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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漢燦爛,幸甚至哉-85.第85章
更新時間:2024-11-28  作者: 關心則亂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青春都市 | 關心則亂 | 明智屋小說 | 星漢燦爛 | 幸甚至哉 | 關心則亂 | 星漢燦爛 | 幸甚至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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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

有時蕭夫人也會紆尊降貴來指點少商握筆的姿勢,并表示學完這些,就要開始背誦基本典籍,儒家道家縱橫家,詩經楚辭司馬賦,制香標花投壺蹴鞠,各色都有,這樣才不失為一個合格的高門淑女。

少商心中不以為然,她已決意將來要吃自家的飯,真正想學的根本不是這些,識字還好,可那些什么典籍…更何況,識字也不耽誤學實務呀。忍了兩日,她終于忍不住道:“書不妨慢慢背,女兒如今更想懂些經濟之學,庶世之務。”

誰知蕭夫人輕飄飄一句話就把她打了:“讀書明理是萬事之根本,書讀明白了,為人處世何愁不能有所成就。”

少商此時方明白當年楊小過的痛苦:你急著要學武功立命安身,她卻不慌不忙讓你背道德文章,真有一日挨起打來哪個靠得住!少商不是沒跟大靠山程始提過,不過蕭夫人引經據典一套套的,程老爹也扛不住。于是,她只能繼續背書識字,足不出戶,嗚呼。

不日,外面下起鵝毛大雪,北地高闊寒冷,雪花落地不化,地上很快積出一片厚厚絨絨的雪毯,罩得天地間一片白茫茫的仿若面粉磨坊一般。

程家兄弟父子幾人這日難得不出去訪友應酬,便一家人像當年寒微之時般圍坐在火爐旁談笑飲酒,說到高興處,程家三兄弟還以木箸敲著酒卮高唱家鄉小調,歌聲或粗獷或清亮,聲線盤旋繞柱,唱到興頭處蕭夫人和桑氏也來和聲相應,眾人唱的趣意叢生,便連外面巡掃的侍仆都相視而笑,小輩中只有程姎能跟上幾句,其余便只能笑著拍掌擊桌。

程母自己是個音癡,半句調子也唱不準,如今看兒孫滿堂,其樂融融,高興的不行,連兩個不順眼的新婦也不挑剔了。誰知此時,侍婢忽來報:葛太公來了。

程承舉在半空中正待敲下的木箸啪嗒一聲掉在食案上,面上一片驚慌。

眾人面面相覷,俱不知所措。

程始雖遣人去葛家告知一切事宜,但以為至少要到正旦之后才會來人,誰知如今離正旦只四日了,葛太公倒親自來了。程承手足無措,站起身時連酒卮都打翻了,只有程姎在聽說葛太公帶著長子長媳一道而來時,眼睛一亮,臉上難掩興奮之色。

葛太公須皆花白,身形富態,衣著簡樸,大約因為趕路匆忙面上盡是風霜之色,身旁一左一右由長子長媳攙扶著,這家三人皆是面龐溫雅,言語溫和,屬于讓人一看就覺得是好人的那種長相,少商簡直無法聯系起滿身陰瑟戾氣的葛氏。聽蓮房說,葛太公還帶了十余輛大車,似是裝了一堆豬羊稻粟酒漿果干之類的年貨。

程母不好拿架子,趕緊出去迎接,跟在后面的程姎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越眾而出,跪倒在葛太公跟前,含淚道:“外大父,舅父,舅母!”

