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阿薇再次提及母親,沈臨毓又把視線落到了她的手指上。
燈臺光線下,手指狀況比先前看得清晰許多,那日繃帶下的咬痕傷口完全淡去,看不出曾受傷的模樣。
“為了母親……”沈臨毓思量了會兒,又笑了起來,“余姑娘很忙。愛屋及烏,去看了姨娘被人謀去的鏢局的熱鬧;恨屋及烏,提醒我給岑太保、給你母親不喜歡的繼母的靠山尋麻煩;救命稻草,弄清楚金夫人的死因。如此一樁樁事情,不比我鎮撫司空閑。”
阿薇可不管他話里調侃,亦不問他信不信自己的說辭,只道:“后兩樁都是鎮撫司的事,我不過是看個戲罷了。至于前一樁,本就是熱鬧。”
“既然余姑娘喜歡看熱鬧,”沈臨毓道,“開棺驗尸之時,不妨也來看看。”
阿薇應了:“好。”
話已至此,要確定要試探的似乎也都結束了。
沈臨毓往外頭看一眼,正好看到匆匆趕來的定西侯。
定西侯神色嚴肅。
他才一回府就聽說郡王登門,又聽說王爺和阿薇在前廳說話,心中就覺不好。
前次問案是問崩了的。
隔天王爺通過他賠了禮,但今兒再來,莫不是又問案子?
再問崩了,阿薇的性子一準黑臉走人,但得罪王爺總不是好事。
說來,定西侯也沒有弄懂,馮正彬那案子怎么就一直來問阿薇呢?
入了前廳,定西侯的視線在沈臨毓和阿薇身上轉了轉。
不好說融洽,但也沒有劍拔弩張。
他暗暗松了口氣,與沈臨毓見了禮。
沈臨毓起身,頷首示意,正要和定西侯說幾句,突然想到之前的話。
他轉頭看向阿薇:“余姑娘,先前說有事要請教我,是何事?”
阿薇抬眸看他。
成昭郡王有一雙漂亮眉眼,問案試探時、即便他掩飾幾分,也自然而然帶出些凌厲與審視,此刻收斂了周身氣勢,不再說公事了,看人的模樣便透出和煦溫柔來,莫名叫人覺得他很好說話。
阿薇想,也就是看著“好說話”而已。
“我很喜歡王爺贈的祛疤膏,”有求于人,阿薇的態度亦緩和,“不知能不能再向王爺討一些?”
聞言,沈臨毓的眉宇間露出訝異之色,顯然沒想到是這么個請求。
阿薇迅速看了定西侯一眼,又看向沈臨毓:“我也不白拿王爺的東西,禮尚往來,正好我采買了些香料食材,準備今晚給外祖父做一餐蜀地菜,王爺也一道嘗嘗吧。”
定西侯哎呀一聲。
他記得阿薇說了要置一桌“正宗”的蜀地菜,阿念吃得多辣,就給他做多辣的。
這么辣,王爺恐怕不能……
定西侯正想著如何不傷顏面地不留沈臨毓用飯,下一瞬,就聽邊上那人應下了。
“是我有口福了。”他道。
聽著好像還挺高興。
定西侯背過身輕嘆,一會兒辣得受不了,別不高興就行了。
阿薇抬步往外走。
沈臨毓像是來了興致,與她商量起來:“不曉得能不能觀摩余姑娘下廚?”
阿薇道:“可以。”
要置辦一桌菜,阿薇沒有回春暉園,直接往大廚房去。
灶上準備著府中晚飯,這個時辰,將將把各處的都做出來。
見阿薇要用灶臺,便趕緊勻了一個給她,又問她要準備什么。
阿薇看了眼余下的食材,道:“我自己看著做,蜀地菜味道大,嬤嬤們若是聞不慣,先去外頭歇會。”
話是這般說,但嬤嬤很起先都堅持著,直到辣椒熗鍋,霸道的味道涌入鼻腔,紛紛咳嗽著往外頭走。
阿薇用的香料不少都是下午采買回來的,與府中置辦的不同,十分濃烈。
嬤嬤們便是出了廚房,一時也無法適應,咳得眼淚冒出來。
淚花花的,才看到有位公子站在門邊。
有人不認得他,只覺得陌生,疑惑一外男怎會出現在廚房。
有人看他眼熟,再仔細一想才記起來,這是成昭郡王,又想郡王怎么不去侯爺書房。
沈臨毓沒有管別的,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阿薇身上。
備菜時,無論切絲還是焯水都很麻利,上灶時動作輕快,看著就是習慣了灶臺。
或者說,她在灶上很是自得。
沒有強買強賣時的乖張,也沒有拿著刀逼表弟殺雞時的兇悍,更沒有被問到案子時那股鋒芒時現時收的隱忍……
今日時候短,阿薇做的都是能快速成菜的。
幾道菜盛出來,色澤濃郁,熱氣騰騰。
她擦了手,看向依舊站在門邊的人,微微揚了揚眉。
她自己習慣了這口味,炒制時不會嗆著,不習慣的似嬤嬤們那樣咳個不停,但沈臨毓從頭至尾都沒有出過聲。
除了眼尾有些淡淡泛紅之外,他似乎并未被影響到。
“王爺能吃辣?”阿薇問。
沈臨毓道:“偶爾吃些。”
他說得輕慢,但嗓子稍顯喑啞,可見并非全然無感。
阿薇聽出來了,笑了笑:“那王爺等下與外祖父多用一些。”
畢竟不是只一碗抄手了。
有這么個飯搭子在,定西侯想不動筷子都不行。
得叫他把一桌都吃完。
管事把酒菜送去小花廳。
定西侯見沈臨毓回來,請他入座,再一看滿桌的紅、心中發怵。
一筷子入口,辣味充斥口腔,激得他忙喝了口酒。
沈臨毓看在眼中,問:“侯爺既吃不得這般辣,怎么叫余姑娘備了這么一桌?”
定西侯哂笑,末了還是道:“阿薇和她母親一個性子,我得罪一人,等于得罪兩人,這一桌是我賠罪的。”
沈臨毓怔了下,而后抿了口酒,呵地笑了聲。
余姑娘那惱了就甩臉的脾氣,是一視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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