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南:
羅夢一句話說完便繼續找書,其他顧客也都繼續看自己的,
只有林予愣著沒回過神。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也顧不上別人在場,
揪著蕭澤就貓到了吧臺后頭。
“哥,那位大姐說他是解爺爺的兒媳婦,
是解大哥的愛人?”他又重復了一遍,
抻著腦袋充滿了求知欲,“那夜總會那個江什么江雪儀是誰?”
蕭澤整理舊書沾了一手心灰,
抽出張濕紙巾擦拭,
漫不經心地說:“二/奶吧。”
“二、二/奶?”
“就是小蜜。”
“小、小蜜?”
“就是情/婦。”
“不是,
我知道這仨詞兒的意思,
你不用每個都說一遍。”林予把張大的嘴合上,
他只是很吃驚而已。平時看了不少電視劇,
以前算命也遇到過婚姻失敗的女人,讓算算出軌老公什么時候死,但他還是頭一回把三個當事人全碰見。
林予覺得有點難以置信:“會不會這個是前妻?”
蕭澤擦干凈手便捧起杯熱茶,說:“什么前妻離婚了還伺候公公?你能不能少看點電視劇?”
林予被呲兒了一句,那眼前這位肯定是現在進行時,但夜總會那個也不會是過去時,
哪有前妻上趕著叫前夫回家的。他泄氣地往桌上一趴,下巴頦抵著手臂,
郁悶道:“好好一人,
怎么包二/奶啊。”
蕭澤的臉上浮起一層淡淡的輕蔑:“帶你去摸骨就是好好一人?”
又翻舊賬,
林予把臉扭到一邊,
他真的感覺解玉成這人不錯。見了幾面就幫忙,說明熱心腸,而且解玉成的孝心是實打實的,他都看在眼里。
蕭澤搭上他的肩膀,捏了捏他的肩頭,說:“忽悠蛋,他孝順或者熱心,和他背叛家庭包養情婦其實是并不難以兼容。”
林予把臉扭回來:“這還不難以兼容?那你說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蕭澤笑笑,似乎非常無語:“在你的認知里,孝順父母樂于助人就是好人?出軌包養情/婦就是壞人?當這二者生在同一個人身上的時候,你就搞不清了?”
“……嗯。”林予點頭承認,“哥,你評價評價他。”
蕭澤很少評價人,因為別人私德有虧還是道德標兵都和自己沒關系。指尖在杯沿上滑動,他回應道:“這世界上很多人都很矛盾,不完全道德敗壞,也不完全光明正大,既有缺點,也有優點,哪那么多壞透的,又哪那么多活菩薩?”
“你覺得解玉成人不錯,孝順熱心,沒毛病啊,他確實孝順老子,也熱心幫忙。”蕭澤把指尖沾的茶水點在林予的鼻尖上,“他出軌說明他在感情方面很隨便,沒有責任感,難聽了就是缺德,這也不可否認。他就是這么一個有好有壞的人,地球上像他這樣的人還挺多,你都要定義一下好壞?”
林予皺皺鼻子,蕭澤又道:“你不是在網上揭穿過虛假算命帖子么,當時很多人罵你,罵你的人不分青紅皂白,是不是很傻逼很壞?但那些人可能玩完手機就去幫他媽洗碗擦地呢,可能下樓扔垃圾還喂喂流浪狗呢,所以不能一概而論。”
林予反復琢磨蕭澤的話,最后遺憾地嘆氣:“怎么這樣啊。”
“行了,別操心天下蒼生了。”蕭澤把他拽起來坐直,“是人都有點壞心眼,有的嚴重,有的不傷大雅。”
林予驕傲地昂起頭:“我就沒有!”
