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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候漸暖,春日漸進。日前桑府受邀參與一場春搜,這場春搜是由安城商會主辦,請來了南來北往不少大的商戶,自然也不以狩獵為主。桑子鄴近日與商會中人走的比較近,因此也受邀其中,余晚晚倒是不出意外地來邀請宴清安一家。桑子城見兄長近日在商場上春風得意,自然也是有些心動,未來得及與宴清安通氣便應承了下來。
由于張娘子與月衡此前出現在安城的品鑒會上,因此商會的人便也向明錦院遞了帖子,阿寧原本不欲前往,但出于桑家這邊的原由,也只能去一趟,而明錦院那邊則是由七掌柜宣枝替她出席。如今三城商會成為淮南興商的主導,即便是明錦院也須得給些面子才行。
桑府眾人久違的一同出游,桑悠然與阿寧皆換上了女子騎裝,她看著阿寧身上那件春日狩獵的小比甲很是喜歡,那小甲精巧而暖和,其上繡畫更是一絕。桑悠然扁了扁嘴,幾分羨慕道:“又是明錦院出品?”
阿寧點了點頭。余晚晚則是不動聲色地看了看阿寧身上的小甲,而后立刻收回了神色。
一眾人搭乘三輛馬車一路往城郊而去。
獵場位于春山之下,景色甚美,花草亟待盛放,鳥鳴聲穿過清晨的霧氣,又正值陽光正好,眾人心情十分愉悅。自桑府出事以來,這是第一次闔家出席這般大的聚會,不少氏族貴女得知桑府家主近日于商道之上有些建樹,又與西平京搭上了關系,于是在余晚晚等人到場后便立刻迎了上去,仿若什么都未發生一般與其敘舊。
桑悠然見此不由小聲與阿寧嘀咕,“過年的時候連封拜帖都不肯給,現在又來熱絡。”
阿寧看了看那頭,宴清安也一同被圍得看不到了人影,而桑子城、桑子鄴兄弟二人與商會之人已經攀談上了。
“這就是人情世故吧。”
“阿佑呢?怎么不見他來?”
“文淵閣即將開學,他還有好些功課落下了,此時正在屋里奮筆疾書。”
桑佑這般年紀正是課業最繁重的時候,桑悠然也是這般走來,她重重地點了點頭,深有體會。
安城的商會如今由越氏、齊氏以及本地實力較為雄厚的茶商牽頭,這幾位的生意順著慶同的商道往南邊各國都有偏重,因此也結識了不少西南走商的商戶,他們也將外地之物往大淵之內販賣,其中不乏將西南部落的東西帶出來的商人。
而此時與桑子鄴等人聊得熱鬧的男子,身材高大,五官深刻,膚色較大淵周邊諸國都黝黑一些,這些人便是常年游走在西南部落的游商。男子的身材較為魁梧,身著異族服飾,引得不少女子頻頻側目。自他一出現阿寧便認出了他,好巧不巧,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巴羅部的族長赫德。年前,阿寧剛從他的結親禮上將薛氏嫡女給帶了回來,此時若是相見,怕是場面不會好看。
赫德以商人的身份出現在這里定然不會是什么好事,但與其深究這個,阿寧此時只是不想給桑家惹上麻煩。阿寧側過身子,與桑悠然一起走到場邊一眾女娘里,始終背對著赫德的方向。
未久,身旁的女娘們似被什么吸引,皆仰首望去,阿寧抬首便見那人一襲玄色披甲搭配銀色長衫盡顯修長的身段和優越的比例,他與旁人一同漫步而來,高束的墨發將肩頸利落的線條展露無遺,天光之下,他時而淺笑,仿若是草原上最瀟灑的兒郎,蠱惑著少女的目光。蘇瓷善騎,看樣子他今日打算親自上場,而蘇瓷一旁的是渚臨譫,他今日依舊穿得很穩定,銀裝之上是血色的牡丹圖案,那般繁瑣的圖案,在渚臨譫的身上便十分合理。
自燕城一別,阿寧倒是有一段時間未聽聞蘇瓷的動靜。那人抬頭仿似無意般一眼掃過阿寧所在的方向,卻與阿寧的目光錯開。燕城的一襲話始終在阿寧的心中揮之不去,仿若如鯁在喉,她亦不知自己要如何面對如今的蘇瓷。
這二人到場十分引人注目,眾人紛紛上前攀談,其中也包括赫德。
“聽聞天昭堂的趙大人騎射皆是一把好手,今日可要找機會領教一番。”
聞赫德此話,蘇瓷倒是笑著應了下來。
“不過大人是天昭堂刑司的人,怎么還管商會的事?”
