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1327

姜艷湖姜家二門里下了車，看著婆子將端午節禮一樣樣取下來送進去，這才轉身沿著檐廊往正屋去。\[\]

趙氏迎出來，替她打起簾子，姜艷湖停住步子，打量著一臉煩惱趙氏問道：“出什么事了？怎么煩惱成這樣？”

“大姑奶奶進去再說吧。”趙氏苦笑道，姜艷湖進了屋，給程老太太見了禮，側身炕沿上坐了，看著程老太太，沒等她問，程老太太就嘆氣道：“你來正好，正想尋個人商量商量，看看這事怎么處置才妥當。”

“出什么事了？”姜艷湖上身微微前傾，著急問道，程老太太忙擺手道：“你別急，沒大事，是這么回事……”程老太太先將昨天嚴氏突然上門，又送了兩個丫寰給姜彥明事細細說了，見姜艷湖眉毛一點點豎起來，忙伸手拍著她道：“你看看你這性子……先聽我說完，昨兒那兩個丫寰領到我這兒，我想著也就這樣了，誰知道，今天一大早，三太太竟又遣人將翠羽連身契送來了，你說說，這算什么事？!”

“翠羽是誰？這名字我象是聽說過。”姜艷湖出嫁多年，哪兒還記得清早先府里丫頭婆子，趙氏忙解釋道：“是從前五郎屋里通房大丫寰，一共兩個，一個叫翠羽，一個叫紅翎，家里出事前一晚，這兩個丫寰也跟家里那些下人一起逃可，其實五郎那一處倒沒什么事，聽說紅翎早嫁了人，孩子也生了，這翠羽也不知道怎么還沒嫁人。”

“通房大丫寰!？”姜艷湖眉梢倒豎，看著程老太太道：“這位三太太把咱們家、把五弟打聽這么清楚，連通房大丫寰是誰她都知道了，她想干什么？叫翠羽來，我先問問她!”程老太太示意趙氏，趙氏忙轉身出去，片刻功夫，就引著翠羽進來。

翠羽小心謹慎跪倒磕了頭，站起來規規矩矩垂手立著，姜艷湖目光從眼角斜下來打量著她問道：“你叫翠羽？”

“回大姑奶奶，奴婢翠羽。”

“你也不小了，又打發出去這么些年，說過人家沒有？”姜艷湖問話直截了當，翠羽猶豫了下，她訂親張家這事凡有來往人家都知道，這來往人家中又多是姜家舊仆，這事瞞是瞞不過，翠羽垂頭低聲道：“回大姑奶奶，說過一家，姓張，已經退親了。”

“什么時候定親？什么時候退親？”

“去年冬天訂，昨……昨天退。”

“是嚴太太遣人替你退親吧？這退親銀子也是她替你出？”

“是。”

“好了，你下去吧。”姜艷湖不再多問，揮發道，翠羽滿心焦躁，抬頭看了眼程老太太，程老太太捻著佛珠，眼睛似睜非睜，仿佛根本沒留心屋里事，翠羽心里七上八下，不敢妄為，只好不情不愿曲膝退了出去。

姜艷湖轉頭看著程老太太道：“太婆，這翠羽無論如何不能留，這親事都定了大半年了，昨兒退了親，今天就進了咱們府上，要是讓有心人知道了，再傳出五弟仗勢強納人妻話來，咱們有嘴也說不清，五弟名聲前程就得讓這事給壞了，這是一，再說，這樣不能與主家共患難，有點事先顧自己保命奴婢，還能容她回來侍候？何況，”姜艷湖頓了頓才道：“要緊，因為李家三房，因為這么個賤婢，讓五郎媳婦心里生了不，這可劃不來!”

“我也是這么想，這人是斷斷不能留，得送回去，既送了，一個是送，兩個三個也是送，干脆把昨兒那兩個也一起給三太太送回去，等俞嬤嬤回來讓她走一趟。”程老太太連聲贊成道，姜艷湖笑道：“不用俞嬤嬤，把人交給我，我替五弟送回去!我還有幾句話要說給三太太聽呢!”

“你？”程老太太捻著佛珠想了片刻才點頭道：“也好，只是你說話直，記著點到就行，別說太過，那到底是五郎媳婦娘家長輩，她不懂規矩，咱們不能不知禮。”

“知道，太婆放心，行了，那我不耽誤，這就把人給她送回去，后天我再過來陪太婆說話。”

