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紹坐在男人對面的沙發上，翹起二郎腿，笑容陰沉，“朱少帥上次都不答應合作，怎么突然想通了？”

朱乾川緩緩抽了口雪茄，裊裊煙霧四散，模糊了他英俊的眉眼，“過程不重要，我既然答應了厲二少，就會遵守協議，直到合作完畢。”

厲紹頓了下，開口道：“說說你的條件。”

“無論發生什么，確保傅安安性命無憂。”朱乾川道。

厲紹聽了這話，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一樣，表情陰冷地嗤笑了聲，“你冒著得罪厲梟的風險，就為傅安安？”

“朱少帥，恕我直言，去年你戰勝歸來，像踹垃圾一樣踹掉傅安安，現在又要千方百計把她搶回來，他媽你腦子沒病吧？”

朱乾川被刺得臉色黑沉下來，“這是我個人私事，與厲二少無關，你只管同意或者不同意。”

“不同意，我馬上走人，我不是非要與你合作不可。”朱乾川騰地站起身，絲絲冷笑。

“朱少帥火氣挺大嘛。”厲紹邪眸瞇起，看著朱乾川，眉眼一擰，“不就是留著傅安安一條命？行，我答應了。”

“不過……”

厲紹頓了頓，想起另外一個早就投到他麾下的歹毒女人，臉上漸漸糅雜了看好戲的表情，“朱少帥，合作一場，我先把話挑明了，我只能保證我的人，不對傅小姐動手。”

“那就夠了。”朱乾川干脆利落道。

指尖用力，掐滅指間的雪茄，又穩穩地坐回座位上，順手把煙蒂扔進玻璃煙碟里。

“厲二少，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我們再敲定好各個步驟的細節。”

“厲梟此人，比你我想象的更難纏，更深不可測。”

“既然我們要搞事，就搞場大的。”

“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但也要讓他焦頭爛額，顧頭顧不上尾。”朱乾川冷冷道。

“行，朱少帥怎么說，就怎么辦。”厲紹扯了下嘴角，遞雪茄過去。

朱乾川擺擺手，冷著臉拒絕，“凌晨兩點，你安排人手趕到外灘的新關碼頭，厲梟從洋國購買槍支彈藥的六艘輪船會準時靠岸，我的人早就混入其中，收到信號，我們兩方里應外合，必定打厲梟一個措手不及。”

“我們兩方人馬，搞這么大動靜，就只是運走厲梟一大批槍支彈藥？”厲紹撣了下煙灰，眸底含著嘲弄的笑意，“朱少帥的本事，不過爾爾。”

朱乾川從口袋里摸出一小包東西，推到對面的厲紹手邊，眸光厲了厲，不急不緩地逼視過去，“還有這個。”

厲紹拿起那包東西，兩根手指捻了捻，終于滿意地笑了，眼底藏著瘋狂的邪性，“這還差不多，朱少帥果然有備而來。”

朱乾川沒有再搭理，再次站起身，拍了拍其實并沒有沾染到半點灰塵的軍裝襯衫，頭也不回地拉開門走人。

厲紹仿佛沒有看見朱乾川無聲的挑釁和不滿，薄薄的眼皮慢慢瞇緊，盯著天花板上刺眼的水晶吊燈，眼底折射出尖銳的仇恨和痛。

厲梟，當年的一刀之仇，也該他媽還給我了。

而朱乾川離開茶館，又風塵仆仆趕去了交通部。

辦公室里，副官與幾個下屬，早就站在里頭，翹首等待他。

朱乾川推門而進，副官馬上機靈地關攏房門，并咔嚓鎖上。

朱乾川繞到紅木辦公桌后面，接過副官手里的茶杯，仰頭飲了兩大口，問道，“事情辦的如何？”

下屬們走上前，恭恭敬敬把手里的材料遞給他，“女囚那邊，已經找到了合適的，并送到了少帥您指定的地方。”

“另外，新關碼頭的卸貨工人，都換成了我們的人。”

“例行公事的巡邏警察里面，也收買了兩個小隊長。”

“請少帥放心，中間轉了幾道人手，查不到我們身上。”

“行，辦得好。”朱乾川喝完茶水，煩躁的心得到了片刻紓解。

如今聽到的都是好消息，更是渾身神清氣爽。

“副官，明天你找幾家名氣大的報社，把記者都帶到停放女囚尸體的地方，再把那些相片，都轉交給記者，然后把尸體帶回警察廳大牢，其他的事，就不用管，自有那幾家報社處理妥當。”

交代完副官，朱乾川又轉過頭，交代他的幾個下屬。

“至于你們，挑選身手最好的兵士，大概百來個左右，明天凌晨跟著我去趟新關碼頭。”

朱乾川吩咐完，擺了擺手，“都去忙吧。”

“是。”

