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顏聽著大公子這話有些不是滋味,這話若是一個人兩個人說也就罷了,就從桑桑李嬤嬤和大公子三個人的嘴里都這樣說,顯得她一日三頓還要吃很多零嘴,真的很像是吃了睡睡了吃的豬崽子。
她頓時就有些不服,臉上也有些掛不住,嘴硬道:“花顏哪有像公子和李嬤嬤說的那樣,明明是孩子想吃,不是花顏想吃。”
衛辭青低笑一聲,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笑,隨即依著她道:“是是是,都是孩子想吃,不是顏兒嘴饞。”
說著又怕花顏說他是故意逗她,衛辭青輕柔地在花顏的小腹上撫摸了片刻,垂頭像是對著她腹中的孩子說話:“那現在你想不想吃些什么?”
花顏沒想到大公子會這樣,看著他溫柔帶笑的模樣,一時都花了眼,為何公子今天是這樣的溫存耐心,溫柔的都不像是她一直以來認識的公子。
衛辭青卻沒有察覺到花顏的愣神和出神,繼續看著她的小腹道:“不如吃些粥和小菜可好?”
花顏這才反應過來,開口想要拒絕,結果卻被大公子搶了先,不容人置喙地讓外面的朔風和李嬤嬤將準備好的東西送了進來。
等她徹底反應過來,大公子已經起身點了燈,更是將她打橫抱起,抱到了帳篷中央。
花顏眼瞧著,大公子似乎是想要親自喂她喝粥,她忙出聲阻攔:“公子,花顏自己可以。”
“當真?”衛辭青明顯不信,挑了挑眉有些冷笑地看著她,見她還想要拒絕堅持自己來,索性便問:“那你抬個手看看?”
這話一問出來,花顏就徹底愣住了,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最后還是以花顏失敗告終。
或許是這些日子公子太過溫柔,又或是這些日子當真跟從前比起來已經算是很難得的,沒有懷疑,有誤會更是沒有別扭,甚至離了京城到了索古爾草原上,就讓她忘記了所有的所有,只剩下了自己和大公子。
只有自己和大公子兩人,沒有別人打擾,也沒有別人破壞。
這樣的日子過久了,當真也讓花顏的思緒有些懶惰了,他竟沒發現公子此時的溫柔和從前判若兩人。
此次太后娘娘在索古爾草原遇刺一事,很快便被查了清楚,乃是吐蕃國好戰派的計謀,想要以此來挑撥吐蕃皇帝和大景皇帝之間的關系,從而破壞兩國之間的盟約,使得吐蕃皇帝孤立無援,便能讓他們趁機得勢。
關于此事雖查清楚很簡單,但想要做出應對還需兩國皇帝仔細探討商議,這也就是為什么大景國皇帝,要召集群臣連夜商議政事。
至于商議的結果,花顏作為家眷自然是不得而知,只知道第二日便要按照計劃動身啟程回京。
回京的路上意外的很平靜,風平浪靜的,沒有什么意外,也沒有什么特別詭異的事情,平靜得讓花顏都感到些許的不安心。
一路上休息之時,大景國皇帝還是會召集群臣議事,好在一路上淑妃娘娘還是日日都會來同花顏一起。
十五日之后,大景國皇帝帶著一眾臣子和皇子們回到了京城,但一回到京城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徹查前京縣令朱銘恩貪污一案。
可朱銘恩一案已經結案,倘若要名正言順地徹查,便要由他的家眷前往大理寺擊鼓鳴冤。
聽說這件事之后,母親李氏便要前去大理寺擊鼓鳴冤,可被花顏攔住了。
濟善堂。
“什么,你要前去大理寺擊鼓鳴冤?顏兒這萬萬不可!從索古爾草原回來之后,你的身孕便已經有了六個月,如此時候你這樣如何前去擊鼓鳴冤啊?”母親一聽,登時就著急了,根本不同意花顏的說法,看著花顏知道她肯定不會輕易放棄,李氏忙又道:“只要是你父親的家眷便都可以,前去大理寺擊鼓鳴冤,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可以。娘的