蕭澤一時間竟想不出反駁的話,最后也化成了一聲嘆息:“我倒希望你能有點,就算沒有也學精點,甭整天被人忽悠。”
林予情人眼里出觀世音,含情脈脈地夸獎:“哥,我覺得你也沒有壞心眼。”
蕭澤舒展眉毛:“我還行吧,我想壞的時候都是直接動手,不多費心。”
他們貓在吧臺后面小聲討論,討論完一抬頭,正好羅夢推著解老過來結賬。蕭澤起身收錢,隨口陪解老聊了兩句,待結完賬對方離開,他和林予目送著輪椅拐出門口。
“哎,手套。”林予收回目光瞥見了書架前的一只手套,過去撿起來猜是解老摘下翻書時掉的,他跑出去送,剛跑到門口碰上返回尋找的羅夢。
他直接遞給對方:“是爺爺掉的吧?”
“嗯,估計是翻書的時候掉的,謝謝啦。”羅夢接過,退出去后關上了玻璃門。解老在幾米外等著,她緊緊外套低聲罵了句:“丟三落四,折騰人的老東西,。”
白天這段小插曲很快被林予遺忘,再次想起來是幾天后接到解玉成的來電,他第一次覺得手機燙,扔了不是,接也不是。
好在書桌上堆著各種文件資料,他把手機隨便一塞,想躲過去。蕭澤進來的時候就聽見嗡嗡振動聲,走到桌旁一掀筆記本,看清來電顯示后直接按下了免提。
解玉成洪亮的嗓音傳出來:“小林,是我!這幾天挺好的吧?那天真不好意思,讓你們看笑話了,改天我請你和蕭隊吃飯。”
蕭澤回復:“解總,我是蕭澤,不用客氣,大家都挺忙的。”
“哎喲,能有多忙啊,那就等忙完再請。”解玉成笑聲不小,但語氣帶著點嘲諷,估計是覺得蕭澤擺架子,“對了,小林給我們這兒員工摸骨算命,算得真他媽準!都有好幾個找我反饋了,他們說下回還想找小林算。”
林予一聽立刻回絕:“解大哥,單位最近有考核,我沒有時間了,幫我跟他們說聲不好意思。”
解玉成拖長音“哦”了一句,這三兩秒就足夠反應了,痛快地說:“行,既然都忙我也不勉強,隨緣吧。”
電話掛了,蕭澤和林予雖然不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但疏遠的意味也已經很明顯。解玉成是夜總會的總經理,接觸最多的就是人,最在行的就是察言觀色和插科打諢,自然也明白蕭澤和林予的意思。
書房里只有鐘表走針滴滴答答,林予握著筆愣神,半晌抬頭問:“哥,你說解爺爺知道他兒子這些事兒嗎?”
蕭澤把書翻到某一章節:“我管人家知不知道,看書做題,閉上嘴。”
“噢。”林予抿住嘴看書,蕭澤在他椅子旁邊坐下,他徹底顧不上別人家里難念的經了,最近既要準備新的考察項目,又要應付研究院的階段考核,他天天晚上被按在椅子上加班學習。
而且蕭澤就在旁邊死守,他想偷個懶打個盹兒都沒機會。
面前是蕭澤讀本科時的教材,書頁有些舊了,涂涂畫畫的痕跡也有些斑駁。他趁蕭澤低頭看書,不動聲色地伸手翻頁,迅地把整本書都翻了一遍。
蕭澤抬眸,眼里射著冷光:“你找什么?”
林予訕訕地收回手,難為情地盯著本子:“找小紙條。”
他想看看有沒有漏網之魚,沒準兒里面還夾著蕭澤大學時期的戀愛證據呢,想找出來看看二十歲的蕭澤談戀愛都說什么,都怎么哄人。
蕭澤抬手罩住林予的后腦勺揉搓:“蛋,我有時候上課睡覺,但從來不走神兒,更不會跟別人傳紙條。”
他想了想,上著課,跟對象傳紙條,來回寫那么幾句酸話,忒傻逼了吧,于是又補充:“誰跟我傳,影響我聽課,我寧愿分手。”
林予擰著眉毛撇著嘴,像看外星人:“你神經病啊,你到底有沒有體驗過上課傳紙條的快樂?”