葛舅母連忙上前扶起程姎,當時眼眶就濕了,滿眼慈愛之色掩都掩不住,撫著程姎的面龐,喃喃道:“……我們姎姎長高了,好看了許多。”

程姎又哭又笑,摟著葛舅母不肯放,恨不能將腦袋鉆到她溫暖的衣襟中,乞舅母就此把她揣著懷里帶回葛家才好。葛舅父不好放開老父自己過來,只能不住吊著脖子來看,臉上的關切神情是只有真正慈愛的父親才會流露出來的,啰里啰嗦道,“姎姎,舅父給你帶了許多東西,姎姎別哭,別哭啊,天冷,要凍傷臉的……”其實這話頗為失禮,不過并無人計較。

少商緩緩后退一步,臉上嬉皮笑臉之色緩緩褪去,安靜的倚到門廊邊上,把自己隱沒在角落中,直到眾人寒暄過后往內堂走去,她才慢慢走出來;低下頭,攤開捏緊的拳頭,雪白的掌心有四個深粉色的指甲印。遙望著人群行去的方向,少商轉過頭,也不管待會兒蕭夫人的訓斥,徑直回了自己的小庭院。

——她對程姎沒有意見,看其平日言行敦厚善良,就知道她被教得很好。

只不過,從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這世上最可惡之事,不是父母皆涼薄,而是眼睜睜的看著身邊左一對右一雙很棒很棒的父母,自己偏偏輪不上。

蕭夫人此時也無暇管她,倉促之間,既要張羅葛家三人的客房,又要安頓葛家隨行車隊的一大拉子人;見她忙的腳不沾地,桑氏自告奮勇幫忙,去把關了許多日的葛氏從舊宅里提出來,拾掇拾掇,好還給葛家。

葛氏因無法出門,這些日子只能吃了睡睡了吃,是以不但沒瘦,面頰居然還豐腴許多,知道家人來了后,她得意道:“你們且等著罷!我這些日子受的委屈非要個說法不可!”

桑氏匪夷所思的看著她:“你以為汝父是為你張目來了?”別說是如今的程家,就是當初尚未跡的程家也不曾對葛家低聲下氣過。

葛氏一窒,她雖被關住了,外面的消息還是有人告知的;她也知程始如今升官財,自家更是無法轄制了,適才不過是她慣性嘴硬而已。

桑氏覺得再和葛氏說下去自己的智商會受拖累,趕緊指揮蕭夫人給的武婢把人連拖帶拽的拉去新宅內堂了。

此時內堂依舊火爐燎燎,烘得整間屋子暖洋洋的,只是已不復剛才程家兄弟擊卮高歌時的愉悅之意。小輩被清空,酒菜重新置辦,然而無人動箸,只余滿室尷尬冷場,連素來滿嘴跑火車的程始也不知從何說起,還是葛太公率先開了口——

“……老朽憐她年幼喪母,嬌慣過分了。知道她許多不妥,還是厚著臉皮將她嫁入程家,只苦了眾位,這些年多有忍耐,這里老朽先賠罪了!”

說著就對程母和程始倒身要拜,兩旁的葛舅父葛舅母也跟著要拜,程母被嚇的不輕,整個人往后一縮,差點撞翻食案,程始手腳麻利的上前一步,大力扶起葛太公,連聲稱不可。

跪坐在一旁的葛氏尖叫一聲:“阿父!你說什么呀,是程家對我諸多委屈……”不等她說完,葛舅父再也無法忍耐,一下起身,幾大步走過去用力甩了一巴掌在葛氏臉上,直將她打的半邊臉醬紫,半身癱在地上。

“自你出世,父親對你無所不依,何等愛護,你可有盡過一日的孝心?!日復一日的胡鬧惹事!父親今年已屆七十,為著你,冒著風雪連日連夜的趕路,你至今尚無半分愧疚之情,你,你簡直豬狗不如!禽獸也!”

