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璃七十
帝后大婚事宜繁瑣。
一開始鐘璃還能勉強打起精神應對。
到了后來,她幾乎靈魂出竅,全靠身旁扶著自己的紫紗等人的提醒才一一走完了所有程序。
等諸事結束,鐘璃精疲力盡地回到皇后特居的鳳儀宮,撐著換了身衣裳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祁驍心里惦記著鐘璃,心思半點不在前頭。
匆匆應付了一圈,熟練又不負責任地將剩下的事情甩給了祁仲,就迫不及待地沖到了鳳儀宮。
得知鐘璃沒吃東西就睡了,祁驍眉心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褶皺。
他想了想,沉聲說:“吩咐下邊準備些易克化的清淡吃食在小灶上溫著,皇后什么時候醒了就什么時候吃。”
紫紗應聲去了。
祁驍在偏殿中換了身輕便的衣裳,回到了寢殿。
鐘璃孕中本就易困倦。
今日天不亮就開始折騰,熬到這會兒睡得幾乎喪失意識。
全然沒了平日里的警惕輕醒。
祁驍心疼地在她的唇角親了一下,語調雖低卻帶著無盡歡喜。
“我終于光明正大地把你娶回家了……”
從此以后,再也不會有人非議鐘璃的出身。
再也不會有人膽敢議論她的來歷。
她的名字,注定與自己相配于廟堂祖譜。
生死同一。
誰也不能把他們分開。
祁驍大愿終成,心滿意足地攬著鐘璃閉上了眼。
他本想的是等鐘璃醒了就陪著她吃點兒東西。
不成想,他自己閉眼睜眼就到了天亮。
醒來發現枕邊沒了人,祁驍摁了摁自己的額角,不自覺地向外張望。
“皇后呢?”
在帳外候著的紫紗聞聲走上前來,用金鉤挽起簾帳,輕聲說:“娘娘半個時辰前就起身了,大皇子二皇子現在正在前頭陪著娘娘用膳呢。”
兩個小豆丁一個月前就被祁驍接進了宮。
滿打滿算一個多月沒能見著鐘璃了。
昨日若不是鐘璃早早地就睡了,這兩個小家伙說不定就要抱著被子來粘糊。
好不容易熬過了昨日,今日特特起了個大早,不等天亮就眼巴巴地跑來了。
祁驍聞言有些好笑,也不用人伺候,自己換了身家常衣裳就往外走。
膳廳里,鐘璃正被兩個小家伙的話逗得不住發笑。
祁驍聽清了祁云宸在說什么,忍不住哼了一聲。
“人不大口氣倒是不小。”
兩歲不到的豆丁團子,還不到人膝蓋高,就敢說要去給鐘璃打兔子。
該說異想天開還是不知者無畏?
祁云宸小朋友自覺是被鄙視了,一臉認真地反駁。
“父皇,人不可貌相,您就算是大人,也不能看不起人。”
嘴里還咬著一個小蒸餃的祁云琛也一臉認同地跟著點頭,顯然是對祁驍的話不滿。
祁驍被反駁了不在意,動作自然地在鐘璃的身邊坐下,拿起湯勺替她舀了一碗銀耳羹,才慢悠悠地說:“好吧,那我換個說法,大熱天的,你倆去抓兔子做什么呢?”
“難不成還指望著拿兔子來給你母后做圍脖嗎?”
似乎是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祁驍難以認同地搖頭。
“你倆也不怕把你母后熱著。”
兩個小團子被一下被問住了,四目相對下不知道說什么。
祁云琛趕緊把嘴里的餃子咽下去,趕緊補救。
“可以抓來養著,等天冷了再做圍脖。”
祁云宸跟著把小腦袋點出了殘影。
“對啊對啊!還可以做披風!”
祁驍嘖了一聲,口吻戲謔。
“做披風?你倆是打算去掏了千年兔子精的老窩嗎?”
以豆丁團子目前的心智,還不足以想到如此深遠的問題。
兩人霎時無言,不由得露出了挫敗的神情。
祁驍有些得意,看鐘璃只是笑著不說話,忍不住說:“阿璃別聽這倆臭小子胡說,等春獵時,我去給你獵幾只銀狐來做披風。”
鐘璃要笑不笑地看了他一眼,語氣微妙。
“大熱天的,皇上不怕熱著我?”
說出去的話被鐘璃問了回來,祁驍卻不覺得尷尬。
他自顧自地得意一笑,慢悠悠地說:“天冷了總就用得上了,有備無患嘛。”
兩個小豆丁聞言不約而同地呦了一聲,似乎是在鄙夷祁驍的區別對待。
祁驍半點不在意,滿眼是笑地湊在鐘璃身邊獻殷勤。
吃過早膳,又聽兩個小娃娃哇啦哇啦說了半天有的沒的。
祁驍忍無可忍地讓人把應該睡午覺的娃娃帶了出去,終于得以和鐘璃獨處。
雖說昨日才正式大婚,可鐘璃和祁驍的相處模式并未因此發生任何改變。
在外,一人是皇上一人是皇后。
可關上門,他們就單純的只是夫妻。
鐘璃半靠在軟榻上,神情有些懶洋洋的,把只咬了一口的點心順手塞進了祁驍的嘴里,問起了春獵的事兒。
春獵是大褚皇朝的一件大事。
每三年舉行一次,參加的人都是士族大夫,除了天子與臣同樂的象征,還是朝廷選拔武將的盛會。
在春獵中取得前三頭籌的,皇帝當場就會照例封賞官爵。
按舊歷,春獵是在每年開春的時候進行的。
只是今年開春的時候大事未定,無人有心想起。
如今祁驍登基,萬事待新。
急需一項號召力強的集體活動來凝聚人心,就有人提出了舉辦春獵。
此時雖是盛夏,可只要做的是這么件事,時間對不對自然無人在意。
祁驍慢悠悠地說:“朝中可用的人不多,今年時候不對,驟然開恩科不現實,想提拔一下可用之人上位,春獵是個不錯的由頭。”
所以有人提起的時候,祁驍沒多遲疑就說了好。
跟所謂的名聲和家世相比,祁驍更傾向于倚重有真本事的人。
他更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
鐘璃聞言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說:“地點可是定在了逐鹿獵場?”
