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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府的馬車?沈昕顏有片刻的怔忪,腦子里反射性地浮現起一張絕美的臉龐。
如果真的是周莞寧,這一回眾目睽睽之下,只怕這“英雄救美”的佳話是切切實實地落實了。慶幸的是三皇子尚未娶妻,憑周懋如今的官位及元佑帝對他的看重,他的女兒當一個三皇子妃也不是不可以的。
三皇子性情雖然有幾分魯莽,但是身為皇室中人想要活得長久,最不需要的就是自以為是的聰明。
就是不知道三皇子的生母麗妃會有什么想法了。雖然周懋算是個有前途的,但他畢竟姓周,是周皇后的庶弟,娶了他的女兒會不會讓瑞貴妃另有想法,這一點麗妃想來還是要考慮清楚的。
她暗暗思忖著。
額頭上的一陣陣痛楚襲來,她倒抽了一口冷氣,再也沒有心思去理會旁人之事。
魏雋航今日休沐,正抱著祥哥兒教他寫字,聽到腳步聲抬頭一看,便見沈昕顏頂著額頭的紅腫走了進來,驚得他手一抖,在紙上畫下了重重的一筆。
“啊!壞了!”見原本寫得好好的字被弄壞了,祥哥兒噘著小嘴很是不高興。
魏雋航將他放在太師椅上坐好,自己則快步朝著沈昕顏迎了上去。
祥哥兒這時也看見娘親回來了,連忙從椅子上爬了下來,屁顛顛跑了過去,響亮地喚:“娘!”
沈昕顏笑著摸摸他肉嘟嘟的臉蛋。
“這是怎么了?額頭怎的這般紅?”魏雋航伸出手去輕輕撫著那處紅腫,手才剛剛碰到,沈昕顏便縮著避開他,“別碰別碰,疼!”
“夫人,藥來了!”新提拔上來的侍女紫煙拿著藥急急走了進來。
“可有把藥拿一份給春柳送去?”沈昕顏接過藥,順便又問。
“正準備送去。”紫煙回答。
“你另拿一份藥給春柳送去,這里不用你侍候了。”魏雋航拿過沈昕顏手上的藥,吩咐紫煙。
“是怎么弄傷的?出門一趟還能把額頭弄傷,這是怎么一回事?”他一邊替她上藥,一邊問。祥哥兒則一臉緊張地盯著沈昕顏,一副擔心她會疼的表情。
“撞到車廂了,回來的路上也不知哪個缺德的竟在街上縱馬,馬受了驚,這才不小心撞上的。”沈昕顏語氣頗為無奈,將路上發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魏雋航聽罷濃眉緊皺:“鬧市縱馬,這性質委實惡劣,若是查清是何人,必不能輕饒才是!”
略頓了頓,他又問:“三皇子救下了周府馬車里之人?可知道救的是哪一個?”
“這倒不曾細問。”沈昕顏接過兒子貼心地遞過來的濕帕子擦了擦手,見小家伙眼睛閃閃亮,一副等著她表揚的表情,微微一笑,“祥哥兒真是個乖孩子!”
話音剛落,瞬間便見祥哥兒笑得眼睛彎彎的。
“娘,我幫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小家伙拉著她,示意她坐下來,讓自己替她吹吹痛痛的地方。
沈昕顏笑著在湘妃榻上坐了下來,任由他鼓著腮幫子替她吹著額上的紅腫。
魏雋航含笑看著母子倆片刻,想了想,轉身走了出去,喚來今日護送夫人出門的侍從細細詢問。
待他再次回到屋里之時,便聽到母子倆歡快的笑聲。
“三皇子救下的是周懋之女。”待祥哥兒跟著他的奶嬤嬤離開后,他才皺著眉道。
沈昕顏了然,果然是她!
“這回麗妃娘娘也不必頭疼兒媳婦之事了。”她半開玩笑地道。
魏雋航濃眉皺得更緊,想到早前調查長子時順便查到的那些事,片刻,揉揉額角:“這位周姑娘可真真是……也不知她這算不算是倒霉。”
倒霉么?或許是,或許又不是,畢竟不是誰每回都能逢兇化吉的,她兩輩子認識的人當中,也就一個周莞寧而已。
況且,是什么人都能這般輕易便被當朝皇子給救下的么?
所以周莞寧這奇怪的命格,她縱是匯活了兩輩子都想不明白。
她想,或許這大概便是戲文當中的“主角命格”?
