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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春-第六百七十九章 始知昨夜紅樓夢, 身在桃花萬樹中
更新時間:2024-11-18  作者: 屋外風吹涼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穿越架空 | 屋外風吹涼 | 明智屋小說 | 紅樓春 | 屋外風吹涼 | 紅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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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寅時二刻。

距離天明,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布政坊,林府。

一宿沒睡的賈薔,告辭了平兒、香菱、晴雯、可卿……李婧已經提前帶人上船布置了。

昨夜甚么都沒干,只一家人圍著圓桌,吃了些酒菜,說了許多許多話,倒也溫馨……

到了寅時,賈薔就出來到了布政坊這邊。

那邊不送了,這邊卻必是要來的。

那邊都是去游山玩水開眼界的,這邊卻是去掃墓的。

忠林堂上。

賈薔甫一進門,就看到黛玉側身坐在月窗下,側臉望來。

她穿著藕絲琵琶衿上裳,照著撒花煙羅衫,下面是蝶戲水仙裙,一旁折放著一件大紅羽紗面鶴氅。

燭光下,淚光點點,恍若畫中人……

“喲!師妹這是舍不得離京,還是不敢自己南下呀?”

賈薔看著黛玉笑問道。

黛玉“哼”了聲,一扭身,偏過臉去,不理這壞人……

賈薔笑著與林如海見禮,二人說的,竟然不是黛玉出門之事……

“先生,一會兒送師妹去碼頭后,回來就動手。”

林如海聞言眉頭微微一蹙,看著賈薔面色有些凝重,道:“現在動手?你覺得,時候合適么?”

這便是林如海最令賈薔尊敬之處。

盡管他學識淵博,經驗豐富,智慧絕倫,更是尊長。

但林如海卻從不會如這個時代的長輩那樣,對晚輩呼喝命令,只準照辦,不準多問。

他始終是以商議的姿態,與賈薔談事,并傳授賈薔他的經驗和智慧……

賈薔輕聲道:“先生,就我看來,新政的大頭,根源在吏治但直接面對的,卻是戶部。最難的,除了吏部便是戶部甚至戶部之難可能還在吏部之上。有太多艱難險阻要去攻克,也要得罪太多人。許多事戶部當然也可以做,但做起來遠沒有繡衣衛來的方便。一些事戶部來做難度要翻十倍不止,繡衣衛來做,雖然粗暴霸道些但相對來說也容易的多。

再者我也擔心背地里那些人說不得還會打師妹那兩艘船的主意想要報復一二。所以除了在船上和沿途布置好人手,張網以待外,我還準備在京里來一出石破天驚,讓他們知道知道輕重。”

林如海聞言,眼中閃過一抹復雜輕聲道:“你又何須替為師做這馬前卒啊?”

賈薔好笑道:“我不替先生做這馬前卒還讓先生親身上陣不成?且果真先生親身上陣和我這個做弟子的出手也沒甚分別,還不如我先來下狠手,更便利些。”

一旁黛玉已經不氣了星眸怔怔的望著賈薔,心里訴不盡的感動……

林如海沉吟稍許,不再糾結這些,他緩緩道:“只對內務府的官,還是連背后的……”

賈薔道:“原是準備連背后的王府一并清理了,下狠手,不過恪和郡王阻攔了我,說這是在作死。后來皇上也說,手段不可太劇烈了。所以弟子打算,先不拿人,只拿地,拿財……”

說著,將其打算說了遍。

然后就見林如海連連搖頭道:“斷無此理,牽扯太廣,反噬太重,你承擔不起。此法,皇上怎么說?”

賈薔搖頭道:“還未有旨意,今兒先對內務府動手,王府那邊,最快也要明天……”

林如海緩緩頷,道:“此事我會和皇上商議,薔兒莫要沖動,太過急躁,必要出錯。對于宗室,絕無可能一舉蕩平,那是龍子龍孫,皆高祖血脈,怎可能清理干凈?讓天下人如何看待天家?所以,只能殺雞儆猴,狠狠拿下一兩家,震懾其他即可。我料皇上今日后還有旨意,你莫要操之過急便是。”

賈薔躬身應下后,林如海眼眸瞇了瞇,忽地提起筆,在書桌紙箋上寫下一行字,抬頭看向賈薔。

賈薔上前看了眼后,面色驟然大變,瞠目結舌的看向林如海。

蓋因紙箋上寫道:莫以貪腐論罪,以太上皇大行案,問罪內務府。

賈薔自忖二世為人,心中沒有敬畏心,所以才會屢屢有捅破天之勢。

他以為,當下世人為陳規繁俗所束縛,斷沒有這樣的膽魄才是。

如今看來,他還是小瞧人了。

山東彈指破滅六大世家,甚至包括衍圣公府為一例,今日賈薔再度見識了甚么是無雙國士的手段!

