里面的仙跡，而是他們知道，若他們不來，屆時妖族一擁而上，倉家也撐不住的。

除了護送倉乾的大能和幾宗挑選要進入梵天秘境歷練的新鮮血液，其他人來，就是為了擋在前面——赴死！

“之前我聽著全人族都在護送倉前輩進入梵天秘境，只當是夸張了，沒想到是真的走投無路了。”

云逸不可置信。

他才說完，一個身影就從他身邊閃過，修士拔劍，怒然：

“妖族，休要猖狂！”

那小少爺手中之劍開鞘之際，劍光凌冽，眨眼鮮血四濺。

“聒噪！”

化形妖獸嗤笑一聲，一掌朝他拍去！

卻被另外一把劍貫穿掌心。

“聒噪的是你！北洲莫琮！有種來戰！”

莫琮拔出長劍，頃刻便被數只妖獸團團包圍。

他和倉踽對視一眼，立馬站在同一戰線。

那些妖獸不是人族，他們不會因為你天資多高多有希望而下輕手，相反，因為你是人族的天才，他們只會死咬著你將你拖下地獄！

梵天秘境前，倉乾劃開手掌，鮮血好似有生命一般的灌入其中。

原本毫無動靜的秘境漩渦緩緩的流動了起來。

他身后，杜漣漪李疏狂等人將他護的很好，一男一女修士面上不怒自威，男修一鉞斬下，數十只妖獸成為他鉞下亡魂，女修手執彎弓，十箭齊發！

那該是倉家家主和主母。

“梵天秘境還沒開，便想著先一步我等進去？妖族倒是敢想。”

滿是倒刺的白骨鞭扭斷一只妖獸的脖子，明昭冷笑一聲，何浩嵐不逞多讓，靈氣在她手里可以化為任何殺人的利器！

“怎么辦？要上去嗎？”

同為人族，看見這一幕，如何能不氣憤，可……

“這到底是假的……”

都是已經發生的，他們去了也無用，改變不了任何結局。

但……

“噗！”

無數人修和妖獸的尸體在往下墜落，天幕雷聲陣陣，這場廝殺來的猝不及防，從廢墟之中爬出來的人修捂住腹部的傷口，方才抬頭，化形妖獸就已經到了跟前，眨眼露出獸首！

吼……

一把刀刃自它下顎往上貫穿，單手一轉，扭斷了它的脖子！

而妖獸的掙扎不得，因為它的腹部已經被銹劍牢牢的釘死！

綠色的血液飛濺，眾人盯著他們，白袍女修抬頭，出聲：“諸位，遵從道心即可。”

做與不做，想與不想，何必糾結，遵從道心即可。

長劍與兩人擦臉而過，恰好釘中要撲上來的妖獸眉心。

法輪快如閃電。

樊承冷淡：“左右現在也進不去，殺幾只妖獸，又有何難？”

祁凝眼中笑意散去，一掌拍如地面，大地皸裂，重巖疊嶂不斷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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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葉倒并未做聲，只是緩緩拔出了劍刃。

其他人再沒有對視，皆朝著自己的道心而動。

“衍化五息！”

十六把長刀分化而出！葉長歡墨發飛舞，金丹中期巔峰的靈力被她發揮的淋漓盡致，對準的正是一只紅袍的化形妖獸。

只不過，對方是金丹后期。

紅袍妖修原本已經豎起靈氣屏障，它的目標是一個同樣金丹后期卻已經被圍住的人修，對于葉長歡，它根本不甚在意。

只是它沒想到，一個金丹中期的攻勢居然如此之強，才要偷襲，就聽見自己身后的靈氣屏障一陣咔嚓聲！

“不好！”

葉長歡手中靈氣往下壓，冷聲：“碎！”

咔嚓——

靈氣屏障就此化為虛無，妖修倒吐一口血！怒然回頭，抬起手：“不自量力的人修！去死！”

這個妖修離元嬰應該沒多遠了。

武器是一把九環大刀，轟隆一刀，裹挾著冰靈氣的刀刃就這么直直朝著葉長歡撲面而去！鋒利程度，就是碰到葉長歡的靈氣屏障就割除一個裂口。

讓葉長歡后退之余，長刀死死將其攔住，手中青筋暴起，到第十步時徹底止住，就勢反壓！

咣當！

九環大刀彈飛回去，被主人牢牢接住，妖修眼中閃過驚訝：“沒想到你居然還能接的住這招，人族年輕一輩的天才里，你該是名列前茅那幾個，哈哈哈哈，也好——”

它目光暗沉：“吃了你，化了你的金丹，我也該元嬰了！”