“只怕宮里有得鬧了,麗妃娘娘未必肯應下這門親事。但是陛下,也不會想要冷了忠心追隨多年的臣子的心。”魏雋航斟酌須臾,緩緩地道。
“陛下若是有意成全,麗妃娘娘再怎么鬧也沒有用。”
“確是如此,若是陛下下旨賜婚,麗妃再怎么不高興也只能認下這個兒媳婦。”魏雋航頷首。
“不過,你又如何這般肯定人家周大人就愿意將女兒嫁入皇家了?”沈昕顏挑眉。
皇家的媳婦是那般容易當的么?上一輩子她只是給周莞寧添添堵,周懋夫婦便隔三差五將長子叫去好好‘談心’,周家兄弟倆也不時警告長子一番。若是換了皇家之人,只怕他們一家人倒不好那般出頭了。
“為何不肯?三皇子雖不能繼承大統,可若一輩子安安分分,一個親王的頭銜是跑不了的。況且,三皇子性情直率,行事也算是光明磊落,陛下三子當中,除了太子,便屬三皇子得圣心了。”
“縱是貴妃娘娘和太子,對三皇子也頗有照應,更不提他在宮里還有一個位份不低的母親。”魏雋航不解。
“雖說低頭娶媳抬頭嫁女,可這世間上也并非所有父母都樂意讓女兒高嫁的,我瞧著周大人與周夫人未必愿意。”沈昕顏道。
魏雋航想了想:“你說的確有道理,只是,你卻忽略了一點,這周姑娘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如果我沒有記錯,她是比盈兒還要長一歲的。周懋再疼愛女兒,可也不能耽誤了她的終身大事啊!”
“人家父兄許是一點兒也不介意養她一輩子呢!”沈昕顏攤攤手。
這話可不是她說的,是上輩子她數不清多少次從周家父子口中聽來的。
“嘴上說說而已,哪能當真。”魏雋航明顯也是聽過周家父子說過類似的話,一聽她這般說便搖頭道。
夫妻二人只說了一會兒便將此事拋開了,畢竟周家姑娘最終嫁不嫁三皇子,與他們都沒有太大的關系。
周府當中,周懋頭疼地揉了揉額角,他身旁的周夫人溫氏眼睛泛著淚:“街上那么多人看見,這回可如何是好?難不成真的只能將阿莞嫁到皇家去了?”
夫妻這么多年,周懋仍舊抵擋不住妻子的眼淚,見狀連忙哄道:“你也莫要擔心,若是阿莞不愿意嫁,誰也不能逼她。”
“可恨那魏承霖,撩起了阿莞的心思,卻又不告而別,半點音訊全無!”一想到那撩撥了女兒心思,卻又辜負了女兒心意的魏承霖,溫氏便氣到不行。
周懋同樣氣極,可不管他如何試探,都不能從魏雋航口中得到半點關于魏承霖的消息,西延千里迢迢,他又全無半點人脈在那處,縱是想要打探一二,也是有心無力。
“其實細想起來,三皇子也不失為一個好的女婿人選。”良久,他才若有所思地道。
“什么?難不成你真的想將女兒嫁入皇家?”溫氏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你不要急,且容我細說。”見她急了,周懋連忙安慰。
“三皇子性情敦厚,并不是那等心思深沉之人,否則太子殿下也不會親近他,貴妃娘娘也不會容許他分去陛下的寵愛。”
“況且,皇子成了婚便可離宮建府,沒有長輩一處,這日子便也自在些。”周懋細細分析著。
溫氏眉頭漸漸舒解幾分,沒有長輩一處這一點著實是最好不過了。
不像她,頭上壓著一個不時拿孝道壓她的婆母,還有時不時給她添堵的妯娌,尤其是五房那個方氏,性子奸滑,甚有手段,進門不過一年便已經籠絡了不少人心,到后面連二房那一位都被她逼到了一邊去,更有甚者,初時堅決不同意她進門的婆母,竟然也被她籠絡了過去,什么都聽她的,可著勁與自己作對。
如今諾大一個府邸,她這個唯一的誥命夫人,竟被五房那位逼得輕易連氣都透不過來。
這日子,還不如當初外放之時,好歹那會兒她還是府里的當家夫人,不似如今這般,處處受人掣肘。
“大夫人,老夫人請您過去。”正感嘆間,便有侍女進來稟道。
又來了又來了,又不知聽了那方氏什么慫恿來找自己麻煩了!
