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四爺聽著小姑娘嬌軟不滿的抱怨,不禁失笑。
他并不放在心上,反過來親了親她,還溫聲安撫。
“他時常講,戒驕戒躁,素來不夸贊任何一個兒子的功績,否則人心浮躁,就做不成大事。”
“何況,這次原本就有些錯處,跟刀頭堂結了怨,對爺不算好事。”
“他不揮鞭子,已經是看在金礦的面子上。”
姰暖又有些擔憂了。
“那怎么辦?這些人應該很記仇吧?以后萬一對付四爺…”
“不怕,找機會再緩和回來便是,不成問題。”
“倒是這金礦,爺要安排自己的人,還要杜家派遣些專業人士過去,表姐能撈一杯羹喝。”
江四爺不愿讓姰暖多慮不安,握住她手吻了吻,柔聲問。
“累不累?可還能下樓用膳?”
已經是晚膳的時候,柏溪像是卡著他話尾敲的門。
姰暖櫻唇淺抿,往他懷里縮了縮,嬌軟哼唧。
“不想動…”
“嗯,你躺著,爺讓人將膳食送上來。”
他掀開薄被下床,扯了軍褲套上,腳步一挪,踢翻了一摞書本。
姰暖摸到床頭燈打開,看著地毯上被男人踢得七零八落的書,無奈笑了笑。
“我今日去了書社,有些是借來的,四爺不要弄壞,否則要賠人一大筆錢。”
江四爺笑嗤,抬腳自散落的書本縫隙間踩過去,語調清懶。
“幾本破書,爺賠不起?”
姰暖靠臥在床頭看著他修挺背影,氣笑輕斥,“不是錢的問題!”
江四爺拉開門,先交代了柏溪去端膳。
等人走了,他又走回床邊,一邊眉目噙笑同姰暖說話,一邊隨意撈起床尾羅馬柱上懸掛的白襯衫往身上套。
“你要什么書,直接交代柏溪去找,何必去什么書社,還委委屈屈地‘借’?”
他垂眼系襯衣紐扣,清聲說著,“爺做主,不用還他了,回頭叫項沖去給書社結賬。”
姰暖單手支頤,輕白他一眼。
“您不懂,別這么霸道,做您的大事去,不要管我這些小事。”
“不管你管誰?”
江四爺端闊修雋的眉輕挑,湊過去捏住她小下巴,在嬌艷紅唇上重重親了一口,沉啞笑喃。
“你的事,都是大事。”
姰暖被他逗笑,一時喜于忘形,軟聲同他撒嬌。
“我喜歡書社,四爺,我買了許多書,我想繼續學洋文,也想寫文章,人要積攢學問,然后做點有意義的事。”
江四爺整理好襯衣下擺,又扣好腰間皮帶金屬扣。
聽她這樣說,便沒急著抬腳離開,而是立在床邊認真聽她說完。
他笑問,“想做什么有意義的事?”
姰暖側身躺著,素手托腮,歪頭想了想。
“我現在肚子里墨水不夠,做老師,做大夫,都還做不到最好,我想再充實一下自己,和四爺一樣,先飽讀詩書,再琢磨做番大事。”
江四爺欣賞她這番志氣。
他鳳眸溢笑,伸手點了點姰暖,激勵她。
“那等你想到要做什么大事,隨時來告訴爺,爺助你一臂之力。”
姰暖抿唇笑彎眸子,心說,她不打算靠他的‘一臂之力’。
人總要做到,不靠什么,也能生活得很好。
那才叫出息。
正想著,聽江四爺說,“晚膳你自己用,爺還有事要做,會回來很晚,不用等爺。”
姰暖微訝,擁著薄被坐起身。
“四爺還要走?”
合著您回來一趟,就為著折騰她一遭?
