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向南和顧小暖都驚訝的看他，尤其是顧小暖，回過頭想要看他此刻的表情，卻被輕輕擋了回去。

季向南突然沉默，似乎在思考這一個可能性。

陸一沉則是自后面抱著顧小暖，就此沉默。

這段記憶的處理會有如此大的隱患，這是他沒有想到的。

什么都不能讓顧小暖離開自己，根源在這段記憶，那就讓所有的記憶都回來。

陸一沉垂眸，正好，他也想看看，這段沒有他的過去，到底是些什么內容。

季向南血紅的眼睛盯著陸一沉，雖然覺得這個人類有一些不對勁，但他的這個辦法，的確是目前來說唯一可行的。

小朋友就算逃跑，不出幾天，她的腦袋就應該會被送回來了。

想到那個場面，季向南眼中的怒火更盛。

“在這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

他看著顧小暖，顧小暖聽話的點了點頭。

他的身影自打開的窗戶一躍而出，血眸瞧了一眼隔壁的窗戶，身形在空中直接飛起，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我不想和你分開。”

陸一沉將她抱緊，聲音里帶著微微的哽咽，“不想被抹去記憶，不想忘記你。”

顧小暖探手，將他的手臂握緊。

逃亡，也是她預想不到的。她可以走，但是……陸一沉會被抹去所有和她相關的記憶，他會忘記自己，他的生命里再也沒有她的存在。

就像，她沒有來過一樣。

只要一想到今后他的時光里，再也沒有關于她的任何東西，顧小暖的手忍不住握得更緊。

緊到她一時間忽略了力度，陸一沉悶哼了一聲，她連忙松手。

卻沒想到他抱的更緊，頭自后面埋進了她的脖頸之內。

“沒關系，再疼一點，我也可以的。”

他的手，輕輕的將她轉了過來，狂亂的心跳讓顧小暖忍不住探手，用力的將他抱緊。

她聽見了他骨骼相互擠壓發出的聲音，聽見了他心跳猛然加快的聲音。

他的手臂，也回以同樣的力量。

她松開手，埋在他溫暖的懷里。

不出十幾分鐘，季向南就回來了，他手里拖著的還要一個人，是余生。

他閉著雙眼，明顯暈了過去。

余生被丟在了地上，還穿著見過的那一身衣服。

季向南躍了進來，將窗戶關緊，走到余生身邊，血眸看著他，“等下你催眠他，讓記憶回溯。”

顧小暖點點頭，要走過來卻被陸一沉微微拉了一下，她回眸，“沒事的。”

陸一沉勉強扯出了一抹笑容，松開了她。

“所有的人類記憶會重新回到你的腦子里，不要抗拒，更不要中斷催眠。”

季向南開口，聲音冰冷，“要確保所有的記憶你已經接受完畢，那個時候才可以結束催眠。”

他猩紅的眼睛看著顧小暖，“小朋友，我先要提醒你，人類時期記憶的回溯會有很大的沖擊，如果有必要，我會采取必要措施。”

顧小暖一愣，抬起頭看他。

季向南盯著她看了幾秒，忽然嘆息一聲，探手拍了拍她的腦袋，“開始吧。”

他的余光掃到沒有離開房間的陸一沉，算了，這個人類對小暖來說，太特殊了。

陸一沉站在那里，雙手背在身后，他微微低垂著眼，額前的碎發遮了下來。

他像是很害怕的站在那里，帶著點瑟縮。

余生躺在地上的身體，被季向南一把，揪住領子扯著坐了起來。

顧小暖坐在他身側，冰冷的手扶上他的臉頰。

“余生。”

她輕輕喚著，始終閉著眼的余生睜開了雙眼，眼神迷離的看著她，好一會兒才緩緩聚焦。

“暖暖，是你嗎？”

顧小暖沒有回應，眼中的血色升騰而起，逐漸凝成了寶石般的色彩，沉淀在眼眸深處。

“看著我。”

她的話，像是最柔美的音樂，也像是最溫柔的觸碰，指引著余生的眼睛，緩緩轉動，看盡了她的那雙血紅眸子中。

催眠開始，顧小暖冰冷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

如上次一樣，記憶的碎片似是破碎的玻璃，帶著力度沖了進來。

顧小暖的手劇烈顫抖了一下，她的額頭開始冒汗。

越來越多的碎片涌入，關于人類時期的記憶，帶著各種濃烈的情感，全部倒回。

“小暖，今天吃什么？”

“小暖，媽媽說了，玩好的玩具要自己收拾起來。”

“爸爸今天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越來越多的面容出現在記憶里，顧小暖死死咬著牙齒，無數的碎片在她的腦海里，自動開始拼湊出記憶的片段。

那里面，是自己，是早已經被她遺忘的……家人。

“啊——！”

顧小暖難受的發出一聲嘶吼，像是某種野獸在做困獸之斗，陸一沉枕在那里，聽著她的這聲嘶吼，后背攪在一起的手指更為用力，發出了骨節的脆響。

“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應該喊我姐姐，我叫顧小暖。”

“才不要喊你姐姐，就要叫你的名字，哈哈哈！暖暖！”

“余生，叫姐姐，你個沒禮貌的臭弟弟！”

“什么姐姐，你在我眼里從來都不是姐姐！”

“我喜歡你！不要把我的喜歡不當回事啊！”

“你還小，知道什么是喜歡嗎？”

“我當然知道，我就是喜歡你，我年紀小，說出來的喜歡就不作數了嗎？那這樣呢！”

破碎的記憶里，她看見了自己被一個身高和自己一般的男孩子壓在身下。

心臟，傳來了一陣強烈的悸動，那時候的情感，如鋒利的刀，讓她感覺到心臟被洞穿的痛。

記憶里，自己紅了臉一把推開了他，她看見了那個男孩子揚起的嘴角，“你喜歡我！你臉都紅了！”

越來越多的記憶涌了進來，越來越多被遺忘的記憶開始重新被填滿，一片片拼圖自動回到原本的位置，組成了人類時期完整的記憶圖案。

想起來了，都想起來了。

那些被遺忘的親人，還有被遺忘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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