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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一世夙愿-番外篇之魂歸何處
更新時間:2024-12-19  作者: 蘇墨菀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蘇墨菀 | 清穿之一世夙愿 | 清穿 | 帝王 | 寵妃 | 虐戀 | 蘇墨菀 | 清穿之一世夙愿 
正文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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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還有最后一事需交托于你。”皇上拉過他的手,用手指在他手心上劃下了一個字,恨意頓生的道:“有朝一日,你定要為我除了這兩面三刀的小人。”

載灃見到竟是袁字,心知是袁世凱,他忙跪下說:“皇兄如此境遇,和那小人也拖不了干系,臣弟必當竭盡全力完成皇兄之囑托。”

他驟然一陣陣直不起身子撕心裂肺的咳嗽,使他說不出話來。

“皇上!”載灃擔憂的望著他,他好不容易緩下來擺了擺手。

“無妨……你且去吧。”他自覺異樣,雖知這是他們兄弟二人最后一次相見,然卻不想讓弟弟見到自己毒發身亡的模樣。

“皇……”載灃似乎還有話要說,卻見他蒼白至透明疲憊至極的臉頰,便拉著溥儀跪下,深深磕了一個頭,聲音透著一絲顫抖:“臣弟下次,再來看您!”

皇上略微點了點頭,便緩緩閉上眼眸。聽著他們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縱然再多遺憾未能實現,然而這一刻的無奈才最是深,那根讓他堅持到現在的弦終是緩緩崩斷,寒風間帳幔飛動。

腹中仿佛有一團烈火逐漸燒灼到喉嚨,一陣難忍的劇痛讓他緊緊抓住了褥子,仿佛被萬根灼熱的鐵球刺著,一股絞心的疼痛遍布全身。他捂著腹部在床上翻來覆去,終是再也難忍,口齒不清的叫疼。

聽到聲音的孫公公趕了進來,見皇上痛不欲生的模樣,大驚失色,忙招呼著去喊太醫。

然而那股疼痛卻愈加劇烈的侵襲,整個身子不住地顫動著,面容蒼白得仿如一張雪白的紙,眼前的世界瘋狂的旋轉。如墜地獄般,一陣暈眩。此刻,他竟一心只想解脫,如此受罪,倒不如一刀來得干凈。額角密密麻麻的汗珠,他想要阻止孫公公去叫太醫,然而喉中卻竟已說不出只言片語。

恍惚之間,他仿佛聽到太醫的嘆息聲。一個熟悉的身影透著他捉摸不透的神情緩緩在半昏半醒時出現,他的親爸爸無喜亦無悲。

“兒臣知道,您一直都巴望著今日,如今,您恐是愿望成真。”他語氣冰冷,對她或許也再提不上來恨但卻也再無半絲母子情分。

“但是,似乎并不是。”她卻輕輕嘆了一口氣,緩步過來伸手想要如一個母親那般撫摸孩子的臉頰,他卻躲了過去,面露憤慨:“您尋了一個和兒臣登基時那么大的孩子,是否想讓他成為下一個兒臣?在您的心底里,除了躲在簾子后頭掌控一切,究竟還有沒有黎民百姓和大清國?您究竟有沒有見著紫禁城外的餓殍遍野,有沒有見著那些如狼似虎的洋人那等著分贓的模樣?還是莫非,在您的心里頭,從來都只有您自己!”

這么多年的怨憤,他終于說出口,他什么也不愿顧及了,再不顧及那早已消逝的母子情分,再不顧及任何。

慈禧猛然驚醒,面前跪了一地的太醫見狀慌忙過來為她診脈,額角的冷汗還未落,迷迷糊糊的這段日子獨這會卻驟然清醒無比。

“皇帝,皇帝那邊怎么樣了?”她口齒不清的問。

“皇太后,剛傳來的消息,皇上驟然病重。”一名太監說,她愣了愣。

天邊掛著最后一抹斜陽,微微光芒,卻再也難以抵抗住黑暗的來襲。御塌旁的一盞煤油燈燈光已漸漸微弱如豆,陣陣絞痛似乎緩過了些許,然而他卻仿佛已失去一切氣力,臉上迸沁著冷汗,就連掙扎的氣力都再難以提起來。心知自己已大行將至。

