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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路可退-19.看上去很美
更新時間:2024-10-30  作者: 北南   本書關鍵詞: 都市 | 言情 | 青春都市 | 北南 | 明智屋小說 | 無路可退 | 北南 | 無路可退 
正文如下:
北南:

男生怯懦的神情背后是鼓足的巨大勇氣,

他正對林予,以為林予是盲人,

所以才敢摘下口罩和墨鏡,然后不加掩飾地抬起頭。

可是肩膀仍在顫抖,他的心里也仍然縈繞著巨大的不安。

林予甚至不敢喘氣,生怕一點微弱的呼吸聲都會驚擾了對方。他動動嘴唇,試著詢問:“你有什么想跟我聊的嗎?”

男生也試著說明:“我、我來的時候帶著口罩和墨鏡,

剛才我把它們摘了。”他又加了一句,

說明的意味不明顯,

倒像是給自己鼓勵,

“我現在露著臉,和其他人一樣。”

男生說后面這句的時候音量漸小,

可能他自己都覺得自欺欺人。那副模樣讓林予十分難過,他覺得男生在死命地憋著、壓抑著,

需要扎個眼兒,或者擰開閥門,

讓男生泄出來。

他故意道:“你一定長得很帥,很精神。”

男生顫抖不止的身體僵住,

終于在林予的這句話中崩潰。他捂著臉低下頭去,

隨后傳出了極力克制的啜泣聲。

林予伸手觸到男生的肩膀,輕輕拍打,

同時輕輕地說:“我是算命的,

主要是客戶聽我說,

不過我聽客戶說也行。”

男生微微松開手,

有些遲疑地看著他。

“沒有傾訴對象就哭出來,如果哭出來還是很難受,我可以做你的傾訴對象。”林予已經適應了對方可怖的面容,“而且,我還挺好奇你遇到了什么事兒。”

“謝謝。”男生回應了一句,但好像不敢確定,“真的能對你講嗎?”

林予點點頭,笑著說:“但是要收費,五塊錢。”

男生終于把手放下,從兜里掏了十塊錢出來。他把錢塞給林予,像買了什么救命寶貝,懇求似的問:“明天你還出來嗎?”

林予想了想,如果早上出來,遇見老頭老太太們的話就穿幫了,他點點頭:“出來,明天還是這個時間,還在這兒。”

男生用戴著手套的手背擦了擦眼淚,又說了一遍“謝謝”。

林予忍不住問:“明天你來哭,還是來找我傾訴?”

男生愣,顯然沒考慮那么遠。他慌忙戴上口罩和墨鏡,又把自己置于鎧甲之中,但起身后沒有馬上離開,躊躇著說:“我……我還不知道。”

林予笑笑:“沒關系,隨你。反正你給錢了,怎么樣都行,不用有負擔。”

男生走了,林予又獨自坐了半個鐘頭才收攤兒。他不緊不慢地挪動步子,尋思那個男生明天會鼓起勇氣向他傾訴心事嗎?還是只露著臉體驗正常人的感覺?一路走走停停,男生那張面孔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以前遇見過得絕癥的人,遇見過因長相而自卑的人,有比男生慘的,也有沒男生慘的。他走到了書店門口,看見老白臥在墊子上曬太陽,又想起來以前遇見過的流浪貓。

有的貓好吃好喝,還有玩具。有的貓四處流浪,冬天只能蜷縮在車底。

貓跟人一樣,或者說人跟貓一樣,又或者說這世間萬物都一樣。

男生的臉終于從腦海中散去,他推門進入了書店。

“靠,還不如多溜達一圈呢。”林予一進去就后悔了,因為他看見了之前遇見的那個女生,也就是曹安琪。

曹安琪坐在他最喜歡的單人沙上,抱著跟他最親的陶淵明,抬頭對上他的目光,直接不客氣地說:“給我來杯冰淇淋,要香草的。”

林予情不自禁地回頭看蕭澤,蕭澤正給客人算賬,根本沒注意這邊的動靜。他只好從算命的林老師自動切換成貓眼書店的服務員,挖了杯香草冰淇淋給曹安琪拿過去,還很專業地說:“您慢用。”

曹安琪看著他樂:“你今天沒課啊?”

林予沒明白,什么課?轉念一想大爺大媽們都喊他林老師,那算命也等于上課了吧,回道:“上完了。”

曹安琪心想大學就是輕松,又問:“下午還上么?”