身子雖然弱些,可怎么都要比你現在懷胎六個月要強些吧?!你可知前往大理寺擊鼓鳴冤,乃要敲擊登聞鼓三個時辰。可你這樣的身子,如何能夠在如此勞累呀?顏兒聽娘的,讓娘去。”
花顏自然知道母親是擔心自己,但這件事必須由她去做,她也知道母親竟然不會輕易同意,便索性將一切和盤托出:“母親有所不知,此次請求皇上重查爹爹貪污一案,乃是因為,我在索古爾草原上誤打誤撞地救過太后娘娘一回,這才得了皇上的賞賜,能夠提出此事。而這一回皇上剛一回來,便說要重查此案,自然在索古爾草原上太后娘娘遭遇刺殺的事情早已傳得滿京城人盡皆知。無論如何,想要名正言順的讓皇上去查,便只能由我自己去敲那大理寺登聞鼓。”
“可……你的身子如何能受得住?整整三個小時的登聞鼓,若是一旦停了,便代表鳴冤之人心不夠誠,上天不認。要你一個懷孕六個月的去敲那登聞鼓,哪里有這樣的道理?!好,就算母親讓你去,那丞相呢?丞相大人可否答應呢?敲擊登聞鼓,三個時辰一下不能停,尋常男子都很難做到的事情,你一個弱女子,身子本就要差些,更何況如今還懷了身孕,如何能夠支撐得下來呀?”母親已是滿是擔憂關心地說著,她也明白花顏所說的此事是她向皇上請求,便只能由她大理寺敲擊登聞鼓,能顯示她的決心和誠意。
“可母親,這是唯一能替爹爹翻案的機會了,這樣的機會可遇不可求,有生之年我能遇見一回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這樣的機會我怎能錯過?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爹爹一個人在那大牢之中受盡了苦楚?又怎么忍心看著爹爹一個人背負著完全不屬于他的污名?若是能將爹爹救出來,讓一家團圓,縱使是賠上花顏的性命,花顏也在所不惜。”花顏說話很少有這樣篤定,就像是下了畢生的決心。
父母幼妹,都是比她自己還要重要的。
花顏從一開始就這樣想,現在也更是這樣想。
“可若是你出了什么好歹,我們一家人又如何能夠一家團圓?就算是救出了你爹爹,你若是出了事兒,那無異于是要你爹爹和娘親我的命啊!顏兒,若是不行,娘親寧愿跪死在皇宮面前,也不能讓你自己去拿大理寺門口敲整整三個時辰的登聞鼓啊!”
其實母親李氏實在是個溫柔似水的女子,從前出身于江南小官之家,同花顏爹爹青梅竹馬的情分,也更是早早地就定了親。
江南女子,多數都如同江南黃梅時節的雨一般,連綿不斷卻又輕柔朦朧,極易讓人心頭犯軟,母親李氏就是典型的江南美人,又是從小都被教養長大的深閨女兒,性子最為溫柔無害。后來成了朱家主母之后,也憑借自己的寬厚仁義,溫柔賢惠,得了朱府一眾下人奴才們的尊敬。
花顏的性子很大一部分,就是來源于她。
這還是花顏畢生十八年一來,第二次瞧見母親李氏這樣嚴厲這樣堅定的神色,與平日的模樣大相徑庭。
第一次,是花顏再十二年前,六歲時自己跟著母親前往相國寺求香拜佛,自己卻性子野地跑到了后山去玩,最后卻在密林之后迷路,母親帶著相國寺的僧人找了大半夜才終于將她平安無事地找回來。
那一次母親也是氣急了,實在是擔心又絕望,一看見她安然無恙地站在面前,終于才算是松了一口氣,哭著打了她二十手板,可等到她一哭的時候,母親又心軟得不得了,忙抱著她哭著安慰,還止不住地給她道歉。
那一次,是母親以為自己的疏忽弄丟了她。
可見這一次事情有多么嚴重。
花顏一時竟不知道要如何勸說母親,她咬著唇對上母親滿是慍怒和嚴肅的神色,嘴里有無數的話說,但不管說什么,在這個場合似乎都不太合適。
她無聲地同母親對視。
與其說
是對視,不如說是對峙。
花顏沒說話,眸光卻越發的堅定不移。
她和母親都知道,這一次的選擇是什么。
是爹爹的性命和為之努力了一生的官途,乃至她們朱家所有的所有。