蕭澤頓了片刻,不想承認自己確實沒體驗過,如同他從來懶得信息一樣,他從小就嫌傳紙條麻煩。“聽這意思,你體驗過?”他動動眉毛,“你上過學啊?”
林予把圓珠筆一磕:“你真以為我沒受過教育啊!”
開玩笑,家鄉的村子里也是有學校的,他當然上過,成績還不賴呢。他耷拉著眼皮一派冷漠,冷漠中還端著點倨傲氣質,說:“豆豆是不用上學的,但是爸媽干活兒也顧不上他,我就帶他一起上學,上課的時候我就和他傳紙條,但是他只會寫‘豆豆’和‘小予’。”
蕭澤有些好奇:“那傳什么?”
林予眼尾上挑拋來一枚極其不屑的小眼神,倨傲氣質變成了嘚瑟,他重新按出筆尖,垂眸邊寫邊講:“我就問,他就答啊。”
下課去跳繩嗎?豆豆。
你幫我擦黑板上面,我夠不著。小予。
晚上喝粥你放糖嗎?豆豆。
夜里去河邊看螢火蟲嗎?小予。
林予說著,寫字的度逐漸放慢,最后完全停止。他盯著橫格紙快地眨眼,好像眼睛不舒服似的,解釋:“其實他看不懂字,但我永遠都寫那幾句,說得多了,他就記住了。”
蕭澤微微怔,當時在郢山的山林里遇見螢火蟲,林予說好像見過,原來是小時候和豆豆一起看過。他問:“你只問那幾句,對方只回答豆豆或小予?”
“嗯。”林予垂著頭笑,“他說了,豆豆是不好,小予是好。”
跳繩嗎?不好。
看螢火蟲嗎?好。
林予的后腦勺都被搓熱乎了,他咬緊牙關,閉緊嘴唇,帶著勾起的零丁回憶奮筆疾書,一直到完工都沒再走神,沒再浪費時間。
忙完撤離戰場,洗完澡回來,見蕭澤已經收拾好桌面在敲打工作日志了。林予放輕腳步去拿自己的筆記本和習題,裝好書包就能睡覺了,他立在桌對面,難得能俯視對方,蕭澤的眉眼和十指被他來回欣賞,著迷得都忘了走人。
面前杵著個活人,蕭澤自然感覺得到,也感覺得到對方目光放肆。他放任著沒管,打字度也絲毫不受影響,甚至想看看這了癡的傻蛋能立多久。
又一段落打完,兩臂之間飛來一張紙團,他沒抬眼,打開看是一行字:哥,你工作的時候好帥啊。
林予表面是在夸獎,實則是放肆地試探底線,蕭澤不是說聽課的時候傳紙條就分手嗎?那現在工作著,他傳紙條給對方的話會怎么樣?
見蕭澤繼續打字,他又撕下一條寫完丟過去,蕭澤拆開看,看完又當無事生。
“凌晨能寫完嗎?等你睡覺嗎?”
“球鞋刷了,明早不晨跑。”
“那我自己先去睡,你不要熬太晚。”
他扔完這條抱著書包走人,走到書房門口扭臉一瞧,對方還是認真工作的狀態。他心里真美,浪兮兮地折返回去,挨在椅子的扶手邊找事兒。
“哥,你不是說傳紙條就分手嗎?”
蕭澤盯著電腦屏幕:“我沒脾氣,你是不是不自在?”
林予單手捏對方的肩膀:“你為什么沒脾氣,是不是我跟你以前的對象不一樣啊……你是不是特別愿意跟我談戀愛啊。”
蕭澤看明白了,今晚這報告夠嗆能完成,點擊保存后送到移動硬盤,關機起身掐著林予的后脖子往外走,整套動作一氣呵成。
林予縮著脖子,豁出去了:“你回答是不是啊!”
臥室門嘭的關上,蕭澤把林予連人帶包扔到了床上,隨手關了燈準備睡覺。黑漆漆的,那家伙仍不老實,在床上骨碌起來一通亂爬,屁股都撞自己臉上了!