副官與下屬們紛紛敬禮，然后依次走人。

朱乾川低頭掃了眼放在辦公桌上的金絲鏈懷表，晚上十點整。

差不多三個小時后，他就要沖進夜色，與厲紹的人聯合起來，打厲梟一個措手不及。

他要徹底破壞掉明天厲梟與傅安安的訂婚宴。

安安，你是我的人，這輩子死也只能死在我身邊。

朱乾川從貼身口袋里，摸出一張傅安安的照片，薄唇對準那抹朝思暮想的紅唇，猛地吻下去。

這時的傅公館，人來人往，燈火通明。

傅安安閨房里，堆滿了華貴喜服，和一套套昂貴的珠寶首飾。

顧雨菲送來了賀禮。

還有一份是顧斯銘托她送的。

說是一份，但其實是滿滿一大箱。

珍珠翡翠紅寶石，密密麻麻，堆滿了箱子。

顧雨菲打開時，傅安安大吃一驚。

“顧大哥送的……這也太多了吧？”

“我哥的媳婦本，差不多全在這里。”顧雨菲說話的語氣酸溜溜的，酸透了。

“你跟我哥認識那么多年，比認識督軍還要長長久久，你怎么就喜歡不上他呢？”

“之前是朱乾川，算你有眼無珠，現在是督軍，他哪哪都比得上我哥，唉。”

顧雨菲自顧自地嘆氣，“傅安安，但凡你喜歡的不是督軍，而是另一個不如我哥的男人，我肯定好歹都要逼著我哥搶親。”

傅安安，“……”

想起從小到大都關心愛護她的顧斯銘，滿臉的喜色，多了惆悵，“雨菲，對不起，在我心里，顧大哥永遠都是我的親大哥。”

她對顧斯銘沒有男女之情，如果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去接受他的感情，才是對他最大的殘忍。

“其實，也不關你的事。”顧雨菲撇了撇嘴，長嘆道，“只能怪我大哥一根筋，全海城的名媛多牛如毛，他卻非你不可。”

“哎，不說這些煩心事了。”顧雨菲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

拉著傅安安欣賞了一遍厲梟送來的各色珠寶和華衣美服，嘖嘖稱贊，“督軍對你，可真是愛到骨子里。”

“嫁給督軍，比嫁給朱乾川那個薄情寡義的玩意，簡直好上一千倍一萬倍。”

“傅安安，督軍這么在乎你，你一定會很幸福。”

顧雨菲笑道，一雙眼睛閃閃發亮。

傅安安握緊她的手，知道她心里的酸澀釋懷了，也慢慢地笑了。

“雨菲，你和顧大哥也一定能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

“但愿吧。”顧雨菲無所謂地搖了搖頭，“其實，我不想嫁人，只想一輩子窩在阿爸姆媽身邊，做個吃喝玩樂啥都不管的敗家女。”

“在家千日好，嫁人時時難。”

“誰說女郎就一定要嫁人生子呢？”

“我的姆媽善良半生，連螞蟻都舍不得踩死，卻受到日國鬼子的殘忍對待，還活生生剝了她的臉皮。”

“我顧雨菲這輩子，與日國鬼子此仇不共戴天。”顧雨菲恨恨道。

說完，她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猛然發亮，閃爍璀璨光芒，“傅安安，聽說袁舒正在進行飛行員訓練，我想參加。”

以前，她活得渾渾噩噩，只想著每天吃喝玩樂，無所事事。

是姆媽承受的苦痛，讓她猛然間幡然醒悟。

她的歲月靜好，都是有無數的愛國烈士拋頭顱灑熱血，替她負重前行。

她突然也想做點什么，才不至于活得像個只知道吃喝的廢物。

傅安安定定地看著她，一字一頓，慢慢地，嚴肅地說，“飛行員一旦駕駛飛機沖入云層高空，與日國的飛機狹路相逢，結局就是，有去無回。”

“雨菲，你確定想好了？”

“我想好了。”顧雨菲重重點頭。

“那你與顧世伯和白姨再商量一下。”

“他們肯定不會同意，我先斬后奏，訓練完了再說。”顧雨菲擠眉弄眼，笑得很開心，有股子拉傅安安一起下水的開心。

“傅安安，你可一定要幫我保密。”

傅安安無奈，“這么大的事，你至少也要告訴斯銘哥。”

“我哥那里，我找個機會跟他說，其實……我就是，想起我姆媽承受的痛苦，特別仇恨日國鬼子，恨不得啃他們的骨，吃他們的肉。”顧雨菲難得的臉色沉重。

傅安安聽了這話，便沒有再勸她。

眼看著夜色越來越濃郁，晃眼快到十二點。

凌晨四點半，她就要起床梳妝。

“睡吧。”傅安安道。

顧雨菲扯里扯身上嶄新的絲綢薄睡衣，往大床里面挪。

挪過去后，突然嘖了聲，“當初你與朱乾川薄情寡義貨成婚的時候，我也陪你睡過。”

“現在你跟督軍訂婚，我又陪你睡。”

“真盼望著你下次是跟我大哥成婚，我還陪你睡。”

顧雨菲說著說著，自己樂呵呵笑了。

傅安安有點無語。

取下腦后的紅寶石簪子，疏通烏黑長發，慢慢地躺在床上，微微合上眼。

好像只睡了一眨眼，春雀就進門喊她。

“小姐，該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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