更是身懷六甲的花顏。
不管選擇哪個,她們都做不出這樣的決定,做不出任何一個舍棄的決定。
只有花顏能,因為她選擇的是,賭上身懷六甲的自己,去救爹爹。
良久,母親李氏像是當真地意識到了花顏的堅定不移和倔強。
也意識到了那是她沒有辦法改變的東西。
看著面前面色還有些發白的女兒,看著肚子一日一日大起來身板卻依舊清瘦的女兒,母親李氏眼淚一瞬間就奪眶而出,哭著握緊了花顏的手:“我就知道,為娘就知道。你這孩子從小看著性情溫和,可骨子里是最硬最有韌勁兒的。一旦是死心眼認定了的人和事,或者是什么決定,只要你認定了,便就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你對丞相大人的情意是一樣,如今你的決定也是一樣。”
“母親放心,顏兒一定會盡量保全自己。”看著母親李氏哭得那樣掙扎,花顏也很是難受,鼻頭涌上酸澀,她也忍不住眼眶發紅,輕拍著母親的背,想要說些好事兒讓母親開心起來:“母親放心,顏兒一定會平安地回來,一定會,一定會!一定會把爹爹完好無缺地帶回來,也一定會讓他給母親一個交代,一定會讓我們一家人重新團圓,一定一定……”
花顏一口氣說了很多了一定,聽著很是篤定,可言語中最深層的卻不是那樣堅定。
只有花顏自己心里知道,這些一定,全都不一定,與其說是她在安慰和勸說母親李氏,不如說是她在給自己勇氣和底氣,能夠讓自己越來越堅定和勇往無前。
“罷了罷了,你這孩子,我從小就攔不住你,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母親只有一個要求,若是你中途感覺體力不支,便一定要說,一定要停止。救你爹爹的事情尚有轉機,只要你爹爹一天還活著,便就一天有翻案的希望,可你若要是出了什么事兒,怕是一切都沒有再來的機會了。自從你爹爹出事之后,你拖著我和容兒兩個拖油瓶,能夠走到今日,能爭取到這些東西已經是實屬不易,一定不可以沖動,危及性命的時候,更是不可以一根筋走到最后,好不好?你答應娘親!”母親李氏哪里不知道花顏這番話就是故意安慰自己的,可她又有什么法子,她只怪自己無能沒辦法去替顏兒受這一遭,也更是沒有辦法去救自己的夫君出來,她能夠做的便就是照顧好自己和容兒,讓顏兒沒有后顧之憂。
“好,顏兒答應娘親,娘親一定不可太過擔心。”花顏一口氣就答應了,隨即說完看著母親憂心忡忡的樣子,生怕她不信接著說:“顏兒好不容易擺脫了通房丫鬟的身份,好不容易讓母親和容兒活得輕松平安,好不容易得了公子的憐惜,花顏絕對不會輕言放棄的,母親放心就好。”
母親李氏一個疊字的說好,可究竟會發生什么,她不知道,就連花顏這個許下承諾的人也更是不知道。
她不知道命運待她如何,是否會一如從前,為難與她。
可只要一想明日一過,她便能替遭受不白之冤的爹爹的翻案,能夠讓母親和容兒重新回到陽光下生活,不再背負著罪臣之妻和罪臣之女的身份,連個去尋個活計都要被人冷眼相待,花顏便一時就充滿了底氣和勇氣。
花顏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突出的小腹,從索古爾草原回來之后,便已經有孕六個月,肚子已經很明顯了,有時候她甚至能夠感受到里面小家伙兒的存在。
可明日……
她賭的不是自己,是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孩子,委屈你了。
是娘親對你不好,
是娘親不該帶你去冒險,可娘親有必須要做的事情,有必須要救的人。
她心想著,撫摸肚子的動作越發輕柔了,就好像是在用心和腹中的小家伙說著話交流著。
就正在花顏想完之后,她手掌心撫摸的那一片,竟然真的往外推了推,是胎動!
