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下鄉”的活動已經提前宣傳了好幾天。

平常不敢去醫院，咬著牙說自己身體好的老人們，這會兒已經滿懷期待，早早地守在了曬谷場外。

等村支書一吆喝，老人們你推推我，我拽拽你，淳樸中帶著羞澀地磨蹭過來。

“老楊你不是嚷嚷了好幾年腰疼嗎？你先來！”

“我腰疼都是老毛病了，算得上什么啊，讓老王先來，他眼睛都快瞎了！”

“你先來你先來。”

“不不不，我不著急，先緊著你們看——”

洛鯉看著一米外擠成一團，拼命謙讓的老人們，哭笑不得道：“我們這么多醫生呢，大家都能看，推來推去的反倒耽誤大家時間了啊！”

“來，前頭戴帽子的爺爺，你是肚子疼是吧？去旁邊找那兩個醫生。穿藍褂子的爺爺，你腰疼得來我們這邊，快排隊吧。”

被點到名的老人們一臉不好意思地跟其他人告饒，然后乖乖按照洛鯉的安排，束手束腳地坐到相應醫生跟前。

有他們打樣，再加上村干部和蒙杰等人的梳理、安排，七條隊伍終于順利地排了起來。

沒有半點意外，洛鯉跟前的人數最少，還都是些慈眉善目，出于憐憫，純粹來幫她湊人氣的老人。

排頭的張老漢看她像看自家孫女似的，先和藹地笑出一臉褶子，才捏了捏自己的肩膀。

“閨女你幫我瞅瞅肩膀，好像是前幾天挑種子的時候扯著了，胳膊放著還好，一抬起來就疼，睡覺也不敢往這邊側。”

洛鯉起身，“您先把外衣往下拽拽，我看看有沒有傷到筋骨。”

張老漢一邊解扣子，一邊篤定道：“肯定沒傷到骨頭，要不我這胳膊還能動彈？”

“那可不好說。”

洛鯉捏著張老漢的肩膀做觸診，笑道：“有時候以為是扯著筋了，但其實是關節輕微錯位，一直沒扭回去。”

“這種情況胳膊是能用的，就是疼，時間久了還容易引起內部炎癥。”

張老漢眼睛瞪了瞪，“這么嚴重啊？那你快幫我看看，我是不是也錯位了？”

“沒有。”

洛鯉嬉笑道：“您就是單純用力過猛，肌肉拉傷了，不提重物的話再養幾天就能好。”

“不過現在疼的話，我給您按按，舒展一下，好得更快點兒。”

張老漢松了口氣，笑瞪她一眼，故意難為她道：“行啊，那你給我好好按按，使勁兒按，我吃力著呢！”

“成，那我用力了，您可忍住了別喊疼啊。”

洛鯉嘴上跟張老漢說笑，手底下的動作卻一點都不含糊。

上輩子加入維和隊伍時，洛鯉特意學過康復性按摩和輔助拉伸。

為的就是能幫助戰友在任務間隙快速緩解疲勞，最大限度保證他們的身體狀態。

張老漢肩膀的輕微拉傷，自然也難不住她。

手指嫻熟地按住張老漢肩膀附近的穴位緩緩輕揉，先幫他放松因為疼痛而緊繃的肌肉。

隨后順著肌肉的延展方向稍稍用力，把緊縮甚至可能扭到一起的肌肉給抻開。

這是體育生和舞蹈生訓練完后的慣用舒緩按摩，但疼是真疼。

一開始按穴位的時候張老漢還露出舒服的表情，游刃有余地點評她穴位按得準，酸酸脹脹的很是舒服。

可等抻開肌肉時，張老漢繃不住了。

“嘶——誒唷，啊！啊！輕點兒輕點兒，疼！”

洛鯉笑瞇瞇地按著他，繼續動作，“您再忍忍啊，一會兒揉開就好多了，要不您還得多疼好些天呢。”