溫氏煩不勝煩,卻又拿對方一點兒辦法也沒有,畢竟對方占著一個長輩的身份,不管做什么,她也只能受著,否則一個不孝的罪名扣下來,她們這一房人只怕都得不了半分好。
周懋如何不知夫人的苦處,可他自己也同樣被生父壓著,早已是力不從心,哪里還顧得上她。
隔得半月有余,果如魏雋航所意料那般,因為三皇子與周莞寧之事,宮中的麗妃鬧了起來。
三皇子意欲娶周莞寧為正妃,麗妃卻只同意周莞寧為側妃,她相中的娘家侄女為正妃。
沈昕顏聽到這個消息時愣住了,不管是她還是魏雋航都沒有想過周莞寧為側妃這個可能。
她是壓根就沒這種想法,魏雋航則不認為以周懋在元佑帝跟前的份量,他的女兒卻只能當皇子側妃。
沈昕顏搖頭,難為麗妃能想得出這樣一層來。
麗妃娘家并不是什么顯赫的家族,周家雖然沒了首輔,但周懋卻是位得元佑帝器重的能臣,便是太子對他也是相當禮遇,周莞寧更是他唯一的嫡女,怎可能會給三皇子當側妃。
麗妃這樣的念頭,必定讓周懋氣狠了。
“真真是愚蠢至極啊!”便是魏雋航也對麗妃無語至極。
果然是他高估了此人,難怪當年會被周皇后和淑妃當槍使,險些連累了三皇子,可見愚蠢是不一定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改變的。
這哪里是結親,分明是與周家結仇啊!
宮中母子倆各不相讓,到后來三皇子直接便求到了元佑帝處,請元佑帝為他與鴻鸕寺卿周大人之女賜婚。
元佑帝并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三皇子不死心,又求到了瑞貴妃處,倒讓瑞貴妃哭笑不得,也為難至極。
魏盈芷閑聊間將此事告訴了沈昕顏。
“貴妃娘娘可頭疼著呢,三殿下不去磨陛下和麗妃,反倒去磨著貴妃娘娘替他作主,麗妃得知了消息也去磨著貴妃,母子倆誰也不肯讓步,貴妃真是有苦說不出。”
沈昕顏啞然失笑,對瑞貴妃也是同情得很。
這種事外人怎可能插手,麗妃這對母子也真是讓人無可奈何。
“他們去鬧貴妃,陛下肯定心疼,娘你看著吧,過不了幾日,陛下便會有旨意下來了!”魏盈芷一臉肯定地道。
沈昕顏深以為然,卻覺得以周懋對女兒的疼愛,事情鬧至如今這地步,對這門親事必然已經起了反感。可又因為事情鬧到了這地步,周莞寧卻只能嫁給三皇子了。
“我聽說你前不久整頓了內宅?”沈昕顏忽地問。
魏盈芷呆了呆,噘著嘴撒嬌地道:“怎的什么也瞞不過娘!”
“是有這么一回事,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讓那些拿著雞毛當令箭之人看清楚,誰才是府里的真正的主子!”她微頓,冷哼一聲道。
“再怎樣她們也是貴妃娘娘的人,你也得掌握好分寸,莫要讓蘊福難做。”沈昕顏早就想過了這個情況。
忠義侯府早前只得蘊福一個真正主子,蘊福身為男子,不會將精力放在內宅,而貴妃派過去之人自然便生了優越感。
待魏盈芷嫁進去,名正言順掌家,那些人失了手上權柄,當然心里不平衡,雖然明面上不敢做什么,但私底下必會整些麻煩出來。
可魏盈芷又哪是輕易肯吃虧之人,趙氏族里那些人都拿她毫無辦法,她又怎可能被自己府里的下人拿捏,當下毫不留情地出手整治,以雷霆手段徹底掌控住忠義侯內宅。
“娘你放心,此事蘊福也是支持我的,他比我還要惱呢,從來沒見過那般不知所謂的,給她幾分臉面,便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連主子屋里事也敢插手。”一想到,魏盈芷就忍不住氣惱。
屋里事?沈昕顏倒沒有想到這個,又聽魏盈芷氣呼呼地道:“蘊福都沒說呢,她倒讓我給丫頭開臉,敢情婆婆早逝,貴妃在宮中,她倒把自己當成侯府半個太夫人了!”
沈昕顏一聽也惱了,臉色一沉:“確是不知所謂,此事你不必擔心,便是貴妃怪罪下來,娘也替你擔著!”
“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了!”聽她這樣說,魏盈芷臉色頓時便緩和了下來。
再隔得幾日,確如魏盈芷所料,元佑帝正式下旨,賜婚三皇子與鴻鸕寺卿周懋嫡女。
麗妃與三皇子之爭,最終以三皇子的勝利告終。
消息傳來,沈昕顏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上輩子的兒媳婦,這輩子成了別人的,她不知道,若是遠在西延的長子得知他的意中人另嫁,心里又會有什么想法。
“靠,渣男,渣男一家都是渣!”
“心疼女主,惡心渣男!”
沈昕顏從夢中陡然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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