剛想著,花顏就感受到胎動,感受到了腹中小家伙的動靜,就好像是……小家伙和她心連心,將她方才想的所有的所有都聽見了,正義無反顧地回應著她。
就好像是,一大一小隔著那一層皮肉擊了掌,小家伙想對她說,我和娘親一起加油救外公出來哦娘親不要難過!
一瞬間,花顏方才還只是紅了眼眶,結果來這么一下,眼淚直接奪眶而出,越發的憐愛。
從濟善堂出來,花顏央著朔風在回府之前去了一趟大理寺的大牢之中,去見父親朱銘恩。
花顏不是第一次進來大理寺的牢獄了,好在她一向害喜都要比尋常的孕婦輕一些,雖說聞到了牢獄里面的氣味有些不舒服,但拿著絲帕捂住口鼻還能夠勉強忍下來。
父親朱銘恩還是同一個多月之前,花顏看見的那樣,倒是沒什么太大的區別。
只是這回,花顏這肚子已經是遮掩不下去了,她再想編瞎話忽悠父親已經是沒可能了。
朱銘恩原本一看見自家女兒前來,頓時大喜過望,滿臉興奮地從角落湊了上來,結果一注意到花顏凸起的肚子,頓時整個人都愣了神,呆愣又不可置信地看著花顏,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可還想是不敢相信,抬頭看向花顏后知后覺地問:“顏兒可是吃了些什么不太干凈的東西有些腹脹?”
這一句話給花顏問的有些啼笑皆非,實在是不知道怎么對上父親的眼神,又怎么跟他解釋這一年多以來發生的事情。
“不對不對不對,是不是顏兒你生病了?你身子不爽對不對?或者是不是顏兒胖了?”朱銘恩不可置信地問著,懷疑了所有的可能性,就是沒有懷疑過花顏懷孕。
又或者是他其實什么都想到了,什么可能性都能接受,就是不敢朝著花顏身懷六甲這一個方向去想。
他連忙從牢獄的木柱間隙探出手,忙伸手去撫摸花顏的臉頰,立馬發現了不對:“不對啊,長胖了,怎么會光腰腹胖了,小臉還是這么瘦?”
說著,朱銘恩終于不得不得逼著自己往最不想要的方向去猜去想,可他不肯輕易說出口,生怕壞了自家姑娘的名聲,只能無聲地對上花顏的眼神,等著她的回答和解釋。
看見自己爹爹似乎像是蒼老了好幾歲,看著她的眼神中竟還生出了些許的無助和詢問,花顏一時更加覺得嘴里的話越發難以說出口。
一時,沒人說話。
那獄卒被朔風帶去了說話吃酒,此時沒人看見和聽見她們父女倆說些什么。
可偏偏,就是難得的父女相見場景,卻詭異的沒有一個人說話。
朱銘恩從小親自教養花顏長大,只有在自己不太擅長的方面才會去外面請夫子,他自己的女兒是什么脾性,他最是清楚。
所以在看見自己女兒目光躲閃,眼眸之中充斥著慌張和不安的時候,朱銘恩才終于接受了自己那最不想要的猜想成真之事實。
“好孩子,告訴爹爹,是不是被人欺負了?是不是受委屈了?是不是……為難你了?”朱銘恩什么都沒質問,也沒有罵,反而是滿眼的心疼和氣憤:“顏兒,你告訴父親,是誰?是哪個登徒子敢如此欺負于你?!”