葛舅父自己也是做了祖父的人,在鄉野之中頗有威望,卻還需為了不懂事的幼妹連日冒風雪來程家賠罪,想起老父之苦更勝自己,更是加倍的怒不可遏。

葛氏被打的昏頭昏腦,抬頭看見葛舅父恨的咬牙切齒,雙眼充血,又怕又心虛,只好偏過頭,不敢再張嘴。

葛太公看也不去看女兒,就著程始的胳膊起來坐下,繼續說葛氏的種種惡行,一面說一面道歉,歉意誠誠,直說的程始都不好意思了,道:“太公這般,倒叫我等汗顏了。想當日我起事之時,若非太公糧草相助,我焉能……”

葛太公擺擺手,阻止程始說下去,嘆道:“將軍這話休得再提,只有吾女這等無知婦人才會日日把那些糧草掛在嘴邊。當日天下大亂,兵亂匪禍盈野,像吾家這樣薄有資產卻無依仗的,不過餓狼嘴邊的一片膏腴爾,外面破家者無數。虧得將軍振臂一呼,吾等鄉鄰才得以保全。至于那陳賊之事,將軍更不必介懷……”

說著,他苦笑一聲:“說句大白話。那陳賊到處劫掠富有之家,所過之處,寸草不留。搶奪財資就罷了,連人也不放過。當初將軍若是隕滅,葛家必難逃覆滅一途。有何可言謝!”

其實這些話程始肚里也滾過幾遍,自覺并不虧欠葛家什么,可如今葛太公自己說出來,還句句自肺腑,他又覺得不好意思了。只好默默坐到一邊,想這好人可比壞人難下手多了。

葛太公又朝程母,道:“說句心頭話,吾女這樣的婦人,若給我家為婦,我也非休不可的;虧得程家仁厚,忍耐至今。這十年來,我在鄉野耳目閉塞,原以為她年歲漸長,性情也會慢慢變好,可聽了來人回報,才知道這孽障何止沒改過,還變本加厲,只苦了子容……”說著,他看向程承,泣道:“我自己沒教好女兒,卻害了你……”

程承剛才已是坐立不安,此時撲通一聲跪倒在葛太公跟前,也泣道:“您別這么說,我也,我也有不是,她原本……”說著又要自陳其過,程始肚里暗罵他沒出息,又不好開口。

誰知葛太公卻不叫他再說下去,顫抖著老邁的聲音道:“你什么也別說了。你自小是老朽看大的,我能不知汝之品性?原想這輩子當了翁婿是大好的緣分,沒想卻叫你吃盡苦頭,弄的志氣消磨!老朽,老朽如何面目見你。今日,你就出具休書一封,我領了這孽障回去!以后,以后你若還肯認我這鄰家老人,叫一聲老伯便是了!”

說著,老人已是老淚縱橫,程承更是哭的不能自已。

他雖然厭憎葛氏,但自幼對這位扶弱憐貧的仁善老人多有孺慕之情,小時還曾想若有葛太公這樣的父親該多好,初娶葛氏時,內心深處還暗覺滿足,卻不想落到今日這樣田地。

程始本以為這破事還要糾結許久,沒想葛太公這般干脆。他大喜過望,有心當場了結,可這會兒看葛家三人和程承都哭成了淚人,氣氛何其感人,難道自己喜不自勝的立刻叫人鋪好書案,揮毫寫休書?!這個,好像…有失厚道,太破壞氣氛了。

透明了半天的程止終于直起身來,清清嗓子道:“老丈,容小可說一句,如今歲近正旦,此時寫休書…這個,這個未免不吉利…”

程始松了口氣,道:“正是正是。不如,不如……”他四下一梭,才想起蕭夫人借口安頓葛家已遁出去了,不由得暗罵妻子滑頭躲得快,此刻哪里去找人出主意!

桑氏見不好收場,趕緊來拔刀相助,柔聲道:“不如這樣。反正正旦后,次兄也要上白鹿山讀書去了。不如太公先將人領回去,待日后……”她斟酌下措辭,“待日后不論有何定議,吾家再使人告知鄉里就是。諸位大人,看這般可好?”

這話一出,程家眾人都松了口氣,俱覺得這個‘先分居再離婚’的方案甚好,給兩家都留了顏面,不至于當場了斷。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