逐鹿獵場是皇家獵場,位于出京三百里的皇家林場中。
之前的數次春獵,也多是在這里舉行。
祁驍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那里距離京城不遠,又有舉辦過的經驗,準備起來也不倉促,京中有什么事兒的話,我也好及時趕回來。”
鐘璃聽出他字里行間的無聲寒意,忍不住搖頭輕笑。
“京中還能有什么事兒非得讓你趕回來?”
祁驍冷笑一聲,意味不明地說:“萬一有人一心想作死呢?”
鐘璃詫異。
“什么?”
祁驍不欲讓孕中的鐘璃知道太多外邊亂七八糟的糟心事兒,沒接她的話,反而是說起了別的。
他說:“云宸和云琛年歲雖小,可到底是男孩子,這次春獵,我打算把他們帶上,阿璃覺得如何?”
鐘璃聞言頭疼又好笑。
兩個孩子不在場,她也用不著顧及娃娃的小面子,直接就說:“他倆合起來能摸到馬腦袋嗎?這么丁點兒大的小娃娃,你帶著他倆去做甚?”
別看那兩小家伙現在一口一個抓兔子說的起勁。
可若是真見了血,指不定得驚嚇成什么模樣。
祁驍對鐘璃話中的不贊同不以為意。
他漫不經心地說:“再小也是我的種,還能差到什么地方去?”
似乎是怕鐘璃不放心,祁驍又說:“阿璃別覺得他倆小就不成事兒,我當年這個年歲的時候,各方面可比不得他們,這倆小崽子日后要擔的擔子重,早些讓他們開眼并非壞事。”
祁驍能這么說,顯然是已經下定了決心。
鐘璃遲疑片刻,最終還是說了好。
祁驍是孩子父親。
他為孩子考量的,必然是為了孩子好。
鐘璃從不在這樣的事情上和祁驍有分歧。
祁驍心滿意足地在鐘璃的臉上親了一下,低聲說:“只是我們父子三人出了門,阿璃就只能自己在家了。”
鐘璃有孕不足四月,此時雖沒顯懷,可到底是不方便顛簸出門。
去獵場那樣的地方更不合適。
鐘璃對此并不意外,笑了幾聲才說:“我難得清閑,倒是不愿跟著你們勞累,你們自去就行,不用管我。”
祁驍笑著吻住了鐘璃的唇,語調輕不可聞。
“阿璃放心,走之前我會把蒼蠅都打死的。”
鐘璃聞言一時有些恍惚,不太能理解祁驍這話的意思。
注意到鐘璃眼中的困惑,祁驍低聲而笑。
“不久你就知道了。”
帝后大婚,罷朝三日。
祁驍一心不問窗外事,專心致志地在鳳儀宮中陪了鐘璃三日。
皇上本應在萬和殿長住,就算是寵幸妃嬪,也基本是當日去次日回,不會在某個妃嬪宮中連住幾日。
鐘璃雖是皇后,在世人眼中也是皇上后宮中的一員。
剛當上皇后,就堂而皇之地把皇上拘在鳳儀宮不放,那來日其余妃嬪進了宮,又哪兒會有他人的容身之處?
簡直放肆!
祁驍的婚嫁剛結束,朝中對此不滿的折子,就雪花片似的飛涌而出。
除了討伐鐘璃為后不端的,還有含沙射影的說祁驍膝下子嗣太少,不足以穩固國本,讓祁驍納新人為皇族開枝散葉的夾雜其中。
祁驍冷眼看著堆得等人高的折子,沒接老臣的話茬,反而是說:“朕今日有個喜訊要宣布。”
猜到祁驍要說什么的逍遙王祁仲拱手而笑,默契地上前捧祁驍的臭腳。
“皇上所說,不知喜從何來?”
鐘璃滿意地笑了。
“皇后有喜了。”
祁仲早就知道這事兒,此時聞言卻還是裝作剛知情的樣子,笑著向祁驍道喜。
柏騫承等人緊隨其后,賀喜聲不絕于耳,倒是將剛剛說祁驍子嗣單薄的聲音壓了下去。
祁仲非常懂祁驍的心思,賀喜完了還說:“娘娘有孕乃是家國之喜,皇上歡喜之余想多陪妻兒也是人之常情。”
徐久林跟著笑。
“逍遙王此言甚對,微臣聽聞有孕之人孕中多思,有皇上伴身在側,想來更可保娘娘和皇嗣安穩。”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