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恨！恨世道不公，恨老天爺不開眼，恨皇室里的每一個人，恨自己無能。

可他，即便是如此憤怒，也難以恨眼前的女人。

他失控地質問，也只是心底不滿，最終還是頹然地跌坐在地上，默默掉著眼淚。

鳳凌雪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等他一個人冷靜下來坐在地上，這才爬起來走過去，輕輕扶著他坐在椅子上。

給了彼此時間冷靜，現在也算心平氣和了。

鳳凌雪很快恢復了理智，她知道自己此行目的，于是決定，千萬不能再心軟。

“璟塵……”她小聲說，抬手輕撫他的脊背，勸導道，“抗旨不遵就是死路一條，你必須要娶杜槿然。”

夜璟塵看著桌上的蠟燭，眸光映著火焰，苦笑著冷聲說道：“死路？呵呵……我這輩子都在努力找一條生路，可最后我才發現，這條生路依舊是別人施舍給我的。皇權、地位、財富……這些東西有什么用？對我來說，只要把你給我，哪怕讓我當乞丐我都毫無怨言，你說這么簡單的事，他為什么非要逼我？”

鳳凌雪嘆了口氣，繼續耐心地勸慰道：“人生不會事事如意，我們要活下去，只要活著就有希望不是嗎？”

夜璟塵回頭看著她，眼底充滿溫柔寵溺：“雪兒，我真羨慕你。”

“什么？”她錯愕。

“羨慕你經歷過那么多痛苦后，依舊敢頂撞生活里的不公，敢在逆境中撒野，直面這世道的骯臟和污穢，永遠為每天升起的太陽和落下的月亮歡呼，你真好，就好像是黑暗中的一盞燈火，照亮了我陰暗的生活。”

“你也可以，即便現在你一無所有在萬丈深淵下掙扎，可你只要活著，總有一天可以爬上來，我相信你，所以你不能死，你知道嗎？”

“沒有你，我活著也沒意思，整天像個行尸走肉般，不如死了痛快。”他眼底沒有生機，看不到希望，灰蒙蒙的一片，令人擔憂。

“你不能這樣，就算你不想活了，可是你母親呢？她就只有你一個親人了，難道你忍心看著她老無所依，無人送終？”

鳳凌雪的話像是點醒了夜璟塵，他又忍不住哽咽起來，滿是愧疚地呢喃道：“是啊……我對不起我母親……是我讓她失望了……”

“所以，你不能抗旨，知道嗎？”見他動容，她趕緊乘勝追擊地勸道。

“不知道。”夜璟塵搖頭，他臉色陰沉語氣冷然地威脅道，“我只知道我想跟你在一起，別的事我都不想管，要么你跟我走，要么就看著我死。”

鳳凌雪無奈地看著他，這才終于明白，他正處在氣頭上根本油鹽不進，什么話都不聽。

既然如此，就別怪她心狠手辣連自己都不放過了。

沒有猶豫，她直接使出了殺手锏，就是把靴子里的匕首抽出來，放在脖子上。

“你干什么？”夜璟塵反應過來，迅速抬手去搶。

可是鳳凌雪早有防備，直接起身閃躲，她用鋒利的刀刃狠狠抵住自己的脖子，厲聲威脅道：“與其我眼睜睜地看著你死，還不如我現在就自行了斷，反正你救過我的命，此番就算是兩清了。你是因為我不肯娶杜槿然，我若死了，你且安心與她過日子去吧。”

說著，她便要用力，刀刃劃破脖頸鮮血順著冰冷的鐵片滴落，令人心頭一緊。

夜璟塵知道鳳凌雪是有傲氣的，她不怕死，于是趕忙阻止道：“你別做傻事！”

“你也知道這叫做傻事？”鳳凌雪厲聲反問，“那你剛才對我說的那些話，又算什么？你可以選擇去死，我為什么不可以？”

“……”夜璟塵怔在那里，看著她頓時啞口無言，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璟塵，答應我好好活下去，人這一輩子的路還很長，我們的人生需要面對太多的東西，親情、友情、愛情、事業……這些東西都可以組成你的人生，不是只有和相愛的人在一起才算圓滿，你明白嗎？不要讓愛迷惑了你，如果因愛而不得動了輕生的念頭，那便是對不起十月懷胎從鬼門關走一遭才把你生下來的母親啊！”

“……”夜璟塵終于肯聽得進去，可是他仍然無措，不知該如何才好，只能木然地看著她，一言不發。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嗎？那個時候我救了你的命，對不對？如果早知道你這么輕視這條命，我就不該冒險救你，還不如任你自生自滅呢！”

回憶起初次相識，他心口發酸。

那個女扮男裝嬌俏的鳳凌雪，笑著對他說：“……咱們就此別過，江湖路遠后會無期。”

這一切仿佛就是昨天，可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不如意。

他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雪兒，謝謝你救過我，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他失魂落魄地垂下頭，滿眼悲戚。

“別謝我，現在我的命就掌握在你的手里，救還不是救，你自己看著辦吧。”她握緊匕首，將自己的生死決定權交了出去。

她當然不會輕易去死，但是眼下真的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我不想救你，只想好好愛你。”他依舊固執地說，可是眼底卻溢出許多的猶豫和不舍。

“所以，你真的寧死不屈？哪怕是我死？”她問。

聞言，夜璟塵的眸底開始閃爍著陰暗的炙光，他壓著聲音，語氣森冷：“你真的要用這種極端的方法來逼我就范？”

“對，為了讓你活下去，我不得已。何況，我不喜歡戀愛腦的人，你現在這樣讓我很是看不起。”她冷著臉回道。

“如果我娶了杜槿然，你還會繼續喜歡我？”他冷笑著問。

“不會。”

“也就是說，你要跟我一刀兩斷。”

“沒錯，我們早就該認清現實了。相愛過總比沒愛過強，你記住，從今以后好好活下去，就當從不認識我，我跟你之間如同此發再無干系。”

說完，她手起刀落長發斷掉一截，落在地上。

夜璟塵看著那斷發，不由跌坐在凳子上，苦笑著拿起桌上的酒壺大口大口往嘴里灌去。

鳳凌雪看著他如此頹敗，于心不忍卻只能強行壓抑著難過的情緒，淡漠如水地看著他。

“你果然……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心狠。”他摔了酒壺，擦了擦嘴角的酒水，搖頭輕笑，滿臉無奈。

鳳凌雪皺眉瞪著他，累得手里的刀子都快舉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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