蕭澤忍無可忍甩了清脆的一巴掌。
“我靠!”林予捂住屁股求饒,“我錯啦!”
“你他媽靠什么,我打的自己大腿。”蕭澤又氣又樂,這東西慫成了這副德行,竟然還敢纏著人滋事兒,他把被子一蒙,卷著人壓瓷實了閉上眼,“消停了么?”
林予繃緊的屁股蛋兒放松下來:“嗯,我老實。”
時間一晃而過,他都要迷迷糊糊地睡著了,要不是抱太緊有些熱,可能已經見了周公。蕭澤摟著他的力度沒有變化,呼吸聲聽著也不像處于睡眠狀態。
“忽悠蛋。”蕭澤忽然出聲,“你不用糾結我的過去,我過去談過戀愛,但也只是普普通通地談個戀愛,如果真的剖心刻意,不早就修成正果了嗎?”
林予徹底清醒:“那你和我呢?”
蕭澤說:“和你,已經修成正果了,我們現在不是戀愛,是在過日子。”
“過日子……”林予在黑暗中咧開嘴,“別人家老公都上交工資卡呢。”
蕭澤冷哼一聲:“別人家老公還出軌包二/奶呢。”
林予像小蛇一樣扭了扭,伸出手努力環著蕭澤的脖頸:“不上交工資卡,可不就有錢包二/奶了嘛。何況我又沒讓你交,我就是隨口一說。”
過了半晌,他估摸著蕭澤快睡著了,小聲自言自語:“我今天有點作嗎?豆豆……”
“我什么樣子蕭澤是不是都喜歡呢?”
蕭澤替他答:“小予。”
那之后有陣子沒見過解玉成,本來就沒什么交情,如果解玉成不來書店或者不去算命,蕭澤和林予也不去夜總會,那基本沒有任何見面的可能。
林予雖然心系天下蒼生,但也沒有繼續惦記解玉成的婚姻與情感,他好不容易通過了研究院的臨時工考核,終于能松口氣研究自己的摸骨學了。
此番通過考核不等于轉正,只是成了正兒八經的臨時工,林予很滿足,臨時工反而自由,他不在意那么多。
過完年氣溫回升,六只貓懶洋洋地趴在玻璃門里曬太陽,他開了罐頭放在角落,誰餓了就自己去吃。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平時不好好營業的原因,現在只要開著門生意就不錯,蕭澤說這是無形中變成了饑餓營銷,林予不懂,反正顧客多他就高興,也有干勁兒。
一個中學生問:“老板,那只純白色的貓厲害嗎?”
“老白啊?它不厲害,蔫乎乎的。”林予在角落把瑕疵嚴重的書摞好打包,然后一趟趟往儲物室搬,等有空了要寄回給書商。儲物室里有空箱子,他自己裝了幾箱,跑出去看蕭澤在算賬,喊道:“哥,我累了。”
蕭澤也是個不愛費心的,把裝薄荷糖的筐子倒空,誰要結賬就自己放錢,全憑自覺。他走過去的幾步中剝了顆糖,塞林予嘴里后奪下了對方手里的膠帶紙,說:“你點數,我打包。”
店里已經沒了空位,書架前也都站著人,那個問貓厲不厲害的中學生把手里的書翻完,拎著書包帶子走了。
外面的街上有點堵,一輛出租車想靠邊停下都費勁,解玉成在后排坐著,他沒什么耐性,降下車窗就要罵旁邊的車擋路。
“真他媽完蛋,什么二把刀司機都敢上路。”他虎目圓睜,端著一張黝黑亮的糙臉,“往左打方向盤啊!別他媽后退了!”
余光忽然掃到了貓眼書店,不掃不知道,一掃嚇一跳。解玉成扯著兩道眉毛忘了罵人,注意力全集中在了書店門口的中學生身上。
只見那學生拿著貓餅干招逗一只白貓,等玻璃門一關上,他把敞口的書包放在地上,背對書店,抱起白貓猛地塞進了包里,迅拉上拉鏈,起身兜上帽子就跑。
解玉成扔下一百塊錢下車:“我操他媽!這狗/逼孩子干嗎呢!”