眼皮逐漸如玄鐵沉重,倦得不愿再提起。如果可以,他愿意就這么一直沉沉睡去。

“皇上,皇上!”孫公公焦急的聲音就在耳邊,然而他卻不愿睜開雙眸。

“這是白柢托人從宮外送來的一張紙條,您快睜眼看看!是不是,蕓初姑娘的消息!”他的話語讓靈魂快要跌落至底的他拼盡氣力微微睜開了眼眸,是她的消息,她在宮外是否還安好?

然而他卻再沒有力氣抬起手臂接過那張紙條,孫公公只好含著淚的打開來舉著給他看,上頭寫著的是一些藥方“黃芩、杜仲……”

通一些醫理的他目光一滯,這幾味中藥共同的作用便是保胎,莫非,是珍兒有孕?

腦中轟然,他的唇角終是微微揚起,然而仿佛驟然有一股強大的氣血涌上來沖出喉嚨,仿佛搜腸刮肚般將五臟六腑都要吐出來,嘴角的一抹鮮血殷紅。

孫公公一驚大喊著:“皇上,皇上!”

多好,她竟有了他的孩子,他帶著嘴角那絲淺淺的笑意。雖然,他無法見他一面,他,只能當個不稱職的父親。

周身仿佛越來越寂靜,眼皮似有千斤重,這一輩子,從未如此之累,深深的疲倦如山般積壓。是不是閉上眼,便能脫離一切,不必再有繁瑣相結的幾千煩惱絲。平日,無論千斤重擔,萬般折磨,都從未能真正壓倒過他,總是拼了全力支撐著。

但原來,他也終有這倦了累了的一天。只想放任自個兒沉沉閉上眼,好好沉睡一回。

只是,恍然如夢間仿佛見到她那張梨花帶雨的清麗面容,她眼中的悲痛濃得化不開,他心中錐心一痛,這些年來他最是見不得她落淚的模樣,只想日日見她當初那般純真無憂的笑顏。然而,他卻未能完成此愿,若不是跟了他,她此生原不該有這么多淚水。

想來,此生,他唯一負的只她一人吧。似夢似幻間,是殘存的最后一絲意念,他想要親手為她撫去淚痕;然而,只那么一刻,沉重的身子便驟然一輕,漸漸冰冷喪失了最后一縷溫度。

孫公公見御醫都不再診脈,而是通通跪著,心知皇上已不治,然而見皇上方才還睜眼愣愣的望著一個方向,這會兒卻驟然閉上眼;方才因痛而緊抓褥子的手也松開無力的垂落,只余兩行冰涼的淚從他的眼角滑落。

孫公公見狀心驟然咯噔一下,已經預料到什么,忙讓太醫上前,太醫瞧了瞧搖了搖頭,哭聲一出,眾人皆跪了下來。

“稟報皇太后,方才傳來消息,皇上已……駕崩了!”如投湖巨石,在屋外等候的眾人原本因待了兩天兩夜而體力不支倒在地上狼狽至極,然而聽到此消息卻紛紛爬了起來,一屋子的太醫和奴仆皆震驚萬分,原以為皇太后已無多日,卻未料皇上竟反倒突然駕崩。

一旁侍候的皇后手中的茶杯掉落,清脆的一聲響,慈禧緩緩睜開眼,心中一悶,繚繞著連自個兒都不明白的悲涼。他去了,她這個親爸爸竟不見得有多快活;只不過,他們,都該解脫了。

皇后不敢置信的出了樂壽堂,一路跌跌撞撞的,一手扶著墻壁,捂著唇角,陣陣啜泣卻還是漸漸化為眼中滾燙的熱淚。

“皇太后讓你們入屋。”李蓮英出來對樂壽堂外的大臣們說。

隔著帳幔,臥在塌上的慈禧緩緩開口:“我畢生垂簾聽政數次,不了解的人認為我是貪婪權力,實際上是迫于時勢不得不做出此決定。”

此時的她忽然如素日那般,頭腦清晰無比,然而未過多久,她便逐漸昏沉。倏忽,雙眼又開始炯炯有神,她對著大臣也對著這個在她的手中漸漸沉沒,已奄奄一息的大清說:“自我以后,任何女子不得干預國事,此與本朝家法相違。尤須嚴防,不得令太監擅權!明末之事,一定要引以為鑒!”