林予回答:“下午不上,光每天早晨上。”

曹安琪羨慕道:“你這個專業課好少啊。”

林予感覺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說不上來。他打量曹安琪,這姑娘是個十足的美少女,看兩眼就撫平了剛才看那個男生所受的傷害。

“哎?你這校服……”林予才看出來,曹安琪身上的校服和那個男生穿的校服一樣,“你也是實驗高中的?”

曹安琪吃著冰淇淋:“是啊,怎么了?”

林予心想,這學校的學生怎么都這么愛逃學。他瞅了眼桌上的卷子,問:“不去上學,卻跑到這兒學習,你圖什么啊?”

“圖這兒的貓好看,圖這兒的老板長得帥。”曹安琪理直氣壯,把貓放下重新拿起筆,但眼睛直瞪著林予,“現在還圖和你聊天。”

林予也回瞪著對方,瞪著瞪著臉紅了。

他基本只接觸大爺大媽,很少接觸小姑娘,他又是個小伙子,真叫人不好意思。

“你學習吧,我上樓了。”林予抓抓臉頰,起身準備回小閣樓。曹安琪在身后問:“你那天晚上說我爸媽吵架,瞎蒙的?”

如果承認是算到的,那對方肯定問東問西,林予回身,堅定地說:“對,瞎蒙的。”

但是他有些擔心,如果明天下雨,那個男生還會去找他嗎?而且今天是逃學經過,如果明天男生鼓足勇氣去上學了呢?

“去上學的話,那說明克服了心理上的恐懼,皆大歡喜嘛。”林予靠著墻分析,他本意就是想男生破除恐懼,如果對方自己就做到了,那他被放鴿子也無所謂。

思考清楚以后心中的石頭暫時落地,林予拿來自己的背包,把里里外外所有的兜都翻了一遍,準備數數最近的工資。數完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根非常原始的橡皮筋,他把整卷錢扎起來,然后連錢帶皮筋一同塞到了枕頭下面。

剛塞好,蕭澤敲門而入:“忽悠蛋,下來。”

“干嗎啊?”林予踩上拖鞋跟著蕭澤下樓,直接跟到了二樓的浴室。門打開,他看見了六只神色凄厲的貓。

“哥,要給貓洗澡嗎?”明知故問多半表示驚訝,林予貼著門不敢動,平時就經常被撓,此時此刻感覺危險得緊。

浴缸里已經放了些水,蕭澤把六只貓挨個扔進去,誰敢往外蹦直接一巴掌呼回去。林予稍稍放心了些,看這架勢,六十只貓也降得住。

他走到蕭澤旁邊坐下,對著陶淵明看傻了眼:“原來你是虛胖!”

陶淵明貼著浴缸壁瞇著眼,跟喝多了似的。

兩個人一起給貓洗澡,撲騰得上半身都濕了。蕭澤一手拿著花灑,另一只手摁著小黑,沖洗完推開換下一個,有條不紊。

林予給沖洗完的擦干,小黑知道他好欺負,張口就要咬他。他下意識地靠向蕭澤,慌忙之中先捂住了臉。

小黑喵嗚一聲,被蕭澤拍到了地上。

六只貓都洗完了,花灑還嘩啦嘩啦流著水,蕭澤扭過臉來:“順手給你也洗洗?”

林予的T恤衫已經濕透,他知道蕭澤在逗他玩兒,但還是想不出還嘴的話來,真不爭氣。后來蕭澤去臥室里的浴室了,他才脫掉衣服開始洗澡。

晚上果然轟隆起雷來,不多時便開始下雨。林予戀戀不舍地關上閣樓里的窗戶,平躺在他的單人床上想入非非。

想想毀容的男生,再想想漂亮的美少女。

想到虛胖的陶淵明和總欺負他的小黑。

沒風吹進來,小閣樓很快就變得悶熱,他把被子蹬開,翻來覆去地在床上烙餅。最后想到蕭澤,蕭澤敢招呼六只貓,擱在古代怎么著也敢上山打虎了吧。

林予悶在枕頭上傻樂,終于睡著了。

雨下了一宿,時大時小,直到天光大亮都沒停。林予約了那個男生見面,哪怕下雨也不能放人鴿子,九點多起床收拾,還要裝扮成瞎子。

戴上墨鏡,打上雨傘,他細心非常,臨走還拿上了導盲棍。

蕭澤沒去跑步,這會兒剛剛起床,一走出臥室正好看見林予下樓的背影。開始以為自己看錯了,仔細一看,的確是熟悉的裝瞎操作。

不是都承諾不再騙人了么,這算怎么回事兒?

