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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陳浦和李輕鷂帶著葉松明的所有筆記,打算坐高鐵回湘城。當地警方派車,把他們送到高鐵站。
路上,陳浦給丁國強打電話。
聽完陳浦的匯報,丁國強問:“你懷疑誰?”
“當時經手的醫生可能有問題。”
丁國強給了他一個刑警的聯系方式,說:“唐宗華是當年負責向偉案的刑警之一,現在調去別的分局了。你直接問他,是最快的。這個案子,回來我們得重新合計了。”
陳浦又立刻撥通唐宗華的電話,自我介紹后,說明來意。
陳浦問:“唐哥,當時你們是怎么選定的醫院?是你們指定的,還是李美玲母女選的?”
唐宗華回憶了一下當晚情形,答道:“也不算是誰指定吧,開頭幾天,李美玲說什么都不同意,說向思翎還是個孩子,怎么能接受這樣的檢查,這太侮辱人了。我們能理解她當媽的心情,也不能強迫一個高中生去做檢查,因為沒有證據支持。
其實當時大家都抱著希望,既想查明真相,也想盡量幫駱懷錚那個孩子。后來有天晚上,李美玲終于松口了,我們怕她又改主意,當時就趕了過去。我記得是晚上10點多,我和一個同事開車去接她們。”
唐宗華還很清楚地記得那晚的情形。
打開門,母女倆的眼睛都紅紅的,像是剛哭過。李美玲態度不太好,還問他們,是不是證明了女兒是處女,就能證明駱懷錚說謊,把這個小畜生抓起來。唐宗華只打了個哈哈。
“向思翎當時什么反應?”陳浦問。
“她那些天,都是一個樣子,呆呆的,動不動就掉眼淚,我們問什么都不說,都是她母親代為解答。然后……”
他們就說起了去哪家醫院,李美玲說隨便,越近越好,要大醫院,免得不正規,傷著孩子。離他們家最近的大醫院,就是市三醫院,所以不用商量,大家就去了那里。
到醫院已經晚上11點,門診早關了,他們掛了急診婦科的號。李美玲表示,怕引人注意,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希望他們不要表露警察身份。這個要求合情合理,唐宗華同意了。
到了急診婦科,醫生辦公室很空,只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副主任醫生在,還是個男的。李美玲對醫生說,想檢查一下女兒的身體,怕被人欺負了,看處女膜是否還完整。醫生大概這種情況見多了,沒有多問,帶著向思翎一個人進了檢查室。
李美玲和兩個警察等在外面。
沒多久,醫生就帶著向思翎出來了,把檢查結果給他們:處女膜完整,陰道無損傷。
當時唐宗華的心就是一沉。
“那個醫生叫什么名字,能查到嗎?”陳浦問。
“我查一下,卷宗里有當時簽字的檢查記錄……找到了,叫凌勇。”
掛了唐宗華的電話,陳浦又打給丁國強:“師父,再幫我查個人,叫凌勇,七年前是市三醫院婦科的醫生。你幫我查查,這個人是什么背景,都在哪些醫院工作過?”
在旁邊聽著的李輕鷂,猛然想起,李美玲年輕時還在一家醫院工作過,那天他們在她母親家,還看到了醫院的護士名牌。那家醫院叫做……
“華旺醫院。”
丁國強出馬,自然非常快。陳浦他們剛到高鐵站,他的回話就來了——
“1998年,凌勇醫科大畢業,就進了這家私人醫院工作,工資比體制里高2倍。兩年后,華旺經營不善倒閉,凌勇在家里呆了1年多,后來家人給他活動進了市人民醫院。干了十年后,調到市三醫院,到現在,已經成為了婦科主任。”
陳浦和李輕鷂一合計時間,凌勇在華旺醫院呆的時間,正好和李美玲重合了。一個是新進的前途大好的醫科畢業生,一個是年輕貌美的護士。
當地的高鐵站很小,人也不多,只有兩個站臺,候車廳到處都是空座。檢票時間還沒到,陳浦和李輕鷂找了位置坐下。
陳浦把兩人行李放在旁邊的空座上,一轉頭,看到李輕鷂又是一副走神的樣子。
他早已習慣,也早有預料——一遇上駱懷錚的事,她就會不對勁。
只是,他原以為自己現在懷著“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的超一流選手心態,應該不會再難受。可此刻,看到她故態重萌,他才意識到自己錯得多離譜。哪里是不在意了,這簡直就成了他的創傷后應激障礙。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那種熟悉的下墜感,瞬間襲來。胸口是悶的,心是難堪的,人就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渾身都沒勁兒了。
他抬頭望著窗外,空蕩蕩的站臺上,列車還沒來。午后的陽光,飄灑在鐵路上。天很藍,云白得像雪。耳朵里全是車站里各種空曠又嘈雜的聲響。
雖然老話說,曾經滄海難為水。
可是老話也說了,由來只有新人笑,有誰見到舊人哭。
干他的!
陳浦自我感覺進步很大,情緒基本平復,甚至面帶善解人意的微笑,問李輕鷂:“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駱懷錚的事?有什么想法,咱們商量著來。” 李輕鷂點頭,平時總是疏懶的眉頭,此時緊蹙著,眼睛里全是憂慮。她說:“現在可以確定,凌勇和李美玲勾結作假。他們那天去那家醫院,凌勇正好急診當班,肯定是提前安排好的。”
“沒錯。”
“向思翎高二就被人性侵,這就要引出案中案了。她是否自愿,還是被迫?那個人是誰?是羅紅民,還是向偉?又或者,兩人都有份?當年的案件,能不能提起重審?駱懷錚有沒有可能洗刷罪名,這是不是一起冤假錯案?”
