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是深冬，去往云若寺的路崎嶇難行，半路還下了一場大雪，路面被積雪覆蓋，放眼望去，綿長的青石路已被皚皚白雪覆蓋，山腳下的客棧人跡寥寥。

“王爺，大雪封路，天色已晚，不如在客棧先休息一晚，等明日一早再上山吧。”清風看了一眼天色，眉頭不由緊皺。

蕭衍淡淡一笑，他看了一眼懷中恍若睡著了的舒婉，低聲說道：“不等了，我的婉兒已經睡了太久。”

“聽說要上這云若寺求藥，需得一步一跪，一跪一叩，你能做到，夫君也能做到，你先好好睡一覺，夫君這就去給你求藥。”

懸掛在半山腰的陽光罩著巍峨的山頂，橘紅色的光輝透過窗欞灑在舒婉的臉上，仿佛為她鍍了一層暖光。

清風嘆了一口氣，終是沒忍住說道：“王爺，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王爺節哀，早日將王妃入土為安吧。”

“卑職實在不忍再看王爺再這樣下去，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哪有什么令人起死回生的靈藥，不過是世人杜撰的罷了！”

他明白蕭衍心中的痛苦，即便他在外人面前始終不表現出來，只將所有的痛苦都藏在心中，哪怕一夜白了頭發，他也從不發泄。

可他更明白，越是這樣，他就越是要將蕭衍喚醒，所謂長痛不如短痛，也許，過一段時間他就自己想明白了，不會將自己深陷于兒女情長之中。

更何況，他身上的傷還未痊愈，這天氣如此惡劣，莫說是一個身強體壯的練武之人，要一步一叩的跪上去就要去掉半條命，更何況還是身受重傷的蕭衍。

只怕上去之后就沒命下來了！

可是，他的這些話無疑徹底惹怒了眼前的男人。

只見眼前的男人微瞇著眼，那幽深的如墨的瞳眸中，折射出一股冰寒徹骨的戾氣，一頭白發如雪，將他本就清冷俊美的五官襯得格外冷峻。

“清風，你跟了本王多久？”蕭衍的語氣不顯波瀾，眼中卻浮現出淡淡的怒意。

清風答道：“回王爺，清風從小便一直跟在王爺身邊，如今已有十年了。”

“十年……”蕭衍似在回想著什么，隨后又道：“日后，你不用再跟著本王了。”

清風猛然抬頭：“王爺……”

清風明白，王爺是徹底動了怒，他握了握拳，猛地跪地說道：“就算王爺要趕卑職走，卑職也要說，老侯爺曾囑托過卑職一定要好好保護王爺，可王爺如今為了一個女子，竟要舍棄自己的性命嗎？”

“王爺這般行徑，如何對得起這天下的黎明百姓！如何對得起死去的老侯爺……”

蕭衍面色冷寂，眸中壓抑的情緒幾乎快要膨脹出來。

他垂眸看著懷中的舒婉，鋪天蓋地的痛楚潮水般涌來，他的手，他的心，他整個人，都痛得撕心裂肺。

“這世上若沒了她，本王要這天下又有何用？這天下人又與本王何干？”

若沒了她，他算什么？他爭這天下又做什么？

清風道：“卑職知道王爺心中痛苦，王爺何不換一種方式宣泄，何苦來這里尋一個不切實際的希望。”

“那你告訴本王，還有什么辦法可以救她？你告訴本王，只要能讓她活過來，本王都愿意去試試……”蕭衍頹然地閉上了眼，語氣說不出的悲涼。

清風沉默半晌，終是搖了搖頭，嘆息道：“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王爺節哀。”

“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本王也要去試一試……”

蕭衍目光堅定地起身，一步步往山上走去，他站在臺階下，抬頭仰望著山頂，連綿不絕的臺階在白雪的覆蓋下隱約能看到些輪廓，像一條從山頂垂下的一條長綢帶。

他難以想象，這樣一望無際的臺階，當初舒婉是如何跪著爬上去的，她明明是那樣的弱不經風……

不敢再想象，他深吸一口氣，撩開衣袍，屈膝跪下。

這輩子，他從未跪過任何人，他也從不信鬼神，他只相信自己。

可是現在，他愿意為了他去求所有的神靈，只愿她能活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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