“去吧去吧，要是忙就別總過來，太婆好得很，記著，說話別太過了。”程老太太眼看姜艷湖已經掀簾子要出去，跟后面又交待了一句。

姜艷湖一輛車拉上翠羽和昨天那兩個美貌丫寰，不大會兒就到了李玉紹府上，婆子急忙通傳進去，姜艷湖也不等人請，尋個婆子引路，帶著翠羽三人，徑直進了上房，三太太嚴氏意外看著姜艷湖和姜艷湖身后三個丫寰，沒等她問出聲，姜艷湖一邊曲膝見禮一邊揚聲道：“三太太安好，遵了我們家老太太吩咐，把這三個丫寰給三太太送回來，我們老太太說了，我家五弟命小福薄，消受不起這樣頂頂好三個美人兒，讓三太太費心費銀子了。”

“這是什么話？你……”

“好話兒!”姜艷湖不客氣截斷了嚴氏話：“老太太話說完了，我還有兩句話跟三太太說，三太太好歹也是識書達禮大家出身，又嫁了這樣人家，怎么能做出這樣事來？滿京城您打聽打聽，有一個當伯娘伸手侄女婿房里事沒有？您不嫌丟人，我們還嫌丟人呢!往后還請三太太自重，再有這樣丟人現眼事，這親戚真沒法認了!”

姜艷湖說完，重重甩著帕子撣了撣衣襟，轉身昂然而去，嚴氏被姜艷湖幾句話說面皮紫漲，只氣渾身發抖，指著姜艷湖背影，直看著她走遠了，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過了端午，夏天熱氣一天比一天濃起來，陰涼微暗勤政殿中，劉賢妃端坐榻上，正凝神聽郭樹回話：“……官家說李美人這一陣子宮務料理好，要升她昭儀，李美人卻辭了。”劉賢妃微微瞇了瞇眼睛，嘴角挑出絲笑意，郭樹掃了眼她嘴角笑意接著道：“李美人昨天又跟官家說擔憂您身子不好，要到勤政殿給您和官家分憂。”

劉賢妃輕輕呼了口氣低聲道：“這是第幾次跟官家提這件事了？”

“第五回。”郭樹準確答道，劉賢妃輕輕笑了一聲：“外頭呢？”

“嚴氏還四處走動，李云志自己沒出面，卻幫著六部尋了幾個小官，圣人前天給范相公寫了封信，為李美人父親謀中書侍郎之位。”

“這兩個蠢貨!中書侍郎!她還真敢想，真是無知者無畏!”劉賢妃譏笑道：“她也折騰夠了，雖說……算了，不能再讓她鬧下去，鬧大了不好收拾，她一個就夠了，李家……就算了，打老鼠不能傷了玉花瓶，李云志……哼!以后再說。”劉賢妃冷冷‘哼’了一聲，郭樹瞄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劉賢妃手指輕輕扣著榻幾，思量了好一會兒才揮手道：“你去吧。”

夏天里皇家園林繁花盛開、美不勝收，李凌波陪著小意，一路曲意奉承著范皇后，沿著繁花夾道青石路，停停走走賞著花，往園子東邊湖邊過去。

湖里綠波蕩漾、沿岸棧道旁青柳繁花，景色比別處勝一籌，一行人眾星捧月般奉承著范皇后，沿著湖邊逛了一會兒，見不遠處一處涼亭位置極好，范皇后也走累了，就要往涼亭處歇一歇。

走了沒幾步，剛轉了個彎，迎面撞上魏德妃挺著還不怎么明顯肚子，眾多女使內侍圍侍下，正沿著湖邊散步，范皇后看到她，她也看到了范皇后，四目相對，魏德妃一只手下意識扶到腰后，沖著范皇后挺起了肚子，那是她傲視范皇后大依持。

范皇后停住步子，惡狠狠盯著昂首凸肚魏德妃，昂然站路中間，下巴一點點抬起，等著魏德妃上前行禮，魏德妃瞄著范皇后，仿佛看出了她心思，嘴角一點點往下撇，腳步放慢，由著兩個女使扶著，一只手依舊扶腰后，一只手輕輕撫著微微鼓起肚子，嬌弱中透著傲然和得意，慢騰騰挪到范皇后面前站住，也一樣高抬著下巴道：“圣人有禮了，官家吩咐過，我懷著身子，就是見了官家也不必行禮，還請圣人見諒。”

一句話說范皇后臉色鐵青，一口怒氣直沖上喉嚨怒道：“胡說!官家會這么吩咐？官家斷不會說這種沒有禮法規矩話!”

“官家斷不會說會不會說，那你得去問問官家，”魏德妃拖著長腔，眼角往下鄙夷瞄著范皇后，又接了半句：“唉喲，我又忘了，你也見不著官家，自然不知道官家怎么吩咐。”

范皇后臉色由鐵青而慘白，兩只眼睛仿佛能噴出火般死盯著魏德妃，魏德妃看著范皇后暴怒樣子，心里意之極，臉上笑容比路邊春花還燦爛，指著亭子嬌滴滴吩咐道：“你們說說，這有了身子怎么這么容易累？我累壞了，這腰都要斷了，扶我到亭子里歇一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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