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現在說這些也無益。”
陽明先生道:“說說你剛才自己所說的那第三條路。”
洛毅也回過神來,他穩下心神,緩緩道:“晚輩先前所說的那第三條路,其實就是繼續背負罵名,隱藏在幽冥之中。”
“但是這里有一個前提,那便是今日之事,這位魔帝要全然不知,至少在他的認知之中,我并沒有背叛,這一次任務未能完成,并不是因為我的原因,這樣他才能繼續相信我。”
說到這里,洛毅望向這位年輕文士。
洛毅倒是有一門神通術法,能夠篡改他人的記憶,但是他的境界修為卻是一個硬傷。
想要篡改這位魔帝的記憶,簡直比登天還難。
所以能做到這一步的人,也就只有這位陽明先生了。
年輕文士不答反問:“你知道自己這么做,會將自己置于何種危險的境地嗎?”
“就算在緊要關頭,你可以主動神魂歸位,但是在幽冥之中行走,你或許連捏碎手環的機會都沒有。”
洛毅笑了笑:“晚輩當然知道,只不過晚輩既然自己想出了這么一條路,那么就愿意走一走,試一試。”
“有句話說得好,世上本無路,只因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
“如果晚輩的這個決定,能夠起到哪怕一絲絲的作用,那么晚輩就不后悔。”
年輕文士又問道:“那你可曾聽過另一句話?”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尸骸。”
洛毅灑然一笑,“這世上的道理太多,老話太多,不管好的壞的,好像都被那些古人說了去。”
“似乎不管如何,都能有句‘古人云’,用以安慰自己。”
“古人云宰相肚里能撐船,但是又說有仇不報非君子,既然說了寧可玉碎不為瓦全,卻又要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古人云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書到用時方恨少。但是轉而又要說上一句百無一用是書生。”
“所以在晚輩看來,道理都是好道理,但是道理在書上,做人卻在書外。”
明陽先生驀然間開懷大笑。
他連說三個好字,眼神之中滿是對洛毅的贊譽。
這位明陽先生笑著說道:“那么你可知,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尸骸,到底該作何解?”
洛毅想了想,最后還是笑著搖了搖頭:“愿聽前輩解惑。”
年輕文士緩緩道:“此言有兩層意思,第一層大致是某些人的自怨自艾,或許是做了好事未得好報,亦或者是自己多年兢兢業業攢下的家底,卻不如他人旁門左道一年來的多,如此一來難免心生怨懟,故而有此言。”
洛毅點了點頭,只看字面意思,確實該做此解。
年輕文士又道:“這第二層意思,殺人放火意指一切破壞規矩的舉動,規矩之外往往有著極為誘人的利益,也就是所謂的金腰帶。但是破壞規矩是要付出代價的,這金腰帶,不可能一直環在腰間,有朝一日若是掉了下來,那便是要砸斷腳的。”
“不義之財就算是日進斗金,也是留不下,守不住的。”
“再說那后半句,修橋補路無尸骸,修橋補路自然是規矩之內的善事,無尸骸其實意指做善事無善報。其實就算只從字面意思上做解,為何無尸骸?尸骸其實在橋與路之下,這些尸骸托著每一個遠行的游子,雖然不做聲,但卻是大善。
其實說這句話的人,歸根結底只是對這個世道不滿,對善人行善事卻不得善果而感到不滿。”
這位明陽先生望向洛毅:“我只希望你,不要對當下的世道,還有未來的世道,感到失望。”
“你要知道,人心總是會向上的,世道也會是越來越好的。”
洛毅重重點頭。
“既然如此,那此事便這般定下,魔帝的記憶我會出手幫你解決,只不過行在幽冥之中有著莫大的危險,我希望你最好已經做好了準備。”
“此外,我恐怕不能久留于此,日后你與人族之間,便與那位徐山君為線,人族之中只有他知曉你的身份。”
說著,年輕文士單手掐出一個法訣,隨后他身側出現了道道漣漪。
那位徐山君,竟忽然出現在了此處!
徐太一也是愣了一下,只不過當他看見了這位年輕文士后,心中猛地一顫。
他趕緊彎腰行禮,連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晚輩徐太一,見過陽明先生。”
年輕文士微微一笑:“無需多禮,此次讓你前來,是為了這位小友。”
徐太一下意識的扭頭望向洛毅,又是一愣。
洛毅微微行禮,隨后陽明先生極有耐心的為這位徐山君簡要的說明了一下當下的局勢。
徐太一的神色變得逐漸凝重了起來,他重重點頭道:“晚輩定然不負明陽先生所托!”
他又望向洛毅:“早就知小友心系天下,不曾想仍是小覷了小友,此去一路險峻,生死已然不由己身,請小友受老夫一禮!”
說著,這位徐山君便要躬身給洛毅行禮。
這可給洛毅嚇了一大跳,他趕緊扶起徐太一,“使不得,使不得,晚輩萬萬當不起徐山君一拜!”
徐太一卻仍舊躬身,沉聲道:“老夫這一禮,是為了整個北沂州!”
洛毅頓時有些為難。
明陽先生看了洛毅一眼,微微點頭。
洛毅這才后退半步,神情有些不自然的受了這位徐山君一拜。
隨后,那位年輕文士輕輕揮了揮手中古卷,眾人便已經恢復正常。
仿佛剛才什么都沒有發生一般。
那位魔帝,自然也恢復了正常。
他瞳孔之中的十字緩緩轉動了幾圈,他在原地“愣”了幾息,隨后先是看向了洛毅,而后又望向了徐太一。
魔帝的面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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