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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的主意?”
“還是謝侯夫人的主意?”
周域驚駭,沉聲問道。
“自是財神娘娘的主意。”宴尋聲音里的與有榮焉幾乎要溢出來,全然按耐不住那份驕傲。
“日暮時分,財神娘娘得知后,便開始有條不紊的安排,先是吩咐我將這樁駭人聽聞的血案公之于眾,鑄烈火烹油的沸騰民議。而后又安排青棠明日一早,前往佛寧寺,請求方丈大師為枉死的亡魂誦經祈福超度。”
“入夜后,又遞出消息讓我前來見你,商討謀劃。”
“明言,你是小侯爺的知交好友,她不能坐視不管,眼睜睜看你陷入死生險境。”
周域止不住感慨,謝灼真真是好福氣啊。
果決聰慧又不失慈悲之心。
既能金剛怒目,亦可菩薩低眉。
他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
省心省力,還能事半功倍。
“是個好主意。”周域由衷道。
“謝侯夫人是不是猜到了幕后真兇?”
宴尋的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縷難以察覺的心虛,干巴巴道“很難猜嗎?”
他總不能說,是財神娘娘親自出手,才讓二皇子的滔天罪惡顯露于人前。
“是不難猜。”周域微斂眉目“難的是證據。”
“人證。”
“物證。”
“唯有證據,才能定案。”
“否則,二殿下隨隨便便推出只名不見經傳的替罪羊,這樁驚天大案就不得不草草了結。”
“咬南世子!”宴尋一字一頓。
“直接咬南世子,咬死了查,將所有的罪行,直接栽到南世子頭上。”
“栽的死死的。”
“與其等一只隨隨便便的替罪羊,不如選一只最肥碩最該死的。”
周域有些一知半解。
就像有一層薄薄的霧氣擋在他面前。
差一點兒,只差一點兒,一步之遙,他就能想明白。
“那二殿下呢?”
“斷左膀右臂,任他逍遙法外嗎?”
話音剛落,不等宴尋出言解釋,周域眼睛一亮“原來如此。”
最肥碩的羊,也最有掙扎脫困的機會。
南世子自證,就是陷二皇子入泥潭。
指不定,還能看到互相殘殺的一幕。
“想明白了?”宴尋挑眉,發問。
周域頷首“想明白了。”
委實沒必要一開始就直接吧目標對準最硬的骨頭。
他牙口不好,啃不下來的。
“代我多謝顧娘子的指點。”
“改日,我必攜禮,親自登門拜謝。”
宴尋輕輕咳嗽一聲,故作謙遜禮貌地說道:“拜謝財神娘娘一事可容他日再議,但今日之情……”
“擇日不如撞日。”宴尋續道,“我一點也不挑剔的,你可以將小侯爺贈予你的那壇百年陳釀轉送于我。”。”
周域扯扯嘴角“你看我像不像百年佳釀。”
“我看你像老光棍!”宴尋氣憤不已,撩起簾子,翻身跳下了馬車。
周域真真是鐵公雞,一毛不拔。
求神拜佛,不如求財神娘娘。
周域緊握車簾,目光伴隨著宴尋漸行漸遠,眉梢眼角沉積的憂色愈發深沉。
宴尋帶來的高見,的確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但,他更發愁了。
宴尋不僅口口聲聲貞隆帝,而且聲音里未聞恭敬。
細思極恐。
是謝灼查到了什么嗎?
他一直知道,謝灼從未放棄追查過當年北境軍布防圖泄露,謝老侯爺戰死,駙馬爺重傷不治之事。
難道……
最壞的情況發生了嗎?
那,謝灼又想做什么呢?
周域越想,越發愁。
告發是不能告發的。
對了,還忘了問宴尋,二皇子露出馬腳有沒有忠勇侯府的手筆……
愁……
真的愁……
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周少卿可有問你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房門大開著。
隔著一道蘇繡屏風,顧榮在屏風后抄經,青棠緩緩研著墨,宴尋在屏風前垂首低眉,輕聲稟報著。
顧榮活動了下微微僵硬酸疼的手腕,狀似無意道。
宴尋眨眨眼“問屬下他像不像百年佳釀算嗎?”
一道刺耳的聲音響起。
顧榮轉睛一瞥,只見硯臺中殘留著一道細長的墨痕。
宴尋:青棠定在心里暗暗嘲諷他!
“財神娘娘,屬下還是一字不差復述下吧。”宴尋補救道。
顧榮“可。”
聽完宴尋的鸚鵡學舌后,顧榮握著毛筆的手緊了緊。
“宴尋,小侯爺和周少卿之間,可托付生死否?”
顧榮輕輕擱下那桿翠綠如玉的毛筆,穩穩置于青玉雕刻的三鶴筆架上,隨即以浸水的細軟帕子輕拭指尖后,語氣沉沉地發問。
宴尋心下一凜,頓時明白自己大抵是失言了。
“財神娘娘,生死相托之誼,分量猶如泰山之重,屬下不敢妄議。”
“屬下僅僅知悉,周少卿乃小侯爺推心置腹之良友。”
顧榮垂眸,視線落在墨跡還沒徹底干透的佛經上。
“是故佛說菩薩心。不應住色布施。須菩提。菩薩為利益一切眾生故。應如是布施。如來說一切諸相。即是非相……”
“罷了,我親自給謝灼去信問清楚。”
她信謝灼的識人之術。
她不能成為像貞隆帝一樣濫殺無辜的人。
她要見日光明照,而非血雨腥風。
屏風外,宴尋驀地跪伏在地“屬下掉以輕心,請主母責罰。”
顧榮道“若追本溯源,當是我的過失。”
“以后,該恭恭敬敬喚陛下時,還是得恭恭敬敬的喚。”
“絕不能讓旁人挑出些錯處來。”
宴尋應下。
“砰,砰,砰。”
一聲緊接著一聲的急促敲門聲在夜的靜謐中顯得尤為突兀。
那聲音不僅響亮,更似乎穿越了夜的界限,傳至很遠很遠。
顧榮下意識地微微皺眉,身披一襲輕薄的氅衣,繞過屏風,目光深遠地投向遠方。
府里是她在管事,大大小小的事都會過她的耳。
只是不知,深夜訪客,到底是何人。
宴尋大步流星的跨過門檻,守在庭院外。
不消多時,映入顧榮眼簾的是,武婢帶著個渾身襤褸,臟污不堪的人。
“阿巳?”
顧二爺的妾室里擅長紙扎的阿巳。
二叔不是攜三十余房妾室離京游山玩水吃喝玩樂了嗎?
“求大姑娘救救二爺。”
“救救妾的姐妹們。”
阿巳雙眸周圍涂得漆黑如墨,兩頰各有一抹鮮艷如血的胭脂。
遠觀之,宛若紙糊之像。
近賞時,愈發覺得如紙制之形。
夜里一瞧,陰森森的。
“發生了何事?”
顧榮擔憂不已,連忙問道。
阿巳用簡潔明了的語言,將這些日子里的波折與起伏娓娓道來。
挺身而出要去剿滅黑店,做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大英雄的顧二爺,賠了夫人又折兵,再一次身陷險境了。
留縣,官匪勾結,沆瀣一氣。
去縣太爺府上做客的顧二爺自投羅網。
被唱作俱佳的縣太爺欺騙,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兵分三路的計策坦言相告。
然后……
全軍覆沒。
除了藏在新下葬的墳頭兒上假裝沒燒完紙扎的阿巳,僥幸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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