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審一愣。
他低頭看了眼手里的紙條,語聲遲疑。
“大帥您不看看?”
江大帥面色疲憊,有點打不起精神來。
他搖了下頭,“你說說,你的看法。”
杜審緘默兩瞬,如實說道。
“我覺得,剎車被動過手腳,必然是有人密謀了整件事,要害三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這兩張紙條,字跡不同。”
“一張以三夫人的口吻,約見那女孩子到歌舞廳見面。一張以陌生人的口吻,給三夫人通消息,讓她去救女孩子。”
“背后這人知道三夫人跟女孩子相識,還知道她在平民區有座私宅,可見盯著她已久。”
“而選擇在今天動手,也是針對江戟生死未卜的時機,趁亂行事。”
他說著,視線掃了眼屋內其他人,沉下聲繼續說道。
“方才我已經審問過三夫人的副官,他說自己跟那女孩子是私下幽會,早有首尾。”
“可現在又發現這么兩張紙條,顯然他在掩飾什么,最有可能是替三夫人掩飾。”
杜審頓了頓,給出結論。
“三夫人可能在密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跟這女孩子有關,背后這人針對她,說不定也跟她密謀的事有關。”
“這樣一來,最可能知道真相的,恐怕只有她自己了。”
江大帥皺眉,“你說她自作自受?所以接下來該去審她本人了?”
杜審,“……”
蘇娉婷現在還沒脫離危險。
審是不可能審了,只能等她醒來再問。
張副官看他一眼,適時插話。
“大帥,事件的另一個人,那個女孩子還沒審問,三夫人的副官這里,也可以繼續用刑。”
江大帥擺擺手,“就這么辦。”
他像是有點意興闌珊,起身交代張副官繼續留在這里審問,就帶著杜審離開。
人老了,精力沒那么旺盛。
江大帥現在頭痛欲裂,筋疲力盡,根本沒辦法思考更多。
從警署司出來,杜審扶江大帥上車,親自繞到駕駛位去開車。
駛出一段路,他瞥了眼后視鏡,斟酌著語氣開口。
“姑父,有件事,不太尋常。”
江大帥仰靠在后車座椅靠背上,鼻息沉重嗯了一聲,示意他說。
杜審,“我去看了那女孩子,她長得…像四夫人。”
江大帥一動不動,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過了好半晌,他才睜開眼,上身微微前傾,老眸深邃盯著杜審,淡淡問詢。
“像?多像?”
杜審抿唇,“很像,遇到夜色里,若刻意打扮,隔著距離,分辨不出來。”
江大帥唇上短須動了動,緩緩沉下口氣,語氣稀疏平常。
“你是想說,老三媳婦兒跟一個像老四媳婦兒的人來往,要密謀的事,多半跟老四媳婦兒有關?”
杜審下顎微繃,調整了下坐姿。
江大帥后背緩緩靠近座椅,“你先頭是不是還說,背后算計老三媳婦兒的人,多半跟她自己密謀的不可告人的事有關?”
“那你的意思是,老三兩口子要害老四兩口子,所以今天發生這事兒,是老四兩口子的反擊?”
江大帥是懂推理的。
杜審后脖筋一陣發涼,他偏了偏頭,聲線發僵。
“姑父,不應該,阿升遠在江左,他自己還焦頭爛額,抽不出心思來折騰這些事,姰暖還在養胎,她們倆不可能。”
江大帥意味不明哼笑一聲,“那就是有人要嫁禍給他們兩口子,不是有人,就是老三她媳婦兒自導自演,想賊喊捉賊?”
杜審緘默不語。
江大帥卻猜上癮了。
“那你說,老三媳婦兒,讓她的副官,糟踐一個像老四媳婦兒的女孩子,為著什么?”