一聽見自己父親滿口都是擔心,沒有一句質問和責罵的時候,花顏又忍不住自己內心的情緒上涌,一瞬間眼眶就紅了。
花顏看著父親如此擔心的模樣,哪里還敢說些什么,更是不敢將自己的委屈和心酸透露半分,生怕讓爹爹更加的自責傷心
,她紅著眼慌忙搖頭:“爹爹顏兒沒有委屈,顏兒也沒有受欺負,都是顏兒自己自愿的,只是其中曲折,一句話兩句話都說不完請爹爹恕罪,然而現在沒有辦法,將一切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告訴爹爹。等到顏兒將爹爹從這大理寺的牢獄之中救出來,等到我們一家人團圓的那一天,顏兒一定會將所有的事情通通都告訴爹爹。只是如今還不行。”
“為何?!”朱銘恩自問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父親,在自己被迫鋃鐺入獄一年多之后,再看見自己的寶貝女兒卻是已經懷了身孕,可最離譜最讓他焦灼和自責的是,他根本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兒在何處受了欺負或者是受了蒙騙,畢竟顏兒這樣的才貌雙全的少女確實會引來許多人惦記。
最讓他揪心的,不是顏兒嫁人,恰恰是因為他鋃鐺入獄之后,顏兒身為罪臣之女的身份,是沒有辦法名正言順的嫁人,更沒有半分機會嫁去什么好人家!
這才是他最揪心的,他的顏兒是那樣的才貌雙全,是那樣的知書達禮,溫柔持重。在他心里顏兒便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之一,可如今因為他的原因牽連顏兒不能嫁一個好人家,反而只能稀里糊涂地懷了別人的孩子,葬送了一輩子的前途和命運。
朱銘恩如何能夠不自責?如何能夠不著急?如何能夠不揪心?
倘若不是他身負重任,他怕此刻早已經提著刀就沖出這大理寺牢獄去,一定要讓那浪蕩子付出百倍的代價!
朱銘恩情急之下吼出這句話之后,立馬變反應過來自己語氣重聲音大怕嚇著她,連忙忍了忍,雙手緊緊攥住木柵欄攥得指節發白,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對著花顏柔聲安慰:“沒事的,沒事的顏兒。爹爹在這兒,你不要害怕。你告訴爹爹,那個該死的浪蕩子究竟是誰?縱使爹爹一向沒有什么大志向大本事,倘若有朝一日能夠從這大理寺牢獄中走出去,爹爹拼將一身剮,也一定要讓那浪蕩子付出應有的代價!”
看著爹爹這氣的滿臉通紅,額頭上青筋隱隱爆出的模樣,花顏一時更不知道該怎么開口,猶豫了很久,實在是說不出來。
正在此時,那正在和朔風喝酒的獄卒似乎喝多,喝上頭了,意識有些不太清醒了。又聽見了朱銘恩之前那兩句失去控制的吼聲,他拿著酒壺喝得酩酊大醉,笑哈哈地大聲打岔:“朱大人啊朱大人,你怎么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啊?!還問是誰呢?我都知道了!你可還記得上一次顏小姐前來,是找誰搭的關系?!若是一般的關系,那位大人物可會輕易同意讓家眷進來相見?!”
這話說的實在也太明顯,嚇得花顏恨不得飛奔過去,將他的嘴給堵住,可誰知這話已經說出來了,她也沒有了捂住他嘴的機會。
花顏只能木訥地轉頭,很是不安和心虛地看向自己的父親。
看著父親呆愣了片刻,隨即反應過來,后知后覺地問她:“衛辭青?!”
“是不是衛辭青那個小子?!”朱銘恩一瞬間便想到了那個人,又是不可置信又是憤怒,緊緊抓住花顏的手腕問:“顏兒,你告訴爹爹,是不是衛辭青?是不是衛辭青那個小子見色起意欺負了你?!”
“爹爹……”花顏緊張地咽了咽,柔聲解釋:“爹爹不用太過擔心,大公子,大公子待顏兒甚好,不算是欺負,甚至還幫了顏兒許多。至于其中曲折糾葛究竟是為什么,還請爹爹容許顏兒日后再同您好好說清楚。今日天色不早,顏兒便先回府了,顏兒一定會很快就將爹爹救出來,和母親容兒一家團圓的。爹爹再等等,很快了…”
花顏說著,生怕自己父親再次追問下去,可她和大公子之間的那些糾纏哪是一兩句就能說清楚的?
她快速說完自己要交代的事情,便沒再給朱銘恩說話的機會,帶著朔風便走了。
唯獨留下朱銘恩在大牢之中發神發愣,
滿臉的懷疑人生,嘴里念念有詞:“衛辭青?!怎么會是衛辭青那個小子?跟了他,我顏兒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啊!”