張老漢從來不知道自己這么不吃力，“哎喲哎喲”地叫喚著，沒一會兒腦袋上都開始冒汗了！

洛鯉繼續道：“而且您肩膀疼不單是因為拉傷，還是長年累月的過度勞作，累出來的。”

“我隨手摸摸您的骨頭就知道，平常拿重物，挑扁擔之類的，都習慣用右肩對吧？”

疼過最開始那一頭，肩膀被揉得熱烘烘的，張老漢也勉強緩過來點，驚奇道：“喲，閨女你怎么猜到我愛用右肩挑東西的？”

洛鯉失笑，“還用得著猜嗎？您右肩骨頭連帶著頸椎、脊椎都有點變形了！”

“單把拉傷的地方揉開也只是暫時緩解肩痛，要不您再忍忍，我順道給您正個骨？”

張老漢心里發虛，正想著算了，就聽排他后邊的老兄弟笑話道：“老張你行不行啊，醫生小姑娘瞅著柔柔弱弱的，她按著能有多疼啊？”

隔壁隊伍也有老人笑道：“就是，連這點力氣都吃不住，還隔三岔五就跟你小孫子吹你當年上山打狼呢，那頭狼別不是自個兒摔斷了腿，才被你撿了個便宜的吧？”

張老漢氣得臉都紅了，梗著脖子道：“誰怕疼了，我就是看閨女給咱們看病不容易，叫兩聲應和一下！”

說著，張老漢大聲招呼，“不就是正骨嗎，閨女你放心大膽地來，我受得住！”

洛鯉笑瞇了眼，“老爺子英雄！您放心，這疼不白受，正骨之后您的肩疼能緩解好些呢。”

張老漢咬緊牙關，“來......啊——！！！”

中氣十足的慘叫聲，換來眾人不厚道的哄然大笑。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了，當年那頭狼，就是被老張你這一嗓子嚎地給嚇破了膽吧？”

“別嚎了，再嚎又要把狼給招來嘍——”

此時，張老漢疼得眼睛都緊閉起來了，哪兒還顧得上什么面子不面子？

他都恨不得跪下給洛鯉磕一個，求她收了這酷刑吧！

“閨女，閨女你別按了，這骨我不正了行不？求求你放開我吧——”

洛鯉技巧性地把人按住，“您再忍忍啊，半途而廢不白疼了？馬上啊，您在心里數二十個數就好！”

張老漢凄凄慘慘的邊嚎邊數，“一、啊！二......”

洛鯉還是很“講信用”的，等他二十個數一數完，就順勢放開了對他的鉗制。

張老漢感覺自己后背都冒出一茬汗了，愁眉苦臉地站起來，下意識活動一下肩膀后，再次瞪大了眼。

“娘嘞，按完肩膀真不疼了！”

不僅不疼了，還有一種多少年沒感受過的輕松，好像一直壓在肩頭的無形重擔，被一次性卸下一般，整個后背都跟著松快得不行！

站在他身后的老人驚疑不定地盯著他，“老張......我怎么感覺，你好像突然高了小半個頭？”

洛鯉活動著手腕笑道：“老爺子本來就這么高，只是彎腰駝背的在地里勞作久了，骨頭都被壓彎了，現在稍微掰回來一點，可不就看著高了嗎？”

“不過這種效果只是暫時的，您想要保持住的話，得在日常生活中盡量改變以前錯誤的用力習慣。”

“等中午休息的時候，我再教您一套自己復健的動作，您照著每天練個一二十遍的，對全身的疲勞性疼痛都能有所緩解。”

張老漢驚喜得不行，也不怕疼了，重新賴回板凳上想讓洛鯉給他再按按。

結果屁股都沒坐實呢，就被后邊的老友給拽起來，推到一邊。

“小醫生你甭管他這個厚臉皮，先來幫我看看，我腰也疼了好些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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