赫德這人說話喜歡學文士的幾分調調,但說出口的話卻不那么規矩,但蘇瓷并不惱怒,依舊噙著幾分笑意,道:“天昭堂為帝王辦事,東宮交代的差事我們自然不敢怠慢。”
換言之,王家交代什么,他們便做什么,這話倒是將赫德的話回得無懈可擊。
此時明錦院的人也到了,宣枝是明錦院的七掌柜,入明錦院五年,辦事十分妥帖利落,也是明錦院十二位掌柜中唯一的女掌柜。她今日一襲紫色騎裝,將黑發高束,盡顯利落,與她一同前來的還有幾位明錦院的仆從。商會眾人見宣枝到來,皆恭敬與其見禮,然而宣枝并未理會眾人,而是走到蘇瓷面前,低身一禮。眾人不明所以,蘇瓷點了點頭,宣枝方才與商會眾人問候。
宣枝的這一禮引發眾人猜疑,難道這趙大人與明錦院也有關系?蘇瓷并未與人多做解釋,便讓此事這般自然地過去了,旁人自然也不敢提。
此時天光正好,照的人暖融融的,在越氏的提議下,兒郎們攜弓箭踏馬飛馳,往叢林深處而去,女娘們則是在場邊賞景攀談,偶爾有一兩名女娘在馬師的帶領下上馬,牽著在場地里溜上兩圈,便已經足以。大淵女子以文靜為美,少有一些會騎的也不愿在眾人面前展露。
這天光照久了,人便有幾分瞌睡,見阿寧淺淺靠在最里面的椅子上,昏昏欲睡,桑悠然將她叫醒,道:“不如上去騎兩圈?”
阿寧搖了搖頭,又顧自坐正了身子,因此時場地上的人少了許多,阿寧一抬頭便與不遠處的赫德對上了視線,阿寧心中只道糟糕,這人為何沒有跟著去?倒是赫德似乎看出了阿寧眼中的心虛,唇角提著一抹笑意往女娘們坐著的地方走來。
赫德身材高大,他走到女娘們聚集的地方,便十分顯眼,眾人知他是外族之人,并不避諱什么男女有別的說法,但對于他這般赤裸裸打探的眼神還是讓人覺得不太舒服。
“寧老板,許久不見。”
見此,阿寧知道裝傻也沒用,倒是起身理了理衣袖,走了出去,她微微仰頭看著面前的赫德,依舊端持著儀態,道:“是許久未見。”
阿寧并未戳明赫德的身份,赫德便知她不想惹麻煩,故意挑釁地笑道:“寧老板上次送我的大禮,我還未想好要怎么回禮,這便遇上了,你看我要怎么回禮才好?”
阿寧知他還在記恨自己將他新娘搶走一事,但此時在大淵的國土,在這里她自然也不怕他。
“可以慢慢想,我不著急。”
阿寧的態度讓赫德并不滿意,眼見他唇角便掉了下來,而后又想起了什么,笑道:“聽聞寧老板與那天昭堂的大人有些關系?”
“交情不深。”阿寧說得清淺,卻也沒有否認這話,只見赫德眼神帶上幾分不明所以的笑意,直叫人背脊發涼,“那便先送這位大人一份大禮如何?”