朱銘恩想著,突然想把自己平生所有夸贊過衛辭青的話全部收回,從前他看他,只是以年長者看年輕人,是欣賞是認同也是贊賞,可真當被辭青和自己的女兒有了關系,朱銘恩便不得不再次審視他。
第二日。
花顏穿戴整齊,穿上了畢生最為隆重的一身衣物,帶著桑桑和李嬤嬤義無反顧地出了丞相府,一步一步向大理寺走去。
昨夜公子被皇上留在了宮中,商議政事沒來得及回來,也正是因為此,花顏才能撿了這個空子前去大理寺敲登聞鼓,倘若是公子在,她今日怕是連丞相府都走不出一步的。
花顏穿得隆重,加上他那高高聳起的肚皮和實在驚艷眾人的相貌,又帶著李嬤嬤和桑桑一步一步朝著大理寺走去,背影最是堅毅果斷。
一路之上便吸引了許多百姓跟在她的身后,甚至她所過之處都有很多百姓在竊竊私語討論著她的奇怪行為。
好在有不少人是認識她的,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等到花顏一步一步頂著烏云走到大理寺門前之時,她的身后已經跟上了幾十上百的百姓。
只是花顏此時自然沒有時間管她們,一到大理寺門口,桑桑和李嬤嬤便看見花顏身形晃了晃,幾乎是同時伸出了手將花顏扶住。
“姐姐,您當真要敲嗎?!這登聞鼓可以敲上足足三個時辰,可您眼下都有些累了,如何能夠堅持上整整三個時辰啊?”桑桑看著花顏已經有些發白的臉色,著急得不行,紅著眼眶忙勸說:“姐姐我們回去吧!你若是出事,可讓我們怎么辦啊?!嬤嬤說是不是?姐姐一向不聽我的,只覺得我還是個孩子,可嬤嬤的話姐姐總是要聽了吧?嬤嬤你快說呀!嬤嬤快把姐姐勸回去!”
誰想,李嬤嬤扶著花顏沉默了片刻,看著花顏堅毅又果斷的側臉,最終也只是說出了一句:“若是姑娘已經決定了,那奴婢和姑娘共進退。姑娘想做的事情便去做吧!奴婢知道那種眼睜睜看著親人離去的痛,捫心自問,若是從前的事情再來一回,就算是讓奴婢付出自己的生命,也一定要將奴婢的女兒救回來。奴婢想,姑娘此時心態也必是如此,奴婢便不攔著了,奴婢就在這里陪著姑娘。”
“李嬤嬤!!你怎么能跟著姐姐一起胡鬧呢?!”桑桑沒想到這一回連一向穩重自持的李嬤嬤都要跟著花顏一起,立馬急得都快哭了。
“桑桑,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我也如你擔心我這般,擔心我的父親。他是個好官,也是個清官,他曾說過不會讓他管轄區內的任何一個百姓受一點冤屈,也絕對不會讓任何一個壞人占半點便宜。他無愧于朝廷,無愧于百姓,無愧于天地,我要救他,就算是付出自己的性命,我也要救他。”花顏這一番話說的,其實并不算是擲地有聲,反而很是溫柔平靜,卻更像是一潭平靜的水,比起堅硬的鐵而言,反而越發的穩定和有韌勁兒。
再堅硬的鐵也會有斷裂的一天,可平靜無波的湖水,又怎么會有斷裂的時候呢?
桑桑再著急也沒有辦法,他索性跟著李嬤嬤守在花顏身邊,紅著眼道:“我聽不懂姐姐說那么多大道理,但我只知道,照顧好姐姐是公子的吩咐,也是桑桑自曾許下的承諾。既然姐姐決定了,不管平安與否,桑桑都一直守在姐姐身邊。”
花顏心里深受震撼,她本只是想著李嬤嬤和桑桑不放心將她送到這里便可回去,實在沒想到她們倆會對她會情深義重至此!
又是感動又是震撼,像是又被人注入了全新的力氣,一把走上了前,舉起了有她半個人高得重重鼓槌,使勁力氣抬起,重重地敲打在足足有兩個她高的登聞鼓上。
鼓聲沉悶響亮,如同是一曲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