他嗓門極大,把那個中學生嚇得加狂奔,蕭澤和林予聽見其它貓叫也已經出來,隔著玻璃窗見解玉成拔腿飛馳而過,面容猙獰,儼然一個黑面羅剎!
解玉成個子不低,氣勢十分駭人,不等追到路口拐彎,他扔出手包把中學生砸得腳下踉蹌。分秒的工夫追上擒住,搶了包打開,白貓叫喚著躥出來往回跑。
蕭澤和林予已經追來,林予抱住老白,蕭澤扭住了那名學生。解玉成呼哧喘氣,撿起自己的手包拍拍土,氣得繼續罵:“要不是怕砸著貓,我他媽早扔你了!”
罵完對上蕭澤,話中帶著暗刺兒:“看書學習的也不一定都是好東西,沒文化的粗人也未必就是王八蛋。”
蕭澤心里門兒清,這哥們兒窩著火呢,他先道謝:“謝謝你幫忙,店里有新茶葉,喝一杯暖暖再走?”
解玉成擺架子:“跑出一身汗,還暖個屁啊。”擺完消了氣,抻抻衣領窮嘚瑟,“我喝咖啡!”
那偷貓的學生道過歉就被放走了,蕭澤不至于跟一個孩子當街置氣,往回走的路上林予在前面抱著老白,他和解玉成并肩落在后面。
走到門口,解玉成一跺腳:“操!保溫壺落出租車上了!”
他是來給解老送湯的,早晨下了班就燉上,五六個鐘頭才出那一小壺,這下因為追偷貓賊給弄丟了。蕭澤覺得不好意思,進書店后親自煮了咖啡,幸好走了一撥客人,不然連空座都沒有,解玉成又要罵臟話了。
眼看已經中午,解玉成又是個大嗓門,蕭澤干脆提前掛了休息牌子,等顧客們6續結賬離開,店里就只剩下他們仨。
“剛才謝謝你,不然這貓就追不回來了。”蕭澤再次道謝,但語氣態度格外坦蕩大方,并沒有因此事而過度熱情。
解玉成一口喝下去半杯:“蕭隊,我知道你是知識分子,還是國家單位的領導,跟我不是一路人,但你這樣的我肯定愿意主動湊,我們這行看重人脈,條件好的都得拉攏拉攏。”
蕭澤說:“你倒挺坦白,其實我不排斥交朋友,這些年走南闖北也見過各種各樣的人,投緣就行,職業背景都無所謂。”
解玉成把后半杯也干了:“我感覺咱倆挺投緣的吧!”
他說完看向旁邊抱貓的林予:“弟,別愛撫它了,掉一褲子毛!你覺得呢?我覺得跟你也挺投緣,幫你忙也純粹得很,你怎么想的?!”
“解總,是這樣,認識你之前我們也不怎么去夜總會,他才十八,他自己去我更不放心。”蕭澤說,“以后你來買書或者帶老爺子來,要什么書我幫你找,不一定非得額外的吃吃喝喝。”
林予知道蕭澤是怕他無法回答,所以搶去了話頭,但是他其實有話想說,畢竟之前他對解玉成的印象還不錯。
“解大哥,”他直截了當地說,“上禮拜解爺爺來書店了,你愛人推著來的。”
解玉成愣了會兒:“扎個辮子,鼻尖有顆痣的?”
林予說:“你自己老婆干嗎問我!”
“行行行,我不問。”解玉成又迷糊了片刻,恍然大悟地往沙背上一靠,“原來見著羅夢了,嗨,多大點事兒啊。”
林予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看解玉成毫無羞愧之情,更加詫異:“來書店的大姐是你愛人,那夜總會找你的那個大姐是誰?你是不是出軌了?”