蕭澤不著急不著慌地洗漱換衣服,十分鐘后也打著傘出了門。他當時給了忽悠蛋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但就那一次,如果忽悠蛋出爾反爾,又裝瞎騙人,那他絕對不會容忍第二次。

溜達到公園外面,他遠遠地就看見了林予坐在花圃前面,大號雨傘雖然遮得嚴實,但仍能看見對方拄在地上的導盲棍。

蕭澤站在樹下,在雨聲喧囂中點了根煙。他很納悶兒,這種天氣、這個時間連行人都沒有,更不會有人停下來算命。忽悠蛋傻坐在那兒干什么,裝著瞎又是準備騙誰呢?

林予已經等了一刻鐘,他微微抬高雨傘朝馬路邊望了望。

只這一個動作,蕭澤大概看出忽悠蛋是在等人。

一輛出租車靠邊停下,穿著校服的男生從車上下來。他打著傘快步走向林予,在林予面前的小板凳上坐下。兩個人距離很近,甚至雨傘邊緣都重疊在一起。

蕭澤撣落煙灰,操,還真有人來算命。

“下雨不好打車,讓你久等了。”男生依舊武裝得那么嚴實,但脖子上多了個校卡,“今天走到校門口都戴上校卡了,我以為自己能鼓起勇氣進去,結果還是失敗了。”

林予看見校卡上寫著名字,便試探著問:“我叫林予,你想要我怎么稱呼你?”

男生猶豫了一瞬,誠實地回答:“我叫葉海輪。”

名字和校卡上的一樣,說明對方很信任自己。林予握著導盲棍的手心有些熱,他又問道:“你今天戴口罩和墨鏡了嗎?”

葉海輪說:“嗯,戴了。”

“所以,你的煩惱和容貌有關?”林予盡量把聲音放輕,生怕刺激到對方。

葉海輪沒有立刻回答,他緩緩抬手摘掉了口罩和墨鏡,在帽子和雨傘的遮擋下,他多了不少安全感,應道:“之前學校的食堂生爆炸,起了場大火,我……”

林予想起之前在蕭澤家看了新聞,當時沒注意聽,原來是男生所在的學校。他見葉海輪猶豫不決,便開始引導:“你當時在食堂吃飯嗎?”

葉海輪回答:“我吃完了,在操場和同學打球。”

林予疑惑道:“那是不是躲過了一劫?”

葉海輪搖頭:“我聽見出事兒就沖進去了,當時很亂,老師們也沒注意到我。”

“你沖進去的時候不害怕嗎?”林予頓了頓,“火場那么危險,如果是我,我肯定會躲得遠遠的。”

葉海輪頓的時間更久:“害怕,但我更想救人。”

林予在鏡片后猛地閉了下眼睛,他忽然覺得有點不舒服。“你真的很勇敢。”他緩過勁后說,說完覺得無比難過。

那么大的勇氣沖進火場救人,現在卻變成這副模樣,連見人的勇氣都沒有了。

漫長的沉默過去,葉海輪捂住下半張臉深呼吸,痛苦地坦白:“我的臉毀了。”

忽大忽小的雨始終沒停,蕭澤已經從樹下走到了花圃另一側,隔著一壇子花等著林予收工。

手機鈴聲響起,葉海輪盯著屏幕說:“我爸打來的,他知道我沒去學校,估計要來找我。”

林予說:“那今天就聊到這兒吧,最近天氣不好,不過我每天都會來的。你要是還想聊就直接來找我,還是這個時間。”

葉海輪的“謝謝”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身后傳來一道低沉又熟悉的嗓音:“下著雨當街營業太苦了點兒,去店里唄。”

林予回頭,嚇得把傘都扔了:“哥?!”

蕭澤單手揣兜,:“昨晚上還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瞎了啊?”

“哥!不是!你聽我解釋!”林予跳過花圃,伸手搖晃蕭澤,“我不是故意騙人,真不是!哥,你等我組織一下語言!”

蕭澤看著他:“組織啊,要不再給你工夫寫份《陳情表》?”