是啊,以貪腐罪來問罪,宗室反彈一定會一萬分的劇烈!

他們或許會去哭太廟,或許會去跪太后,總之,一定會讓賈薔付出一定的代價。

即便賈薔已經準備將這個代價讓隆安帝來支付,如從景陵招回義平郡王李含,并加封親王,以安撫太后。

看起來似乎能夠擺平,但如此作為,勢必會讓隆安帝心中極為郁悶惱火,而且事后,和李含同在宮中,也會讓他越來越惱火,越來越厭恨。

這樣下去,隆安帝對始作俑者賈薔的感觀,勢必日益降低……

這就是十分沉重的代價!

然而林如海,卻用這一招,一下將宗室反彈的后患消弭于無形。

或許還會有,但至少明面上,絕不會有人起甚么風浪!

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宮里的態度。

但林如海和賈薔都能確定,太上皇大行雖然的確有蹊蹺,但這份蹊蹺不是來自于隆安帝。

這就足夠了!

“明白了么?”

林如海輕聲問道,一邊說,一邊將紙箋輕輕折起,又片片撕碎。

賈薔重重點頭,敬服道:“先生比弟子高明百倍!”

林如海呵呵一笑,擺手道:“其實這樣做,后患并未減少太多,只是掩藏在水下,早晚還是要爆出來。不過,總比你蠻干,要強的多。”

賈薔干笑兩聲,撓了撓頭,道:“先生,我每每生出丁點驕矜之心時,總能得先生教誨,面對先生,高山仰止,實乃我之莫大幸事。”

他那套法子,和林如海這點睛之筆相比,著實低了不止一層。

林如海卻擺手道:“是你將勢起到了這個地步,為師才能在上面圈一筆,薔兒不必妄自菲薄。好了,此事便如此罷,你自己拿捏尺寸即可。為師這邊,也要讓人提前準備一二。”

又從旁邊拿出一個很尋常的楊木簡盒,卻是與黛玉的,道:“為父旁的沒甚交代的,只將此盒,拿去你娘墳前燒了罷。你也不必多留太久,更不必悲傷,你娘若在,看到你之今日,必會高興的。”

黛玉聞言,紅了眼落下淚來,上前接過簡盒。

“去罷,告訴你娘,過二三年,我和薔兒,必和你一道再回去看她。等新政大行天下后,為父會回蘇州老宅住,到那時,便可日日相陪嘍!”

林如海是笑著說的,黛玉則淚目難言。

賈薔悄悄看了眼梅姨娘,見她也抹了抹眼角,心里輕輕一嘆……

叮囑事罷,林如海也不再多言,擺了擺手。

梅姨娘將放在一旁折起的大紅羽紗面鶴氅拿起,給黛玉披上系好后,同賈薔道:“可的確安排周全了,斷不可出丁點差池的……”

賈薔呵呵笑道:“除非有人扯旗造反,舉大軍相攻。不然,自是萬無一失。”

梅姨娘沒好氣白了賈薔一眼,嗔道:“又胡說。”

說罷,又拉著黛玉叮囑了好些話,無非是好好照顧自己,不可委屈著了云云。

一盞茶功夫后,還是林如海微微揚眉提醒道:“不過是往南省走一遭,年關前就回來,不必說那么多。玉兒五六歲就孤身入京都,她不是經不起事的。”

梅姨娘這才沒再多說,賈薔和黛玉一道與林如海見禮告辭,又和梅姨娘道了別后,出了忠林堂。

早有馬車候著,紫鵑、雪雁攙扶著黛玉上了車后,在里面敲了敲云板,賈薔道了聲:“出!”

