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5師娘前女友(17)575師娘前女友(17)←→::mayiwsk
大盛長公主和離回宮。
這消息如野草春風,吹遍六國王城。
滿朝文武為之震驚。
不是,這才多久,怎么天就變了,說下雨就下雨?他們明明記得,陛下在半個月前不抄家了,改抄地了,搶了花匠的活兒,對種花愛得深沉,捋起龍袍褲腿,親手把長公主所居的永壽宮前前后后栽滿新蕊海棠。
帝心所向,即國之所向。
陛下執政后,大盛默默無聞的海棠一夜之間出名了,上至高官權貴,下到平民百姓,都愛它。大盛官員在朝會見面,第一句話不是問你吃了嗎,而是問你家的海棠長得咋樣了?澆水了嗎?捉蟲了嗎?長高高了嗎?
沒有?那就沒什么好說的,咱們不是一個隊的,你丫的沒有什么共同話題,別來煩我,生生拉低了我的格調。
百官們尤其記得,長公主出閣那日,十里海棠,開遍盛京。
花匠的地位由此水漲船高,若能栽植出獨具一格的品種,還能一步登天,覲見天顏,跟他們的陛下討論種花心得。
大盛子民對海棠熱愛到什么程度呢?
其他國家送別朋友家人,是折一枝柳,或折一枝梅,單單拿著這小小又可憐的一枝,便覺得心境凄涼,執手無語凝噎。
他們就不一樣了,海棠一車又一車的,連花帶土,整棵整棵地送,大手筆得很。有些講究的人家,怕友人種不活他們心愛的海棠,干脆把人也送過去了。
友人呆呆仰看著比他還高壯的海棠樹,泥土味尚且鮮著呢,心里又氣又好笑,倒是沖散了離別氛圍,一群人馱著海棠花車,熱熱鬧鬧地離開了。
大臣們嘴上不說,心里明白,回頭督促他們的夫人,紅海棠白海棠紫海棠粉海棠什么的盡快準備起來,最好能開一個熱熱鬧鬧的海棠宴。倘若長公主肯賞臉做客,他們也就在陛下面前掛了名。哄長公主開心,就是哄陛下開心,陛下開心了,朝堂懟人也會輕點兒,他們少受點苦。
文武百官暗暗較勁,盼了又盼等著長公主回宮,等著一表忠心,結果人回是回了,長公主還順帶和離了?
這是什么情況?
他們是在做夢?可也不對,怎么連帶著滿朝的官兒都夢游了?
不等他們消化完畢,他們的陛下又輕描淡寫扔出一句,太子傲慢不遜,目無尊長,實為大逆不道,難堪國之大任,貶為庶民,他日另立新君。
文武百官:“……”
確定了,他們絕對是做夢!
陛下多寵愛太子沛啊,恨不得往腰帶上拴著走,怎么會說廢就廢呢?陛下定是吃酒吃糊涂了!也不對,陛下好像是滴酒不沾的,哪來的醉酒之說?
“陛下,萬萬不可!”
帝王的話剛落音,緋紅衣袍的官員立馬出列,手持笏板,痛心疾首道,“太子殿下冊立已有八載,根基尚穩,聲望漸立,仁慈厚心,實為萬民之福。如今五國風起云涌,北境秦國又虎視眈眈,您這般魯莽行事,怕是給了他們挑撥內外的機會,擾我大盛民心!”
眾官掀開眼簾,偷偷窺了一眼。
好了,又是這位愛挑事的禮部尚書鄒相公。
“鄒卿有理。”
帝王并未發怒,風輕云淡道,“為了避免給他們挑撥你我君臣關系的機會,這段時日就委屈鄒卿一下,去西郊種上三畝海棠,為國又為民,就當是練練身體散散心了。鄒卿養精蓄銳再來為孤效力,豈不事半功倍?”
鄒相公的笏板吧嗒一下掉地上了。
三畝地,聽起來很少,可是他娘的,他這把老骨頭起碼要種上三百多棵海棠樹啊!這還不止,陛下最恨偷工減料,如果他敢偷懶,敷衍了事,這官兒不知道還能不能恢復。
大臣們的目光略帶憐憫。
叫你不聽,非要懟陛下,這下好吧,陛下發大招了。
這天風很大,火很旺,鄒相公走得很安詳,除了在太御門摔了一跤,當時嘴里叨逼逼著,要請最好的花匠到家中授課。
夜深之際,永壽宮燈火長明。
“聽說你在朝堂之下,又把人給懟了?”
銀炭煨著紅火,桃枝與柏葉的清淡香氣彌漫其間,長公主端坐在鳳鳥星紋銅鏡前,一頭濕漓漓的鴉發披散在綢巾上,干燥的男性大掌輕柔擦拭著。
“跟他們談談心罷了。”荒帝漫不經心,指尖挑起一縷發絲,“可是有誰給阿姐告狀了?”