這就被了抓現行,林予快急死了,急道一半驚覺葉海輪還在場。他轉回去看向葉海輪,感覺一個頭兩個大。

他又沖過去:“我開始不是故意騙你的,你以為我瞎,正好我怕你不能放松所以干脆裝瞎……我就是想讓你能沒有顧慮地傾訴出來……”

林予像泄了氣的皮球:“對不起,說到底還是騙了你,我錯了。”

葉海輪從震驚與恐慌里回神,但又被林予充滿歉意的慌亂解釋所感動。如果不是想幫他,只是看笑話,何必下著大雨還在這兒陪他擠牙膏似的聊天呢。

但秘密被無知覺地窺探,總歸有些難受,他捂好口罩,聲音低得都聽不真切:“我先走了,有機會的話……再見吧。”

葉海輪打車走了,原地只剩下蕭澤和林予。林予蹲下收拾自己的東西,他明明是好心,怎么弄得像壞事敗露一樣呀。

“哥,我這回不是故意騙人的。”他好委屈,“下著大雨,等了二十分鐘,陪聊半個鐘頭,就掙五塊錢,我圖什么啊。”

把導盲棍折好塞包里,墨鏡也塞包里,林予鉆到蕭澤的傘底,拽住蕭澤的上衣,邊走邊解釋。從葉海輪出現誤會他瞎,到今天再見,以及葉海輪的遭遇,全部講給了蕭澤聽。

比倪萍主持節目還煽情。

講完用力一拽:“哥,你還怪我裝瞎騙人嗎?”

的確是事出有因,蕭澤很講道理,不會一棍子打死。但說了不會容忍第二次,這就要打臉了,他轉移話題:“那個男生完全是自沖進火場救人?然后毀了容,現在意志消沉,不想面對同學?”

林予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帶跑,點點頭說:“嗯,他這種情況可以做手術吧?是不是要花很多錢?”

“如果很嚴重的話,后續修復需要相當大一筆費用。”蕭澤說,“但學校應該會擔負責任,畢竟食堂爆炸是災難的根源。”

說著話已經走到了書店門口,雨也漸漸停了。傘一收,蕭澤和林予同時看見了蹲在店門口屋檐下的曹安琪。

曹安琪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拿著漢堡,德行跟第一次見面那晚如出一轍。校服褲腿挽到了腳踝,帆布鞋上沾了一點雨水,校卡纏在書包帶上晃晃悠悠,感覺和主人一樣不太靠譜。

林予愁道:“她是退學了嗎?”

曹安琪聞聲抬頭,像等得失去耐心:“你們大上午不開門干嗎去了?我都等半天了。”

她沖過來把手機塞給林予,頤指氣使地說:“幫我條信息,我吃著東西騰不開手。”

林予拿起手機,正好在短信頁面,已經打了“這個”倆字。

曹安琪口述:“這個家就是個不健康的家。”

林予打完問:“還有嗎?”

“曹國偉不就是會賺兩個臭錢么,有什么了不起啊,整天回了家就知道打游戲。”

“嗯,完了。誰是曹國偉?”

“我爸。繼續,你也不正常,什么都要管,連我吃蘋果還是吃香蕉都要管,你不累啊?別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其實都清楚,這個家絕對有問題。”

曹安琪嚼著漢堡:“沒了,送。”

林予點擊送:“怎么跟吵架似的,給誰的?”

“我媽。她太麻煩了,你媽麻煩嗎?”曹安琪沒想要答案,就是尋求認同的那么隨口一問。送成功,正好蕭澤已經開了門,林予準備歸還手機。

這時手機屏幕亮起來,是個陌生的號碼,他遞過去:“有人打給你。”

曹安琪接過按了通話鍵:“喂?誰啊?”

林予走到了門口,故意撞上了蕭澤的后背,等蕭澤回頭,他仰著頭裝傻。今天雖然裝瞎被拆穿,但是又被原諒了,說明蕭澤很客觀,對他沒偏見。

沒偏見和挺喜歡就一步之差吧?沒準兒等于有點喜歡呢。

所以他找事兒試試,看蕭澤會不會揍他。

奈何蕭澤還沒動作,先聽見了曹安琪的指責:“葉海輪,你他媽別再騷擾我了行不行?!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你他媽少煩我!”

林予屏息,是他知道的那個葉海輪嗎……

這時候虛胖的陶淵明躥到了門口,估計是聞到了曹安琪手里的漢堡味兒。曹安琪和貓對視,咬牙切齒道:“騙你干什么,他叫陶淵明,你死心吧!”

林予那口氣呼出來,震驚地看著對方。

貓都有對象了,有沒有搞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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