至城外碼頭,馬車停也未停,就徑直上了一座停泊許久的二層樓船。

李婧引著黛玉、紫鵑、雪雁上了二樓時,就見探春、湘云、惜春、寶琴等歡呼雀躍起來,另有鳳姐兒、平兒、可卿亦是起身相迎。香菱、晴雯、小吉祥、小角兒、十二戲官并侍書、翠墨、入畫、繪金、金釧、寶珠、瑞珠等一大票大小丫鬟們,也是熱鬧非凡,七嘴八舌的與黛玉見禮問好。

黛玉、紫鵑、雪雁主仆三人本來因為離家遠行,心里還生出些蕭瑟漂泊不安感,心情有些低落陰郁,然而一上樓,見氣氛火熱鬧騰成這樣,主仆三人都被感染的露出笑容來。

黛玉啐道:“離家遠行,一個個就高興成這樣?”

鳳姐兒往她身后看啊看,看了半晌沒人,奇道:“林妹妹,人呢?”

黛玉沒好氣道:“甚么人?人不都到齊了,還有誰?”

鳳姐兒氣笑道:“薔兒呢?怎就你自己來的?”

黛玉不說賈薔只送她到碼頭,見她的馬車上了船就走了,只道:“他和我爹爹商議朝廷里的正經事,哪有功夫送我?”

探春氣笑道:“林姐姐少來!這話豈能讓人信服?香菱那蹄子早交代了,她爺一大早寅時就出了門,天還沒亮呢!還有這么早去和先生辦差事的?”

黛玉哼了聲,道:“你懂甚么?薔哥兒如今干的是抄家拿人的差事,這會兒怕已經開始動手了,哪有時間來送咱們?”說著,又沖窗邊使勁往外探腦袋想找賈薔的小角兒、小吉祥道:“把窗子關上了,你們倆皮猴再頑皮,就到樓下去和嬤嬤們一起待著,掉下去是鬧著頑的?”

小角兒和小吉祥兩個還留著頭的丫鬟堆著討好的笑臉下來,將窗戶關嚴實了。

平兒上前來,要服侍黛玉解大氅,黛玉忙避開,嗔笑道:“我倒成輕狂的了?”

平兒笑道:“原該服侍好。”

黛玉啐笑道:“好姐姐,你快去一邊頑你的罷,愈說愈不像!”

說著,自己解開了大氅系帶,紫鵑接了過來,和雪雁一道去尋了黛玉的臥房安置。

其她女孩子們也都不在大廳上晃悠了,三三兩兩各回各的臥房,果有要好的,則擠在一起。

等小丫頭子們都走了,黛玉、湘云、探春、惜春、寶琴坐一桌,鳳姐兒、平兒、可卿則沿窗落座。

原本香菱、晴雯也算夠身份坐廳上,偏她二人“自甘墮落”,愿意和小丫頭子們一起頑,也就隨她們去了……

黛玉目光掃了一圈,見姊妹們一個個都面帶笑意,鳳姐兒、平兒和可卿亦是。

可卿……

真論起顏色來,這個可是冠絕東西二府的。

看著靜靜坐在那,垂著螓嘴角帶著淺笑的女人,黛玉心里也不知是甚么滋味。

而許是感覺到黛玉的目光,可卿忽地顫了顫眼簾,隨即抬起,看了過來。

迎上黛玉的目光后,可卿面色微微一變,強笑著站起身來,問候了句:“林姑姑……”

黛玉笑著點點頭,卻并未說甚么。

她不是故意拿捏身份,她又豈是那樣的性子?

只是單純不知道,該說甚么……

鳳姐兒在一旁和平兒對視了眼,二人眼中都閃過一抹擔憂,鳳姐兒笑著打圓場道:“林妹妹,秦氏在東府悶久了,這回也跟著出來逛逛,都是托你的福!你是最大方的,想來薔兒也是知道你不會怪罪,這才多帶了些人來……”

“呸!”

對上鳳姐兒黛玉就自如許多,啐笑道:“我倒是不怪罪旁人,單怪罪你。誰讓你上來的?”

鳳姐兒高聲笑道:“哎喲喲!你當我愿意上你家船?不信你問問她們姊妹,昨兒在榮慶堂上,我都求了情,讓薔兒換大嫂子來逛這一遭罷,我留在家里服侍老太太,看管家里。偏薔兒不許,非要讓我來,我有甚么法子?”

一旁平兒見黛玉臉色都變了,忙解釋道:“姑娘別聽奶奶輕狂,爺那是教給了奶奶差事……”

黛玉奇道:“她能做甚么?”

鳳姐兒也看出黛玉的不喜,笑道:“我還能做甚么?除了替你們家那位得罪人去,又能做甚么好差事?我這哪里是回娘家去,分明是要回去做惡人!林妹妹昨兒是沒來,不然必是要你評評理的!

