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心頭紛紛一緊，余玖甜更是緊緊的揪住了大舅父的衣服。

余全忠的笑臉瞬間僵住了，“娘……你這是……”

“跪下！”

姜豐華聲音微微拔高，面色肉眼可見染了一層薄怒。

余全忠不敢再說話，趕緊放下余玖甜，咚地跪在了原地。

他身后的老三老四猜出老太太是聽說了今天進城發生的事情了，也齊齊跟著跪下了。

“秀娘，關院門！”

姜豐華低聲叮囑，蘇秀娘慌不迭照做。

院門的吱呀聲過后，院子里瞬間安靜的落針可聞。

余玖甜站在余全忠身邊，小心翼翼的打量著老太太的面色，看到了從來沒有過的嚴肅和凝重，瞬間緊張的小手小腳不安的蠕動。

余全孝和余全禮雖然沒有跪下，但是也齊齊低著頭。

石頭見氣氛不對，趕緊領著家和家興想進屋。

“讓家和家興在這里待著，他們已經六歲了，日后長成也是余家的頂梁柱，沒道理只享樂不聽訓。

石頭你也留著，從你進余家門的那一刻起，我就把你當成了親孫子對待，所以你也算得余家的男兒。

不管你日后如何，但是現在你和余家一體，榮辱與共，有些話你也需得聽一聽。”

姜豐華喊住他們，聲正詞嚴。

石頭眼眸微閃，左右牽著家和家興的手乖乖站在一旁。

見狀，姜豐華才走到余全忠面前，“娘罰你跪，你是不是覺得很委屈？”

余全忠頭垂的更低了些，“兒子不覺得委屈……”

姜豐華本來嚴肅的眼神微軟，聲線痛惜，“老大，娘知道你熱血耿直疾惡如仇，如果你是家里最小的，生得這副性子也就罷了，出門行事有兄長管著，總能約束你一二。M..

可你是家中的長兄啊！

出門在外遇事就應該謹言慎行，而不是帶著兄弟們強出頭！

你們是第一天知道同仁堂的作風，第一天知道佟掌柜的德行嗎？

先頭能忍，為何如今忍不了了？

就因為甜寶來了，我們余家日子好過些了，所以一個兩個都翹起尾巴了？

如果你們沒有改天換地的本事，那就該把你們骨子里那點自尊和傲世都收起來捂得嚴嚴實實。

可你們偏偏還張揚行事，不計后果！”

姜豐華唯恐隔墻有耳，聲音一直很壓抑，到了最后說到失望之處，忍不住拔高了聲音。

余家兄弟都不是心愚耳硬的，老太太話里把道理又點的明明白白，心里都生出悔意。

姜豐華看著孩子們一副受教的懂事模樣，心里又生出些難受，語氣微微緩和了一些，“夏越醫者為尊，同仁堂又專給那些個富貴權勢看病，背后的結交的勢力不是我們所能想象的。

他們這種人，想要對付我們這種螻蟻，簡直易如反掌。

娘也不是要你們忘了自尊自強，夾著尾巴做人。

娘是想讓你們換個想法看待佟掌柜這種人。

他就和那些仗著自身力量大掠食弱小的禽獸一樣，難道你還要同禽獸爭個德行上的高低上下？最后傷了自己不說，禽獸還是禽獸，壓根不會認為自己傷人害命是錯的。”

余全忠猛然抬頭，眼里流光閃爍，有被點撥通的震驚，更多的是對自己自以為是的慚愧，“娘......”

剩下的兄弟幾人皆是滿臉動容，眼神閃爍著自責和對老太太的尊崇。

余玖甜已經全然忘了害怕，豎著耳朵生怕聽漏老太太的每一個字眼，烏溜溜的大眼睛里裝的全是對姜豐華的崇拜和尊敬。

姜豐華掃了所有的孩子一眼，面色少了責備，多了幾分鄭重，“娘今天讓你們跪，并不是因為你們招惹了強權。

是怕你們被突如其來的富貴沖昏了頭腦。

雖然我們窮弱，他們富強，但是并不代表我們就低他們一籌。

仗著有錢有權恃強凌弱那是人的劣根性，誰人不會？

有錢有權還能駕馭住本心，那才是本事！

娘不能因為你們今日行事沖動，就把你們和佟掌柜并為一類人，但是你們要是不知收斂，不時刻自省，難保有一日不會成為佟掌柜那種人。

到時候甜寶帶給余家的福氣，就會變成禍患！”

話說至此，余全忠已經全然沒有了方才報復佟掌柜的快意，就連肚子的餓意也蕩然無存，有的只有滿心的后悔和自責，“娘，兒子......是兒子錯了....”