大臣紛紛詫異的相視,皇太后臨終前竟反倒說出這番話來。

她緩緩閉上了眼,她這一輩子究竟是為了什么呢?為了享盡天家的極盡富貴,還是為了牢牢的掌控一切方能得一己安穩。然而,她卻未能享普通百姓家的齊人之福,也終究不能像男人那般穿上龍袍君臨天下,費盡心思,終究不過得皇太后這一名號罷了。

滿屋俱跪下,哭聲響徹薄暮的紫禁城和頤和園,隨著兩宮先后撒手離去,大清的最后一絲余暉也漸漸落了去。

“娘娘,雖然喪葬事宜已備,但最要緊的皇上的安寢之地還未擇。”一名公公對著站在窗子前那個瘦弱的身影說。

“先將皇上的棺槨暫時安放于清西陵的行宮正殿,新皇登基后立即為先帝擇地修筑陵寢。”皇后回過神來,抹了抹淚水說。

“每睹宮宇荒涼,便不知魂歸何處。”她仿如自言自語般慨嘆,心底升騰起一抹透心的涼意和茫然。如今,她竟不得不硬著頭皮成了這宮里頭唯一一個能夠拿定主意也必須拿主意之人。這夜,竟如此寂靜,寂靜得讓人心慌。

她知他從未正眼瞧過她這個皇后,雖領著那夫妻之名如此之久,他卻從來都不想當她的丈夫。就連西逃之時,他和她僅相隔一簾的屋子都偏生被他用桌椅生生堵成了兩半。然而,她雖然原本便是一生寂涼之人,夜夜只能望著清冷的宮殿垂淚,都盼不來他的影子;如今,他離開了,她也便什么都不盼了,心也就當真只剩一片荒蕪。

番外篇之崇陵祭

六年后,雪花飛舞,連下了多日的鵝毛大雪將崇陵覆蓋,明樓和隆恩殿上皆積了厚厚的一層霜雪,純凈無暇,閃爍著晶瑩透亮的光芒,石橋下早已結冰的玉帶河也為一層瑩亮的茫茫雪白。

“依照您說的,將每只壇子都裝滿了這崇陵的雪,接下來您看……”幾名小工對一名年長之人說。

老者微微點了點頭:“好,封上紅紙,給上頭寫上“崇陵雪水”幾字!便將這些壇子運送入京。”

“不知,我能否助您一臂之力。”一個女子的聲音驀然傳來,老者奇怪的回過頭去,卻見到一名綰著簡單流蘇發髻的清瘦女子牽著一個約摸五六歲的孩子緩緩走來,她身著一襲月牙白織錦披風,清顏白衫,青絲墨染,如空谷幽蘭。然而看起來卻并非像是未入世的女子那種空靈,反倒像是幾經沉浮后的歲月積淀留下的平和之意。

“聽說您打算為光緒爺籌集種樹的錢款,此次我愿與您一同入京,共同籌集這筆錢財。”她清雅的面龐帶著淡淡的笑容。

“你是?”他打量著她,心生詫異的問。

“我是當年服侍過光緒爺的丫鬟,如今不過只是一籍籍無名的民婦罷了。只是先前受他之恩,如今理應盡自己之力為他做些什么。”她微微垂下眼眸,話語卻像是早就想好那般。

老者一詫,竟如何也想不到眼前這談吐不俗,氣質幽然的女子以前竟只是宮里頭的一名普通丫鬟。

“如今大清已亡了幾年,卻還有你這般忠心不忘舊恩之人,我梁鼎芬也甚為先帝爺高興。”他笑著點了點頭,轉而一頓:“不過,這籌集錢財并非易事,我打算去那些個遺老遺少們的家家戶戶用那幾壇先帝爺陵寢這邊的雪水去換,到時少不得幾經周折,定要忍受不少白眼。”

