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顏朱之所以會這么問，是因為云岫出事后，她便把所有事都告訴了他和凌烽——包括她的身份，以及和皇后等人的關系。

當時聽完來龍去脈，對面兩人久久無言。

原顏朱倒吸一口涼氣，故作害怕地看著沈鶯歌，泫然欲泣：“沒想到啊，你竟然是……可我記得九公主不是上次玉煙幫忙解毒的那丫頭嗎？”

“自然是有人想徹底抹消我的存在。”沈鶯歌笑意苦澀。

如同景坤宮里的那叢木槿花一樣，沈闕不愿看到任何有關她的東西，包括本該屬于她的名號，也輕而易舉地就給了另一個人。

就好像，這世上從來沒出現過她這樣一個人，他也從未有過一個生來不詳的女兒。

“對了！”像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原顏朱激動地抓住沈鶯歌，言辭懇切：“之前我說皇后和秦公子有過一段舊緣的事……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

不等沈鶯歌點頭，他又道：“也千萬別讓皇后知道是我說的！我還不想英年早逝！”

她無可奈何地笑了笑，點頭應下。

相較于情緒跌宕的原顏朱，凌烽知道這些之后的反應就截然相反。

他只在沈鶯歌說出真相時的一瞬間目露驚詫，很快就消弭無蹤，若是不注意，甚至都發現不了那點異樣。

原顏朱曲肘懟了懟一言不發的人：“哎你也說點什么啊？鶯歌竟然是公主，那要是這么論資排輩的算下來，你豈不是也算皇后的半個干兒子了？”

沒理他的胡言亂語，凌烽盯著沈鶯歌看了半晌，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就在另外兩人都以為他要說些什么，或是對沈鶯歌身份的驚訝，又或是對她前途的憂慮之類的，他卻緩緩開口道——

“這么說，你早就與上次那人攪和在一起了，而現在，他為了某些理由，要與你劃清界限？”

他語氣平穩，不動如山，若是忽略皺起又舒展的眉心，幾乎與平時無異。

但不知為何，沈鶯歌和原顏朱就是從中聽出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殺意。

對于自己和容久的事，她只是一語帶過，并未提及對方的身世仇恨，只說他有不能說也無法放下的理由。

面對凌烽格外刁鉆的問題，二人紛紛沉默。

也正是這陣明顯心虛的沉默，讓他把矛頭轉向了另一個人。

他看向原顏朱，眸光冷冽：“看樣子，你也知道了？”

原顏朱別開視線：“啊，也不算知道……就，就是，猜到了而已！”

仿佛為了虛張聲勢，他故作理直氣壯地抬高聲音：“你也知道，我在拈花閣這樣的地方待久了，什么人沒見過？看出來也很正常吧？”

換句話說，看不出來的人才不正常。

畢竟沈鶯歌面對他們時，遮掩得可不像面對外人時那么好。

凌烽胸膛起伏，呼吸平穩：“……還有誰知道？”

“云岫！”原顏朱立即出賣戰友。

闔眼冷靜了下，凌烽如刀似的眼鋒掃向沈鶯歌，絲毫沒有顧及她縮頭鵪鶉般的可憐樣：“他既然那么說了，就最好不要回來找你，否則——”

他屈指一彈，桌上茶杯應聲飛出——

眨眼間，沒聽到碎裂聲，只見大半個茶杯都死死嵌入墻壁，不見一絲裂紋。

“有如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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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一幕，二人頓時咽了口唾沫。

這意思是……要把人打到墻上摳都摳不下來？

云岫走后沒幾日，沈鶯歌收到消息，說有人盯上了醉西樓，只是那些人行蹤神秘，他們并沒能查清對方身份。

她對此并不意外。

面對眾人擔憂，她只是將原顏朱和凌烽單獨叫走，告訴了他們一件事——

那些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害死沈非愁的鴉青，而這次的行動，很可能是沈闕懷疑到了他們身上，這才派人查探。

原顏朱不解：“不是說我們的人沒查到嗎？你怎么知道的？”

聞言，沈鶯歌目光游移，略顯心虛。

凌烽冷笑：“是容久告訴你的吧？”

沉默了下，她無奈點頭。

容久派人來找她時，她也很意外，畢竟按對方之前的做法，有什么事都是讓身邊的人轉告，像是極力避免與她見面。

可那日，他卻光明正大地把消息送到了北鎮撫司，讓她去東廠一趟，有要事相商。

她以為他終于想通了，不再將她拒之千里。

可誰知，到了之后，容久一開口就拋來個壞消息——沈闕讓玉煙入宮為其治病。

沈鶯歌自是不愿，如今的皇宮就是龍潭虎穴，她怎么能親手把玉煙送到那種地方，但容久沒給她拒絕的機會，反倒勸她將人送去。

他說：“將人送進宮，太后和皇帝不會為難她，本督也自會保她平安無虞，但你若拒絕，那就是抗旨不遵，到時不但你會失去圣心，就連那丫頭也會受到牽連。”

見沈鶯歌還在猶豫，他又拋出了另一個更驚人的消息。

那日他們在東市賭坊的動靜不小，皇帝已經派鴉青去查，相信不日就會懷疑到醉西樓身上。

在這個緊要關頭，沈鶯歌更加不能惹人生疑。

她沒有問他消息是怎么來的，只是權衡利弊之后，征求了玉煙的意見，如約將人送到了宮里。

而原顏朱也和她有同樣的擔憂：“那些人心狠手辣，萬一玉煙治不好皇帝的病，當真不會受到連累？”

沈鶯歌：“沒事，現在在他們眼里，玉煙不過是個有點小聰明的姑娘，況且，人是接旨進宮的，若是他們出爾反爾，反倒不好交代。”

沈闕極重顏面，就算要算計誰，也都是暗中行動，而只要不是當面抗衡，她都有把握能保護玉煙。

聽到這話，原顏朱也不再追問，點點頭道：“那鴉青的事怎么辦？萬一他們查到你身上……”

“讓他們查，”沈鶯歌斂去憂慮之色，冷笑了下：“正愁沒有抓住他們狐貍尾巴的機會，這不就送到眼前來了？”

一語未發的凌烽忽然開口：“你想怎么做？”

雙眸微瞇，沈鶯歌意味深長地彎起嘴角。

“引君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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