余全孝和余全禮也并排跪在了大哥身邊。

“娘，我身為家中次子沒有及時規勸大哥，我也有錯。”

“娘，我也有錯，我非但沒有勸大哥，還跟著他一起......還因為報復了佟掌柜沾沾自喜。”

兄弟幾個垂著頭，個個都意識到老太太的苦心。

蘇秀娘也原地跪下，眼里還有瑩淚閃爍，“娘，我當時意識到不對，卻因為信念不堅沒有及時規勸全忠，我也有錯......”

看著子女跪成一片，姜豐華到底是心軟了下來，但是卻不準備輕輕揭過，“好，一家人榮辱與共，你們是一起出去的，遇事自然一個都逃脫不了。

但是你們都是善良聰慧的好孩子，點撥幾句就能想清楚事情輕重，娘就免了對你們的家法。

你們就在院子里跪上半個時辰，好好壓壓這段時日浮躁起來的那顆心吧！”

“兒子全聽娘的！”

“兒媳全聽娘的！”

兄弟幾個和蘇秀娘齊齊應聲，非但沒有覺得委屈不平，膝蓋被硌的那種酸楚反而讓他們心里踏實了一大截。

姜豐華強忍著心疼，望向余玖甜伸出了手，“甜寶，你跟外婆進來，外婆有話和你說。”

余玖甜心口咚咚直跳，但是卻不是害怕，反而異常虔誠激動。

這樣一個睿智又有決斷的老人，有她掌舵，余家才能在這個亂世平穩前行，就算被狠狠打屁股她也不會吭一聲，因為不是委屈而是踏實！

一進屋，余玖甜就嘚嘚跑去取了姜豐華的鞋過來，塞進了老太太手里，然后飛快的扒掉了褲子，趴在床頭，撅起了白乎乎的小屁股蛋子。

她大眼睛一閉，奶聲奶氣里透著堅決，“外婆，甜寶準備好了，可以打了。”

姜豐華一怔，反應過來后，本來繃的緊緊的嘴角忍俊不禁的咧開了一道縫。

好在小丫頭看不到，她趕緊調整面色，不解的問，“舅父們犯錯被罰跪，到了你這里為什么要被打？”

“因為......因為甜寶犯的錯比舅父大，是甜寶帶頭才把事情惹大的。”

余玖甜扭頭悄悄看了眼老太太，然后一五一十的把第一次去賣藥自己想出來的扳回一局的點子，還有今天當街露財招妒恨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姜豐華聽的一愣一愣的，第一直覺是，這小丫頭小腦瓜反應真是敏捷，后面回味過來，這孩子真得打！

不然小小年紀駕馭不住這聰慧，反而是禍患，日后指不定還得惹事。

余玖甜看著老太太變幻的臉色，知道今天這頓打是非挨不可了，心里反而有些激動，趕緊又趴到了床上，擺好姿勢。

看著外孫女這副模樣，姜豐華剛生出來的氣一下子變成了噗嗤一笑，然后上前舉著鞋底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蛋，“你犯得錯打一頓可太便宜了。”

“啊？”余玖甜本來緊閉的大眼一下子張開，轉身一臉呆滯的看著老太太，“那外婆準備怎么懲罰甜寶啊？”

姜豐華刮了刮她的鼻子，佯裝生氣的說，“就罰你年前再也不準上山進城！”

“啊！！”余玖甜的小臉一下子垮塌下來，這樣還不如被打一頓呢！

姜豐華看著小丫頭失望的面色，又好氣又好笑，伸手給她把褲子提了起來，然后面色變得微微鄭重，“乖寶，接下來外婆要問你一些話，有些事情只有外婆心里清楚了，才知道怎么護著你，你可要原原本本的告訴外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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