阿寧幾不可聞地蹙了蹙眉,卻見不遠處,一名仆從匆匆向宣枝匯報了什么,宣枝朝她看了過來。阿寧看了赫德一眼,見他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神情。阿寧越過赫德朝宣枝走去,宣枝與她低語道:“我們的人看到一隊異族人入了叢林,看樣子都帶功夫。”
聞此,阿寧猛地抬頭,她看向赫德,卻見他的臉上掛上幾分猙獰的笑。蘇瓷此番以趙氏之名到淮南,必然觸動了上京的利益,民府之案猶在眼前,她倒是一時忘了。巴羅部出死士,由他們來動手除掉這位上京使臣最合適不過。薛懷仁前車之鑒一時躍然眼前,阿寧心中如有重錘。
“通知侍衛入林。”阿寧立刻反映了過來,對著宣枝身后的侍從,道:“跟著我去尋人。”
宣枝今日帶來的身手皆不錯,幾人飛身上馬,阿寧順手拿起獵場旁放置的狩獵弓箭,踢馬疾馳,未及兩三步,身后的赫德也上了馬,高聲疾呼:“寧老板等等我呀。”
赫德喊得刻意,嬉笑間卻見一支飛箭穿云而來,皮肉撕破的刺痛感讓他醒過神來,此時的赫德臉上已經被阿寧的箭劃破。一時場地之上萬籟俱寂,只聽得女子清冷的聲音,“赫德,若人有事,我定斷你巴羅部所有資糧。”
說著留下面色漆黑的赫德,掉轉馬頭,疾馳入了叢林。
桑悠然等人愣愣地看著這一切,半天才緩過神來,喃喃地道了一句,“好厲害啊。”
春山之下本就林道彎繞,阿寧觀著馬踏的痕跡,在岔路口停了下來。
“姑娘,該往哪個方向?”
阿寧微蹙的眉頭始終沒有松開過,蘇瓷到底會走哪一條路?她抬頭看著陽光照射在山陽處,一片柔光山色,仿若仙境一般。她定了定神,不斷問自己,若自己便是蘇瓷,在此時此刻,此景此情,他會走哪邊?
“這邊。”
阿寧指著山陽處疾馳而去,十四載相隨,她知蘇瓷如知自己,那人對于無關緊要之事根本不會提起任何興趣,因此定然會同意他人所言,而氏族之人愛山水美景,定然是往此時天光最好的方向而去。
果不其然,行馳過半便見一片驚雀自前方沸騰而上。阿寧幾人下馬,手持弓箭悄然靠近,遠遠便見到渚臨譫那紅得艷麗的騎裝和站在一旁的蘇瓷,銀裝之上的玄甲已然掉落,被他丟在了一邊,除此之外別無他人。阿寧起身,快步朝二人走去。
“你們還好嗎?”
聽聞阿寧的聲音,二人皆有幾分錯愕,阿寧一把抓住蘇瓷,上下打量,對上他略微有些無奈的眉目時,阿寧方才冷靜下來,側頭看到前方躺著的兩具尸體。阿寧正要上前查看卻被蘇瓷一把抓住,“別去,有毒。”
聞此,阿寧捂住口鼻退了回來,她遠遠地看著那二人的死狀,倒是有些眼熟,抬頭對上蘇瓷的眉眼,她才反應過來,那是阿肆的手段。渚臨譫倒是對阿寧帶人前來的事很是驚訝,不停地絮叨他二人怎么與眾人分開,又怎么遇上行刺,自己又如何勇猛退敵。
阿寧聽聞是蘇瓷主動讓越氏等人先行,又看他神情,便知他早就知曉這場刺殺,而他敢留下兩人應對,阿寧甚至懷疑赫德是否已經是他的人,而這場刺殺也不過是一場戲中戲,否則赫德哪敢那般在人前故意激她。
阿寧靜靜地看著蘇瓷,民府之事又躍然眼前,自從蘇瓷入東宮以來,太多謀劃阿寧皆不知曉,從前的那份羈絆被撕得粉碎,她此時只覺自己如同跳梁小丑一般,眼前這個人她或許已經不再熟悉,今日所作一切不過又是自己的一廂情愿。
他的這一局中沒有她的位置。
“你便是仗著……”
阿寧的話終究沒有說下去。蘇瓷如今有自己的路要走,往前十四載的情誼就該埋進土里,她早就知道會有今日才會請離,不是么?今日就不該這般失望。
蘇瓷見阿寧微微紅了眼,就這般皺眉看著他,便知她是真生氣了。
“阿寧……”
蘇瓷話未說完,卻見阿寧將手中弓箭砸向他面前,險些將人砸到,渚臨譫嚇了一跳,不由跳開,蘇瓷卻并無動作,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出氣。她轉身走了兩步,似乎還不解氣,又轉過身來,猛地一推,蘇瓷腳下一滑,便被她推得重重砸向一旁的樹干,他未管自己肩頸的傷,由得她出氣。
阿寧察覺到他倒吸的一口涼氣,方才后退兩步再不看二人,轉身上馬,疾馳而去。
渚臨譫倒吸一口氣,敢打東宮儲君,這姑娘有些牛氣啊。
渚臨譫嬉笑之中對上蘇瓷一雙仿似什么都看透了的眼,便瞬間收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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