我多少年沒回娘家,本想帶些值錢的回去,讓薔兒看到了,楞是讓林之孝又收了回去,只讓帶些京城土產回娘家。這還不算,還要帶四個繡衣衛番子。讓我回家給金陵賈家和王家的人說,讓他們不要作死,誰做過甚么惡,該補救的補救,補救不得的就自。還有朝廷就要丈量田畝清查土地了,讓金陵老親一個個尾巴夾緊了,不許違逆。不然,回過頭來死到臨頭莫怪他……

林妹妹,你說說,我這是回娘家省親的,還是回娘家絕交關系,恩斷義絕和人結仇去的?”

黛玉心下好笑,面上則正色道:“他既然讓你去這樣辦,自是為了王家、賈家在金陵的親族好。許是他們一時不能明白,可等上些時日,他們必會明白過來,你是真心為他們好的。”

一旁探春、湘云聞言,差點沒笑的仰倒過去。

湘云眼淚都快笑出來了,同鳳姐兒笑道:“二嫂子你還是歇歇罷,也不看看你在同哪個告狀!林姐姐能向著你?”

鳳姐兒也是又氣又好笑,不過她本意原也真在告狀,只能連連苦笑道:“罷罷罷,真是那邊挨了欺負,這邊又受折磨,我真是好苦的命吶!”

黛玉不理她,對于鳳姐兒的討好和可卿的畏懼心知肚明。

但她不喜歡這樣,雖對有些事不滿意,但她卻不會把賬算在這些苦命女子身上。

按下此節不表,黛玉看向探春,笑道:“我記得你喜歡那兩句詩: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這回可要圓你的夢了?”

探春灑然一笑,輕輕將船窗打開一條縫隙,清寒的河面晨風吹進,讓人精神一震。

東方旭日初升,金色陽光灑了進來,探春喜愛之極,她輕聲笑道:“二嫂子雖有些拍馬屁,但話也不算差。咱們能有這樣的機會,確實托了林姐姐的福呢。”

單憑她一個庶出丫頭,湘云和惜春這樣無父無母的孤女,又怎么可能享受到這樣的福氣?

她心里是明白的……

黛玉氣笑道:“我就說,一個個成仙成佛了不成?出這樣遠得門兒,走那么些天,一個個一點看不出離別之苦來,原來都藏在這,對著我來了不是?便是沒有我,你們想去南邊兒逛逛,薔哥兒打鳳姐姐去南省辦事,你們想一道去,難道果真就去不成?三丫頭,還有云丫頭,薔哥兒待你們難道差了?往后要長相處的,都少輕狂!連你們也是。”星眸一轉,將平兒、可卿也帶了進來。

平兒自是滿面笑容,便是可卿臉上,也浮起了感激之情。

寶琴在一旁嘻嘻笑,黛玉嗔她一眼后,就聽湘云笑道:“薔哥哥哪都好,就是沒甚詩才……”

黛玉聞言,眼睛一亮,笑道:“說起這個來,我倒想起先前春時,他在桃園莊子上作的一詩了……”

話音未落,姊妹們便炸開了鍋。

“啊?薔哥兒還會作詩?他不是一直說不會么?”

“快快快,拿出來給我們瞧瞧!”

黛玉笑道:“原詩詞怎可能帶在身上?你們取紙筆來,我寫出來便是。”

平兒忙去尋紙墨筆硯,她有這個覺悟,那就是在船上,一定要將黛玉伺候好,不能讓她受一點委屈。

雖然如今仍喊鳳姐兒為奶奶,但她心里還是明白的,眼下真正的奶奶只有一個,那就是黛玉。

盡管,黛玉不許她們對她另眼相待……

等筆墨備好,黛玉卻不急著先動手,瞥了眼站一旁瞧熱鬧的鳳姐兒,冷笑道:“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

“噗嗤!”

探春、湘云、寶琴、可卿等熟讀書籍的,這會兒差點沒笑倒,鳳姐兒一張臉那叫一個精彩。

平兒在旁邊笑道:“好叫姑娘知道,奶奶如今也開始識字讀書了。”

鳳姐兒哼了聲,咬牙道:“林妹妹這張嘴,真是叫人愛不得也恨不得!”

黛玉哼了聲,沒搭理,落筆寫道:

“獨起憑欄對曉風,滿溪春水小橋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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