杜審,“……”
他不敢說。
江大帥手拍在大腿上,視線看向車窗外,瞇了瞇眼,咬著牙笑罵。
“這女人,還是傅聞戩的,她叫她的副官,睡了傅聞戩的女人。”
“傅聞戩的女人,長得像老四媳婦兒。”
“這個女人…呵呵呵,這個女人她,不安分啊…”
杜審毛骨悚然。
江大帥好似什么都沒琢磨,又好似什么都看的通透。
他喉頭發緊,定睛看著車前路況,半個字都不敢再講。
江大帥微瞇著眼看車窗外,氣息沉默搓著拇指上墨玉扳指,眼底幽沉如秘境深淵。
杜審聽見他語氣低緩念叨。
“她真是挺有膽量,這么有膽量的女人,卻連自己孩子都保不住,還有臉不安分,誰給她這么重的底氣?”
江大帥現在提不得蘇娉婷。
越提,他越難以忍受。
一手的好牌,哪怕是躺平了,后半輩子都安逸無憂。
她偏偏不知足,心胸又狹隘。
作為一個母親,卻不珍惜自己的孩子,出了事都自私到只想著自己。
作為一個女人,心思不安分,又不能再給江家延續子嗣。
每一條都戳到了江大帥的逆鱗。
不是看蘇龔的面子,他現在就能將蘇娉婷掃地出門!
別管是誰算計她,只要是她咎由自取,她活該!
江大帥絕不準備替她討公道!
回到江公館,他憋著一肚子火氣。
一踏進前廳,就聽到迎出的司叔報喜。
“大帥!軍醫院的副官來電話,三爺和三夫人都醒了!”
江大帥陰沉著臉,不見半分喜色。
“醒就醒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值當你吵吵嚷嚷,聒噪!”
司叔嘴角的笑弧僵在臉上,“……”
兩個人都醒了,這不是喜事兒嗎?
司叔也是好心,昨晚一整夜驚心動魄,全是壞消息。
他想讓大帥聽到點兒喜訊,好緩口氣。
誰知江大帥不僅訓斥他,還提腳徑直上了樓,一點兒要去軍醫院看望的意思都沒有。
司叔呆立在原地,茫然地跟杜審面面相覷。
杜審苦笑扯唇,解釋道,“大帥太累了,需要休息,軍醫院那邊兒,回頭再提吧。”
司叔半疑半解點點頭。
杜審沒再多言,問了他知道杜韻儀還在,就徑自上了樓。
江大帥回來,直接去了大帥夫人房里。
杜韻儀原本在給夫人捶肩捏頭,這會兒自然也順勢從房里退出來。
剛準備去看姰暖,走到樓梯口,就瞧見上樓來的杜審。
姐弟倆對視一眼,先后腳去了姰暖房里。
屋里只有柏溪守著。
見兩人過來,柏溪退到門外,順手帶上房門。
杜審從褲兜掏出兩張紙條,夾在指縫遞給杜韻儀。
“副官在蘇娉婷的車里撿到手包,包里發現的。”
杜韻儀接過,垂眼看著紙條內容,抬腳徑直走進里屋,在姰暖床邊坐下。
杜審駐足里屋門框邊,單手撐住門框,一手捏了捏眉心,聲音難掩沙啞和疲憊。
“字跡上指定看不出什么,但這事兒里扯出那么一個女人來,我總覺得要往你跟江老四身上栽。”
早有預料的事,杜韻儀和姰暖都不意外。
不過姰暖‘假孕’托底的事,只有兩人和柏溪知曉,現在又多一個姰恪。
其他人,包括杜審,都還被蒙在鼓里。
姰暖正在看紙條上的字跡,聽言淺淺彎唇笑了笑。
“大帥很暴怒吧?”
杜審點點頭,“氣急了,一直在罵蘇娉婷。”
姰暖詫異,“罵蘇娉婷?”
杜審,“罵她不安分,沒用。”
這倒是令姰暖和杜韻儀感到意外。
她牽唇細語,“她遭了這么大的罪,我以為大帥會不惜一切代價,查清楚事情,替她討公道。”
杜審抱著臂靠倚在門框上,不置可否哼笑一聲。
“查是肯定要查的,不過會不會替她討公道,說不準。”
姰暖月眸輕眨,與杜韻儀對視,眼底濃墨微涌。
“那這樣,真是太好了。”
大帥不憐惜江戟和蘇娉婷。
那她們,豈不是會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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