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三、小田氏、叢氏面面相覷。

大家都沒料到，相見來得這么猝不及防。

若不是還有老太太在場，三人能尷尬到死。

“老三，你怎么說我和你見過，還，還承諾過。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叢氏先開了口，這件事事關她的聲譽，她絕不容許誰在背后搞鬼。

叢氏憋著一口氣，盡量讓語氣平靜，但起伏的胸口已經暴露良多。她的心情遠沒有表面這般平和。

胡老三瞅了她一眼，自然看出她的不安，想說這件事算了吧，就當他是胡說八道。

叢氏看透他的心思，非要同他說個明白。

“你不要隱瞞，我確定自己沒有見過你。若是你真的見過了我，里面肯定還有旁的事。你若真的為我好，就把事情從頭到尾說清楚。”

叢氏不敢大意，她了解胡老三不會隨便說謊。他說得這般篤定，肯定發生過。但她的記憶也沒說謊，那些年她都待在王府，談何私下見面？

叢氏信誓旦旦，在胡老三看來太過無情。他為了她遮掩良多，就怕她遭遇麻煩，可她倒好，一句話撇清與他的關系，還要他從頭到尾說清楚。

他說清楚什么？

說他們私相授受，私定終身嗎？

胡老三委屈得不行，在叢氏的強勢表態下，他真的把大事小情都說了一遍。

他與叢氏的關系，遠沒有他同老太太講的那般簡單。

他們自幼相識，早就私定了終身。是叢氏說，要等他來娶她。是叢氏說，此生非他不嫁。也是叢氏說，以后他們不要見面，她要嫁給他二哥。

那段時間，胡老三是憋屈的，是迷茫的，是委屈的……他忍了這么大一個秘密直到現在，心都快崩潰。而今，叢氏更是要把一切當什么都沒有發生過，怎么可以！

叢氏都聽呆了，一旁的小田氏更是聽得淚流滿面。

原來她的丈夫和二嫂之間有這樣多的過往，那她算什么？

原本沒有和離的心思，現在也冒了出來。她就像一個闖入者，橫在叢氏和胡老三之間。

小田氏委屈歸委屈，卻把什么話都藏在心里。別人不問，她也不說。

叢氏的委屈是直接發泄出來，誰讓她不好過，她就加倍還回去。

為了自證清白，她也不忌自曝其短。

“老三，你該知道廣茂不是你二哥的孩子吧？”

胡老三：“……”

小田氏：“……”

二人暗暗看向老太太，見老太太沒什么反應，便知叢氏已和老太太說清楚了。

胡老三點點頭，以前他不知道，自從在縣城王家看到王員外后，他便心生疑慮。無他，張員外長得和胡廣茂有些相似。后來叢氏當場喊破，這件事便不再是秘密。

“那些年我都待在縣城，一次也沒回過鄉。”

若不是自老員外離世后，現在的張員外將府中所有人都遣散，她還能找到自己以前的丫鬟，證明清白。

但這件事也并非無可查證，不過需要多費些工夫罷了。

“我爹把我賣給人家當小妾，做妾哪有自由？我連自己的小院沒人帶著都出不去，談何出府？”

一次也是說，兩次也是說，叢氏這回說得順暢。

給人做妾表面都無風光，背地里更是如此。她剛進王府那幾年，老員外得了她爹的話，怕她跑掉，一直將她禁錮于后院。后來她想通了，與老員外也有了夫妻之實，日子總算好過一點，但也僅限于府邸之內。出去一會都是賞賜，沒人陪同更不可能。

她怨恨叢家，自進了王府后便一次也沒有回來過。胡老三所說與她一訴衷腸，根本無稽之談。

“可，可……”

胡老三蒙了，可他確實見過叢氏，他們倆還……那樣真切的觸感，絕對不是做夢！

叢氏瞥了眼他，又看向小田氏。

她一直和小田氏不對付，本以為是女人間的小心思作祟，殊不知背地里還有這種事。早知道是這種事，她早解釋清楚了。

“我信你說的都是真的。若我猜的不錯，你說的人應該是我的二姐。”叢氏嘆了口氣，目光幽遠。

“二姐？”胡老三一愣，叢氏姐弟三人，唯有大姐和小弟，哪里來的二姐？

因為叢家并非只有姐弟三人。

叢家家貧，為了生個兒子，叢母連年生產。

叢氏之上，還有幾位姐姐，剛生出來不久就被送人。叢氏能留下，只因為她身上的“福星”之名。

叢家姐妹長相都差不多，雖然從出生起就被送人，但長相這件事無可更改。叢氏很早就知道，她還有幾位姐姐，叢家貧窮，送養的家庭更連飽飯都吃不上。幾位姐姐知道真相后想回叢家，其中屬二姐鬧得最兇。

叢二姐與叢氏長得最像，她不知道是不是叢家父母許諾了什么，才導致叢二姐盯上了胡老三。

叢氏看向胡老三，眼中帶著憐憫。

胡老三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他無法接受自己一直以來的愛戀只是一場誤會。

叢氏對他從來沒有愛戀，他愛戀的人另有其人？

“那你二姐呢？”胡老三似是迫不及待想要得知心上人的下落，既然和他相戀的人是叢氏的二姐，那就不存在無法嫁娶的問題。可關鍵是，她二姐就此失蹤，在往后十余年間胡老三再也沒有見過她。

小田氏臉上難掩失望，本以為胡老三與叢氏說清，他就能安心過日子。誰料，他竟惦記上了叢氏的二姐。

看看叢氏，嬌嫩的臉上難掩風華，叢二姐與她長相相似，定也是貌美女子。

小田氏把唇角咬出了血，心里奢望胡老三能回頭看她一眼。但終究讓她失望了，胡老三眼里根本沒她。

若找到了叢家二姐，她是不是就要退位讓賢了？

叢氏也沒料到胡老三會這樣問，她隱晦地看了眼小田氏，這才回答：“嫁人了。”

胡老三剛升起的勇氣瞬間湮滅，哦，嫁人了啊。此時，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不該再惦記什么。他有妻有子，再去惦記那些年輕時候的往事，只會讓人笑話。

“哎呦！”

胡老三肩頭挨了重重一棍，他終于也體會到胡老大和胡老二挨打的滋味。

老太太豎起搟面杖，上吊的三角眼帶著看透一切的光芒。

“你是不是想停妻另娶？”

小田氏心頭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胡老三。她只悶頭想退位讓賢之事，還尋思著胡老三若敢將她休棄，如何同秀才兒子交代。卻沒想到，竟還有停妻另娶一說。

胡老三若果真如此，才是將她的臉面踩到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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