“無妨。”女子透過茫茫雪霧望向崇陵旁邊的山坡,記得當初,他曾為她種樹,如今,她也要親眼見著他的陵寢旁繁茂生機。

“只要,能讓那上頭蔥蔥郁郁的,無論何種艱辛,我都無怨無悔。”她說。

梁鼎芬贊許的笑道:“既是如此,姑娘有心,那便勞煩了。那些壇子的封條一寫好,便出發。”

“在那之前,您可否稍等片刻。”她望著石橋那頭隱隱的殿宇:“我還想,去祭拜先帝一番。”

兩串長長的深深淺淺的腳印被飄落的雪掩埋,了無蹤跡。步入隆恩殿,她牽著孩子朝著他長眠安息的那個方向跪下。一縷難以言說的痛卻依舊繚繞上心頭,并非當初的痛徹心扉,然而卻那樣不經意的緩緩的,縛住整個身心,原來過了這樣久,思念卻不減半分。心中永遠空落落的缺了一塊,歲月總是填不滿。不過,至少還有他們曾經那很甜很美的回憶長存心間。

“你瞧,這個地兒,從前按時按刻總會有規模宏大的祭拜禮。如今,雖已中斷,但我還是按時按刻眼巴巴的來了,您可莫瞧著厭煩。”就如從前和他閑談時那般輕松自在的語氣,然而,說著說著,一笑之間卻還是紅了眼:“我呀,沒有他們那么多規矩,也沒有帶那么多的香燭貢品,只能簡單的祭拜一番。雖是有些冷清,但是我卻可以和你好好說說話,只要,您莫嫌我絮叨。”

“您瞧,我帶了您最想見的人來。”她一笑,抑制住聲音中的顫抖。

“叫阿瑪。”她柔聲對身旁的兒子說,她想著,如今雖已是民國,但他定然還是會想聽到兒子叫他一聲阿瑪。

他睜著一雙大而好奇的眼眸,眼睛黑亮澄澈得像極了他。他年紀雖小,卻已見清秀眉目。

“……阿瑪。”他如小鹿般乖順的叫了一聲,雖然他并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如今,已是朝代變遷;雖然,我就本不該是這個時代的人,單單為了你罷了。不過如今還有孩子陪著,也算有所慰藉。”她強忍住心中酸澀,始終保持著不想讓他擔心的淡淡笑容。

她低頭從身上掏出一塊精致卻存著歲月痕跡的懷表來:“白柢說,這是你當初讓她拿去當了為我們換銀子的。當真傻瓜,這只懷表,我知你最是喜歡,當初日日都貼身帶著的。這幾日,我終于將它給贖買了回來,雖然還少了些錢票,但那家當鋪老板見我總是軟磨硬泡的。我呀,還是用著您當初那最是嫌棄的厚臉皮給贖了回來……”

韞璃絮絮叨叨了許久,面上笑著,心頭卻擋不住如海般侵襲而來的晦澀。她這才不依不舍的牽著兒子出殿,回眸深深的望了一眼,一行清淚終是抑制不住的滑落。

“娘親,不哭。”他伸出稚嫩的小手為她抹去擱置在眼角的淚,吸著鼻子,一張小臉凍得紅彤彤的。她一笑,緊緊的抱住了他,心中的些許酸澀漸漸被暖意包裹。

“您說,爹爹就躺在那邊,可為什么我卻沒有見到。”聽到他稚嫩的聲音,她一笑:“爹爹在歇息呢,我們走吧。”

待他長大,她終有一日,會告訴他,他的父親曾是這世間最是尊貴溫柔的男子,是值得世人尊敬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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