她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可見心情起伏。
陳浦卻想到她昨天在火車上說的抑郁經歷,再看到她此刻憂思的樣子,心中生出憐惜之情。于是又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也許是當年的事,帶給她的創傷太大,所以她遇到駱懷錚,情緒反應才會這么激烈。這完全是說得通的。
反正他就當是這樣。
他心平氣和地說:“駱懷錚可以提出重審,但能不能啟動重審,要看法院。不過,我認為是有希望的,因為這份墮胎報告證明,向思翎和李美玲說謊了,并且有主觀意圖,向司法機關隱瞞、作假。駱懷錚當年的口供堅持,目睹向偉性侵向思翎。那么現在,他當年的行為是見義勇為、正當防衛,就有了依據。但我覺得……這算不上直接證據,并不能為他洗脫罪名。其實這個案子能不能提出重審,還駱懷錚清白,關鍵還是看一個人。”
“誰?”
“向思翎。當時除了死者向偉,只有她和李美玲在場。她一定知道真相。我仔細讀過她的口供。當年,她確實說,父親是在打她,沒有強奸。但是她并沒有說,目睹到,是駱懷錚造成了向偉的致命傷,她說她當時躲進了房里。”
“她會突然良心發現嗎?”李輕鷂說。腦海中卻浮現出那天,她和陳浦去駱懷錚公司的場景。駱懷錚當時是怎么說的?
你在和她接觸過程中,發現了什么嗎?
輕鷂,如果我有明確的發現,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從一開始,駱懷錚出現在向思翎身邊,就透著蹊蹺。他一定是發現了什么。
“或許我們回去后,可以找向思翎再聊一次。”陳浦的手臂往她椅背上一搭,眼里閃著老刑警才有的狡猾精明的光,“我們找到的墮胎證據,論誰都想不到,絕對在她的意料之外,可以打她個措手不及。那么她就只有兩個選擇——要么承認那個人是羅紅民,但這樣,她就有了殺死羅紅民的充分動機,我們也可以名正言順調查她名下所有資產、銀行賬戶、通信記錄;要么,承認那個是向偉,那么她當年的口供將不再有說服力,對駱懷錚非常有利。看她怎么選吧。”
李輕鷂聽得睜大眼睛,她是真的沒想到,還能這么算計……不,和嫌疑人博弈。她望著他從容的模樣,心情一陣激蕩,說:“厲害!我真是關心則亂,完全沒想到。”
陳浦維持著睿智從容的微笑。
見鬼的關心則亂!
酸歸酸,眼見列車進站了,人們都去排隊檢票,陳浦提起行李站起來,正色說:“你放心,如果駱懷錚是無辜的,我們都走到這一步了,一定有辦法還他清白。只要是冤假錯案,我拼了命也會往上捅。反正我這個人,沒啥顧忌。走了上車。”
李輕鷂沒說話,跟在他身后。
陳浦身上還是昨天晚上換那件白T恤,因為忙碌了大半天,后背上有一抹灰,他的右邊手臂上也有。他的黑色背包懶得背上,和她的行李一塊兒拎著,五指看起來粗實有力。他抬頭看著前方,高高大大,坦坦蕩蕩。其實他的后背看起來是瘦的,也是緊的,總能看到肩胛骨的隱約曲線。他總是喜歡穿黑褲子,大概是耐臟,腿很長,畢竟扛把子,個頭不夠,當年怎么打架服眾。
李輕鷂望著他的背,久違的沖動涌上心頭。
又想往上躥一躥。
他一定嚇一跳,然后趕緊雙手護著她。行李肯定是不會丟的,那他就得又拿行李又托她,但他一定拿得住。
他絕不會把她扔下來。但是周圍這么多人呢,他也許會害羞。到時候就看她和他,誰更要臉了。
李輕鷂想著想著,自己就笑了。
不過,她當然不會往他背上躥。這么多人呢,她又不是把臉放家里冰箱,沒帶出來。
可是。
李輕鷂上前一步,忽然貼近他的后背,臉直接挨上去。陳浦察覺到,立刻停住腳步,不動了。她把臉埋在他的T恤上,蹭了幾下,兩只手終于輕輕環上,那用目光丈量過很多次的腰。
她說:“陳浦,謝謝你。你真是太好了。”
說完這句話,她的手就松開了,臉也移開了,毫不拖泥帶水。她說:“好了,溫情感動時刻結束。快走,車來了。”
陳浦沒有回頭。
整張后背都是麻的,心臟狂跳,腰上“嗖”地一下就像過了一遍電。他想,這他嗎算個什么事?李輕鷂為了別的男人的事,第一次主動抱他,還附贈一張好人卡。
可是……
他低頭笑了一下。
管她是為什么,反正他又非常可以了。
感謝昨天提出bug的幾位同學,已修改。
明天我需要把后面的細綱仔細捋一下,得停更一天。一天捋不完可能要捋兩天。每個作者風格不一樣,像我某位不具名的基友就沒大綱,對我而言大綱是重中之重。后天爭取更新一章。萬一沒更新就拿小劇場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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