“告狀倒沒有。”琳瑯失笑,“阿姐又不是不知道你,雖然愛抄家,但抄的也是謀逆之臣,咱們不狠點,魑魅魍魎殺都殺不完。只是,只是阿姐有些愧疚,又是和離,又是廢太子,給你添了麻煩。”
荒帝讓侍女奉來木樨香油,色澤晶亮如琥珀,他指尖沾了一些,往她青絲上溫柔揉搓,“阿姐,此話休提,你我同心一體,盛衰榮辱,皆系一身。是千秋萬代也好,是身敗名裂也罷,只要有荒弟一天,即便是我淪落到要上街討飯,也絕不餓著您一口。”
琳瑯捏了一柄檀木梳,圓潤的梳背輕輕擊在荒帝手背,“小孩子凈胡說,有阿姐在,哪能讓你淪落到這個份上。”
荒帝鋒利的眉峰在燭火中略微柔和,“謹遵姐訓。”
在等琳瑯頭發干的時候,姐弟倆移動到案桌前,一黑一白,下起了棋。
“噠——”
琳瑯黑子落下,敵軍卻遲遲不動。
她抬起頭,荒帝單手支著額角,眉心皺著淡痕,唇角微抿,便是偷偷打瞌睡,也睡出了一種四海八荒唯我獨尊的霸氣。
長公主忍俊不禁,一旁伺候的侍女略微緊張。
陛下的衣食住行皆由總管大人安排,隨從的也是一些小太監。她們這群宮女應該算是整個皇城獨一份了,專門伺候長公主起居,太監們根本進不了內宮。所以說,侍女們侍奉陛下的經驗是少之又少,平日里陛下根本不讓她們近身。
琳瑯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邊,安撫了緊張的小宮女,旋即起了身,取了帝王的貂裘回來,展開披在男人身上。
對方啪的一聲,攥住她的手腕,如同幼獸鉆入庇佑者的懷中。
“阿姐,不要走,不要離開阿弟……”
他的聲音輕不可聞,仿佛夜里緩緩落下的塵埃。呼風喚雨的鐵血帝王,卻連一聲祈求都那么克制謹慎。
“我不走。”
琳瑯摩挲著他的手背,對方的情緒漸漸平穩,眉心尚存一絲憂慮,陰霾久久不散。
史冊記載,荒帝年少聰慧,生而知之,梟雄之輩,奈何婦人之仁,崩于三十六歲。
三十六歲,正是一個帝王春秋鼎盛的年歲,荒帝坐籌帷幄,決勝于千里之外,烏衣鐵騎踏平了姑射、厭火、犀奴、大澤等四國疆域,統一千秋大業,只差北境秦國一脈。
這一切,戛然而止在秦國城門。
秦帝生擒活捉了大盛太子巫馬沛,五花大綁,墜在荒帝的千軍萬馬前。
少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大喊著舅舅救命。
荒帝挽弓的手遲疑了。
那是他亡姐的唯一血脈。
是在這世間唯一所能證明阿姐來過的血脈。
很少人知道,這場持續三年的六國之戰是因一個人的死亡引起的。
死的是荒帝視之如命的長姐,巫馬琳瑯。
荒帝從闌門抱回長姐尸首的那日,積雪深深,沒過膝蓋,他內心對人間最后的一絲憐憫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有人告訴他,阿姐是怎么死的,沒關系,闌門弟子多得是,他可以一個個找上門去,他們不說,那就打好了,打得他們服服帖帖的,總會有人告訴他,告訴他,他阿姐死的那日,手腳是否受凍,胸口是否發疼。
是否,是否念著弟弟的名讓他快點兒來救她。
知情不報者,應為阿姐償命。
可他下不了手。
城門之上懸掛的,是阿姐的孩子,是他視如己出的小外甥兒。少年才十八歲,年輕俊朗,意氣風發,再過兩年就及冠了,阿姐若是在世,定會笑著看他娶妻生子,那是一個母親最大的心愿了。
而此刻,少年衣衫襤褸,血痕遍身,從一國太子淪為階下之囚。
是他做舅舅的不好,沒能保護好阿姐的沛兒,竟讓他被敵軍捉去,當了兵臨城下的擋箭牌。
荒帝妥協了,他答應秦帝的要求,禪位休兵,不再進攻秦國。但是,荒帝也有條件,秦國可以自立一境,但必須奉太子沛為主君,連年進貢,不得輕視。
太子沛登基的那一日,四方來儀,五國朝拜,堪為千秋奇景。
一個月后,舅甥倆在長公主的永壽宮用了最后一頓晚膳。
沛帝眼眶微紅,給荒帝斟了一杯酒。
是毒酒。
荒帝大肆征戰五國,惹得生靈涂炭,民怨四起。等荒帝禪位讓權,成了一頭沒有爪牙的猛獸,各國王侯膽子壯了,開始向年輕的沛帝施壓,多次暗示荒帝橫征暴斂,殘害忠良,致使淵魚叢雀,民心不穩。
為了天下蒼生著想,暴君應以死謝罪,平息民怨。
當夜荒帝駕崩。
死前只留一句。
阿姐,人間不紅,海棠未開,弟來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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