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簡清的聲音清洌低沉，但白楚汐卻聽到了他強烈的不安。

比她大很多的手掌慢慢收攏，越來越緊。

白楚汐感受到了他獨自一人被關在藏書閣，冬日嚴寒的夜晚只能與點點火光和書籍為伴時的孤寂落寞。

黑黢黢一片，又冷又靜，除了沒那么潮濕，簡直與當初關著他的石窟無異。

一想到第一次見到謝簡清時，他衣衫破爛不整，渾身都是傷口血痕的模樣，白楚汐心里有些愧疚。

她說好的要來看他，結果還是放他一個人在這里一整晚，所以今天在試煉臺上，他才會這樣吧？

“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不該食言的。”

白楚汐正襟危坐，認真地向他道歉。

她明知謝簡清最怕的就是什么，結果還是食言將他一個人扔在這里。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滿足你！”是她有錯在先，所以彌補一下也是應該的。

但這話剛說完，白楚汐就反應過來，不能這么說。

她張了張嘴，剛想反悔把雙修那檔子事排除在外，就看到謝簡清灰蒙蒙的眼睛一亮。

緊接著聽到他說：“真的嗎？徒兒想吃師尊做的零食。”

“就只要這一樣，沒有別的了？”

謝簡清薄唇微彎，肯定地點了點頭。

白楚汐有些驚訝，但既然這是他想要的，那她做點零食也不是什么麻煩事。

只是，她本以為謝簡清會讓她陪他什么的，畢竟他現在安全感這么低，肯定想有人在他身邊。

或者說，像之前那樣，直言不諱想雙修之類的……

她沒想到結果會是這么質樸的回答，反而讓她的思想顯得太不單純了……

白楚汐移開視線，淺淺地自我反省了一下，臉泛薄紅回到小院去給他做吃的了。

這好歹是給他道歉的彌補，白楚汐本想做復雜豐富一點的，但謝簡清堅持，她最后就炸了點糖醋麻辣土豆，還給他煮了一壺奶茶。

想著也是順便，白楚汐做了很多，精致的擺盤一放，看著倒也還不錯。

不知道謝簡清吃得怎么樣，白楚汐自己反正吃得很滿足，等終于想起主角來的時候，抬起頭一看，謝簡清狹長的雙眸正溫柔地盯著她，黑曜石般的瞳孔一動不動，如夜空中的星明亮閃耀。

白楚汐被他看得心尖一跳，看著他隨意撐著一只手，慵懶中也帶著俊美的模樣，白楚汐不自覺擦了擦嘴角，坐直了身體。

看他整個人周身的氣息都柔和了起來，白楚汐就知道這頓吃得值了。

白楚汐本想留他多待一會，等他狀態完全穩定下來，但豐武大師找他，白楚汐只能送他過去。

他們過去的時候，豐武大師正站在門口仰頭望天，好像在觀天象，白楚汐抬頭看了一眼，除了又開始聚攏的烏云團，什么也沒看到。

把人送到后，白楚汐微微躬身和豐武大師打了聲招呼，本想回去的，但沒想到被他叫住了。仟仟尛哾

“你也留下來罷，我有些話想說。”

白楚汐看了謝簡清一眼，直覺是與他有關的事。

五分鐘后。

“……這，不太好吧？”

白楚汐扭頭，果然看到謝簡清蹙著眉，臉色不太好看。

可豐武大師主意已定，他們反對也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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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他去藏書閣，不是為了懲罰他。”

白楚汐緩緩點了點頭，她自然知道，但謝簡清肯定不愿意去，那個地方對他來說可能會回想起不好的往事。

對白楚汐來說，也屬于風險地帶。

但她知道，豐武大師這么做是為了謝簡清好，是為了他的長久發展。

豐武大師犀利的目光移到謝簡清身上，“簡清，你認為，為師是因為不滿，在懲罰你嗎？”

謝簡清頓了頓，緩緩搖頭。

但他藏在袖口下的手指已經快要被摳破了。

他不想去藏書閣，一想到那個地方的夜晚，謝簡清的心臟就開始不規律地跳動，滿腦子都是那個令人不適的畫面。

那里夜色太寂寥，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他明明有靈力護體，本不該感受到寒冷的。

但不管他怎么轉身，周圍都沒有師尊的身影，微弱的光撲閃著，冷氣似乎從皮膚直入五臟六腑，讓他冷得蜷縮起來。

師尊明明就在他身邊，可他卻不能出去，也不能找師尊，這無異于給他上了一道枷鎖，讓他動彈不得。

清冷寂靜的藏書閣里，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師尊看著他轉身，毫不猶豫離去的身影。

任他怎么追逐，也抓不到她的衣角，更留不住她。

她好像要去遠方，但在她的身邊，沒有他的位置。

他知道這不是現實，但他不喜歡，也很害怕，他不想進去。

他只想待在師尊身邊，如果師尊真的有一天要離開他，那他……

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來，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他就算是強行廢掉師尊的修為，哪怕她恨他，他也要將師尊留在自己身邊。

就算恨他，也比離開他好。

離開師尊，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活下去，他已經離不開她了。

是她親手將他拉出沼澤，也是她讓他重新領略到生活的意義，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師尊。

謝簡清思緒混亂復雜，他抬起頭來，對上了一雙如鷹隼般犀利的目光。

這雙眼睛好像能看穿他所想的一切，清晰明了地將他的心思都勾勒了出來，所有的想法都逃不過他鋒利的雙眼。

謝簡清咬了咬牙根，收起眼中濃重的情緒，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我去。”

良久的安靜后，傳來謝簡清低低的聲音，似乎帶著妥協。

白楚汐連忙抬手攔住他，但又說不出什么話來。

腦內理智和情感正在瘋狂打架，理智告訴她豐武大師這么做是對的，如果她終有一天要離開他，那現在正是讓他習慣的好時候。

但感性又告訴她，如果放謝簡清一個人去藏書閣，他在孤寂冷清中回想起曾經的遭遇，沒有任何人能幫他紓解。

一旦陷入情緒低谷，她來不及反應，不知道會發生什么樣的事，萬一他好不容易停止的黑化進度又上漲了，她該怎么辦？

但謝簡清說出這句話，就代表他心意已決。

見白楚汐有些擔憂，只是定定地看著她，黑眸沉寂而平靜，微微點了點頭讓她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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