解玉成理直氣壯:“是啊,羅夢是我老婆,我倆有個閨女。夜總會見的江雪儀是我姘//頭,你那天最后摸那個公主我也睡過,大家都是男人,這他媽不挺正常的嗎?”
林予氣得尥蹶子,怒目看向蕭澤:“哥,這正常嗎?!”
蕭澤生怕自己無辜遭殃,沖解玉成說:“你的道德底線比較靠下,就別代表男人這個群體話了。”
“……”解玉成想想也對,“反正我們那種場所工作的,都交叉著瞎睡唄。哎,弟,你還小,可能覺得倆人結了婚就是一輩子恩愛,我跟你說吧,狗屁!”
林予怒吼:“我不聽!”
“我唬弄你干什么,結婚就是搭伙過日子,締結一種關系湊合過,愛情是你們小年輕琢磨的事兒,大部分人都是白天有口吃的,晚上有把摸的,就行了。”
“粗俗!”林予倆眼睛噴火,“要是你老婆知道了,你還能這么無所謂?!”
解玉成笑出來:“嘿,我老婆真知道。”
蕭澤想讓林予別問,也別爭辯了,前有曹安琪的爸媽,現有解玉成夫妻,他們不認識的陌生人中可能還存在很多類似這樣的。家庭已經單純是個空殼,為了房子車子積蓄孩子湊合過,分開也許找不到更合適的,這么過痛苦嗎?
其實也沒有,不痛不癢了。
顯然林予無法理解,但是被對方的回答堵死,竟不知道作何反應。解玉成出一聲嘆息,不是嘆自己渾蛋,而是嘆林予天真:“弟,你不是難以接受我這種行為嗎?哥改了,之前為什么江雪儀來找我吵架,因為我要跟她劃清界限,分手,她不干。”
“這段時間給我煩死了,班兒都上不好,跟他媽狗皮膏藥似的甩不掉。”解玉成搖搖頭,“我爸這病花錢多,高級保姆一個月就上萬,常年還吃著藥,什么東西我都得給他弄最好的。閨女隨我,學習爛,報補習班也花錢,過兩年上個好初中還要托關系送禮,我老婆就算不給我下最后通牒,我也得改邪歸正了。”
他最后長嘆一聲:“看著人模狗樣一經理,沒錢包二/奶了。”
解玉成說完這一通,沒管別人情緒如何,反正自己挺舒坦,他起身準備離開,本來就是去看老爺子的,湯丟了,得繞去市場重買材料再熬一鍋。
林予倒在沙上,聽著蕭澤把解玉成送到門口又折返回來,他伸手抓對方的褲腿,想讓蕭澤說點美好的,干凈的,哪怕是胡編亂造的。
蕭澤蹲下平視他的眼睛:“這就叫一地雞毛。”
林予氣不過:“哥,你罵罵他!”
蕭澤罵:“咱們咒他從此以后不舉。”
林予不是很滿意,但也想不到更狠的,骨碌起來繼續收拾書去了。他躲在書架后,收拾完一排挨住過道,腦袋一歪露出臉來:“哥,你以后升職當院長的話會包二/奶嗎?”
蕭澤皮了一下:“豆豆。”
林予使勁忍住笑:“豆你個頭……那你永遠愛我行嗎?”
蕭澤裝傻:“什么來著?”
林予要急眼:“快叫我!”
“忽悠蛋?”
“……忽悠蛋也行吧。”
林予把腦袋歪回去,后來蕭澤走到書架旁邊盯著他,像監工。他干不下去了,把最后幾本書胡亂塞好,凝視著書脊問:“干嗎呀?”
蕭澤瞧著他的側臉說:“你和豆豆那套我有點嫉妒,現在編一套咱們倆的。”
林予扭過臉來,似是沒明白蕭澤的意思。
“你永遠愛我行么?蕭澤。”
“我永遠愛你行么?忽悠蛋。”
蕭澤又補充說明:“豆豆是不好,蕭澤是好。”
“忽悠蛋的話,是特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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