說罷，周身氣息一變，冰霜覆蓋，居然將葉長歡層層包圍在其中。

系統大驚失色：宿主，這個大牲口要用出殺招了，我們打不過啊！先逃，去找打得過的！它勸得住這個人類別瞎摻和才怪，退而求其次，它能讓這個人類找自己能打得過的就不錯了。

果然，AI到底是AI，它一說完，那個九環大刀瞬間刀芒長達數丈，寒霜之下，妖修匯聚靈氣，灌入其中，刀鋒所指，讓葉長歡無處遁形。

但，葉長歡也沒想躲。

她同樣冷笑一聲，體內金丹飛速旋轉，十六把長刀刀刀要人性命。

朝著妖修沖上去！

系統發出尖銳爆鳴：宿主，你送死啊啊啊！

“怕什么！你忘了，我最擅長什么了嗎？”

兩把武器切割廝殺，冰霜和火焰交織，氣浪翻滾，葉長歡嘴角就是溢出血跡。

系統麻了：什么？！作死？

葉長歡的確打不過妖修，但她突然對就要得逞的妖修開口：

“你憑什么保證，這些冰霜都是你的？”

轉瞬大笑一聲，直接十六把長刀就此合一！

對系統道：

“偷襲啊！”

可她的刀沒少，人也還在，拿什么偷襲？

妖修心口血液流出，不可置信的低頭，一把銹劍貫穿他血肉。

破開重重阻攔，身后劍修毫不猶豫的挑出它的心臟！

“噗！”

金丹就勢被剖出，順勢被切成兩半，葉長歡拿起那一半，兩人沒有過多的眼神交流，幾乎是同時吃下，然后各自轉身再入殺局！

他們并非例外，這場廝殺之中，人修皆是如此，但不是誰都有兩人那般熟練的煉化，大多丹田靈氣膨脹，稍有不慎就會爆體而亡。

可他們沒辦法，若不吃掉，他們的靈氣根本撐不住枯竭，只會死得更快。

而妖族……

“都救下你了，你受了那么重的傷，怎么還上去！回來！”

云逸突然大叫一聲。

回頭看去，只見之前被葉長歡救下的修士一瘸一拐，妖獸幾乎將她的五臟六腑震碎，如此重傷，該找個地方修養才對，日后能不能繼續道途都是問題。

可她仿佛沒聽見一般，像是獻祭一般的往前走。

不過五步，一頭長著六翼的妖獸一閃而過，直接將她吞入腹中！

也是下一刻，妖獸腹部傳來爆炸聲。

金丹——自爆！

“你……”

云逸才伸出去的手顫抖。

他們都在拖，拖一個機會，人族的機會。

可梵天秘境是天門，想要打開談何容易。

倉乾臉色蒼白，手心一道不夠再是一道。

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雙掌血肉淋漓。

葉長歡被一聲熟悉的痛呼聲吸引。

只見那個無處不華貴的小少爺壓在廢墟里，咬牙拔出身上的毒牙，將什么東西朝著葉長歡拋去：

“別管我！藏好！”

葉長歡穩穩接住，低頭。

那是一個閉上眼睛的睡意安詳的嬰兒。

他被施法沉睡不會哭鬧，一層層靈氣不知多少，或許每一個接手他的修士都加上了一層。

按道理如此危險的之地，孩子最該藏好護好，可終歸有意外。

“吼……好香……”

葉長歡身后，嗅到味道的妖獸眼中露出貪婪。

妖獸眼中，修為越高的人修于它們而言是上好的補品。

而剛出生的嬰兒，則是最能打動它們的美味。

葉長歡好像知道為何顧斯惡會受重傷了。

也是此時，一聲宏偉空闊的聲音響起。

“梵天秘境，開了！”

那瞬間，無論妖族人族都安靜了一瞬。

下一刻徹底沸騰！

“快！快進去！”

“攔住妖族！”

“放肆！一群人修！安敢當我妖族之路！”

“顧道友！走！”

看見這一幕，前來秘境的眾人蓄勢待發。

回頭叫人時卻看見葉長歡抱著嬰兒，妖獸團團圍住，靜靜的看著他們。

其實想要破開也不是不可，將嬰兒拋出去，便能抓住一絲空隙。

他們一頓。

不知是誰開的口。

“那是假的。”

這是千年前，是秘境，是虛幻。

一切早就過去了。

他們改變不了什么。

這里什么都是假的。

可梵天秘境，最為殘忍的地方又在于。

仙跡就在里面，開門之后若不盡快進去，將永遠失去機會。

而他們救下的人不能改變命運，落在他們身上的傷卻是真的。

他們真的會死。

“救、救他！”

倉踽努力想要推開身上的廢墟，朝著葉長歡紅著眼開口。

他也怕。

人到了利益面前，誰都會走向極端，他怕眼前這個女修將手中孩子拋出去。

不遠處，秘境大開，金光照耀在所有人和妖身上。

“哇——”

一聲稚嫩的啼哭闖入殘酷的喧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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