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樂局并不在宮內，而在朱雀街尾，和皇宮隔得不遠，為了方便排演，司樂局占地面積很大，光是陳列樂器和表演服飾的屋子就有十余間。

剛進司樂局，姜媚就看到了趙行知。

鴉青色官服沒給趙行知增添半分正氣，反而看著越發陰險，他看姜媚的眼神更是惡意滿滿。

“姜掌樂，好久不見。”

趙行知主動開口，微微上揚的唇角帶著譏諷。

看到他，姜媚瞬間明白那日在宮里，琵琶琴弦為何會被絞斷。

“好久不見。”

姜媚頷首回應，面上同樣帶著得體的笑。

一刻鐘后，趙行知帶著姜媚來到一處上著鎖的閣樓，鎖已生銹，可見平日根本不會有人來這里。

趙行知一邊開門一邊說：“司樂局現在已經有兩位掌樂了，那二位都是在音律方面造詣極高的前輩，還輪不到姜掌樂對他們指手畫腳，但司樂局不養閑人，還請姜掌樂在一個月之內把這些壞損的樂器全部修好。”

隨著最后一個字落下，閣樓的門也打開，一股霉腐之氣撲面而來。

閣樓里雜物堆積，蛛網密布，積塵已久。

趙行知側身而立，做了個請的姿勢，一臉玩味。

她不是會修琵琶嗎，他就讓她修個夠！

姜媚并未慌張生氣，鎮定開口：“按照律例，我應該先去見大司樂，把任命書給他過目。”

“大司樂很忙，這種小事，我代勞就行了。”

趙行知說完伸出手，示意姜媚把任命書給他。

姜媚沒動：“大司樂忙是他的事，我作為新來的下屬，不能連最基本的規矩都不懂。”

大司樂是司樂局品階最高的，也是能直接決定姜媚日后在司樂局的處境的人，赴任第一天，姜媚當然要給他留個好印象。

“我都說了大司樂不想見你，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趙行知拔高聲音，滿臉的不耐煩。

姜媚沒有被嚇住，轉身就走。

司樂局的人這么多，趙行知不帶她去，她找別人也可以。

“我跟你說話呢，你去哪兒？”

趙行知追上來一把拉住姜媚。

他抓的是姜媚的左手，尚未痊愈的左肩立刻傳來痛意，姜媚眉心一皺，反手就給了趙行知一巴掌：“放手！”

趙行知瞪大眼睛，怎么也沒想到姜媚竟然敢動他。

“你……”

姜媚冷聲打斷：“趙大人若是再不放手，我就要喊人了。”

趙行知連忙收回了手。

趙德永作為越王嫡孫都沒在姜媚這里撈到好處，若被姜媚扣上輕薄的罪名，他哪還有活路？

沒了阻攔，姜媚繼續往前走，趙行知的語氣漸漸有些急了：“大司樂最不喜歡忙正事的時候被人打攪，你若執意要去，后果自負！”

姜媚充耳不聞，腳下步子反而加快。

趙行知氣得不行，拂袖而去，先一步跑去找大司樂告狀。

趙行知很快跑得沒影，姜媚正想找人問路，就見秦牧之走了過來：“你果然來司樂局了，我這兩日又寫了幾首譜子，你快看看是用笛子演奏好還是用蕭好。”

受到姜媚在宮宴上表演的啟發，秦牧之回去靈感迸發，一口氣寫了好幾首曲子。

“我還沒找大司樂報道，秦公子能不能先等我一下？”

“這個簡單，我帶你去。”

趙行知在大司樂耳邊說了姜媚許多壞話，正等著姜媚來找罰，卻沒想到姜媚是和秦牧之一起來的。

秦牧之雖未在司樂局入職，但秦家家主一句話就能讓大司樂卷鋪蓋走人，一見到他，大司樂連忙起身，原本的倨傲也變成殷勤：“秦公子，這是什么風竟然把你吹來了？”

“我帶姜掌樂來報道，”秦牧之如實回答，而后不滿道，“司樂局的人真是越來越懶散了，掌樂赴任，竟連個引路的人都沒有。”

大司樂臉色一變，對著趙行知劈頭蓋臉一頓罵：“混賬東西，我不是讓你帶姜掌樂好好熟悉一下司樂局的環境嗎，你竟把最重要的事給忘了，要你何用？”

趙行知低頭認錯，一個字都不敢辯駁，心里恨得要死。

裴景川不是把這個女人看得很重嗎，怎么會讓她勾搭上別的男人？

有秦牧之在，大司樂對姜媚的態度很好，很快就在任命書上蓋了戳，還承諾督促內務府在五日之內把官服和掌印做好給姜媚送來。

做完這些，大司樂小心翼翼地問秦牧之：“下官今日無事，不知公子能不能賞臉一起吃個飯，我這里有一本曲譜殘卷，想請公子幫忙……”

“沒空。”

秦牧之直接拒絕，一點兒面子都不給，大司樂臉上的笑容僵住。

姜媚適時開口：“什么曲譜，大人能拿給我看看嗎，也許我能幫忙……”

趙行知總算找到機會開口，他直接打斷姜媚，嘲諷道：“普天之下，這補全曲譜之事，只有秦公子能做，你算哪根蔥也配跟秦公子相提并論？”

大司樂也想訓斥姜媚幾句，卻聽到秦牧之說：“補全曲譜并非難事，只是這些殘缺的曲譜大多并非名家所著，補全了也沒什么意義，你若感興趣，倒是可以嘗試一下，反正我每日都會來這兒找你，若遇到難處，你直接問我便是。”

大司樂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他立刻讓趙行知去取曲譜來，再看向姜媚時，笑得合不攏嘴：“姜掌樂和秦公子私交如此好怎么不早說，再過半個月就是太后壽辰，你叫上幾個樂師讓秦公子幫忙譜一首曲子給太后賀壽啊。”

中秋宮宴的風頭都讓姜媚一個人搶了，司樂局上上下下忙活近兩個月，拿到的賞銀少得可憐，現在讓姜媚得點兒賞賜回來也是理所應當的。

姜媚答應下來，大司樂卻還不想放他們走，想聽聽秦牧之是不是作出了什么傳世名曲。

姜媚見狀主動提議：“我要先回去做事了，大人要不要過來跟我和秦公子一起探討音律？”

“好啊！”

大司樂眼前一亮，暗道姜媚還挺上道的。

三人同行，很快便回到放雜物的閣樓。

秦牧之皺眉：“這就是他們安排你們做的事？”

大司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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