男人已經套上軍裝,走到衣架前拿起軍帽拎在手里,開門前回頭笑睨她一眼,長腿闊步的離開了房間。
姰暖無語。
柏溪送了膳上來,姰暖連忙收斂心思,翻身下床,洗漱過到外室間用膳。
接連幾天,江四爺忙的神龍見首不見尾,姰暖也沒多打聽他,便將自己買來的那些書一一消化掉。
這天一大早,她便帶著柏溪出門去還書。
到書社時,也才剛剛開門。
紀老板看到她有些驚訝,等收到那一摞歸還的書籍時,更驚訝了。
“這才五六日不到,夫人可真愛看書。”
姰暖淺笑,“我只是很閑,先緊著借你的看完,怕耽誤你生意。”
紀老板笑呵呵,將歸還的書籍一一登記在冊,又問。
“您還想看什么書?可以直接告訴我,我帶您去找。”
他很喜歡用功的人,因此對姰暖和柏溪也熱情幾分。
姰暖卻搖了搖頭,“暫時不用,我這兩天有事,家里的書夠用,謝謝您,等我的事情忙完,還會再來。”
紀老板含笑點頭,“那好。”
他以為姰暖會直接離開,卻沒想到她立著沒走,而是看向他桌上的東西。
紀老板遁著她目光低頭看一眼,怔了怔,繼而笑著解釋。
“是個人愛好,反正都是要看,便摘抄一些優美文集,我妹妹在念書,小女孩子很愛詩文歌賦,是詩情畫意的姑娘。”
“我開書社,攢一筆錢,過兩年也想送她留洋。”
姰暖了悟頷首,又看了看那厚厚的本子,笑說。
“我以為您開書社,順便有一份自己的工作,上次來,見您很用功。”
“也有。”紀老板沒心沒肺,“我翻一些古籍,尋找人們不識得的古字,所以也看很多文獻,軍政府有這樣的部門,搜集很古老的東西,我能因此賺到些錢。”
姰暖第一次聽說這件事。
她側頭看柏溪一眼,見柏溪點頭,便不動聲色地轉過臉,贊嘆紀老板。
“原來書中自有黃金屋,這話是真的。”
紀老板哈哈笑,“當然,夫人愛看書,應該知道能從中獲得‘富足’,積少成多,當人很博學的時候,你腹中文墨都能化作你的‘寶藏’。”
這話很文藝。
姰暖知道他指的是心靈上的寶藏,是一個人的內涵,格局,與眼界。
她笑了笑,沒再跟紀老板多聊,便帶著柏溪離開了書店。
讓柏溪開車去私館,姰暖支著頭看車外,神情略顯意興闌珊。
柏溪自后視鏡看她兩眼,直言問她。
“夫人因為什么掃興?”
姰暖轉過臉,也并沒有瞞她。
“我以為紀老板,開很大的書社,又有位應該很厲害的朋友,他摘寫什么東西,是賺錢的門路。”
柏溪失笑,“夫人想賺錢?跟四爺拿不好?”
姰暖黯淡垂眼,“你不懂。柏溪,我有點羨慕紀老板的妹妹,她還有留洋的機會…”
而她…
“夫人想去國外嗎?”
“我念書時候,不止一次先生提起‘留洋潮’,不止一次看到聽到‘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原先很向往那樣的機會,我想離開洪城,去更遠的地方,吸收很多不一樣的東西。”
“夫人跟四爺講,四爺會給夫人安排。”
姰暖搖頭,“闊闊還小,我離不開,四爺也不會叫我一人去,可他有很多事要做,他的事情才剛剛起步,柏溪,我有很多牽掛,再也不能像原來那樣,無所顧忌地向往什么。”
柏溪頓了頓,“可夫人,去更遠的地方,什么時候都能去,等幾年,也不是不可以的,對不對?”
姰暖聽言緘默,繼而微微頷首。
“對。”
等幾年,沒什么。
靜了片刻,又想起紀老板那些話,她好奇的與柏溪打聽。
“軍政府怎么會有那樣的部門,收集古文化的東西,為什么?編撰教學嗎?這也不是軍政府該忙活的事。”
柏溪遲疑了一下,微微搖頭。
“亂世以后,軍閥手下都養這樣一批人,兵馬很吃錢,大軍閥都想辦法搞錢,這樣的人,替軍閥挖掘一些古老值錢的東西。”
“古董?”
柏溪又搖頭,輕聲說,“古墓,古人的墓里,隨葬品拿到現在,很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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