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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京亂成一鍋粥時,北疆同樣不平靜。
時逢隆冬,寒風裹挾的飛雪,猶如片片細薄的刀鋒一般,刮得人臉皮生痛。
旌旗被凍的硬邦邦,風吹不動。
月余,謝灼肅清軍中奸佞,又連番擊退了北疆的侵擾,靠著實打實的軍功和身先士卒的英勇,重塑忠勇侯府一脈在北疆、在北境軍的威望。
“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
“等閑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
謝灼聽著營帳外呼嘯肆虐的西北風,攏了攏狐裘,低聲呢喃。
李德安眨眨眼睛,試探著小心翼翼道“小侯爺,您是想要祖籍在泗水之濱的姑娘嗎?”
想的都有些神智不清,把寒冬臘月的凄冷妄想成春暖花開的盛景了。
謝灼輕描淡寫的睨了李德安一眼,真心實意問道“之前,李福盛是怎么放心把你調在御前伺候的?”
李德安撓撓頭“干爹說我是福星。”
謝灼淡聲道“他可真能睜眼說瞎話。”
李德安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他拍馬屁又拍到了馬腿上。
丞晟適時的白了李德安一眼“東風起,自然就是萬紫千紅的春日了。”
天不予東風,小侯爺便揚一場東風。
李德安似懂非懂“原來,小侯爺是想看花了。”
也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又補充了句“宮城御花園四時皆是花團錦簇。”
他想干爹了。
他也擔心干爹。
他隱隱約約有所察覺,謝小侯爺所圖謀的遠不止北境軍。
是非對錯,他看的不甚分明。
但他知,干爹選擇了謝小侯爺。
謝灼沒有揪著李德安那句別有深意的話不放,而是順著話頭,饒有興味道“宮城里的垂絲海棠不如佛寧寺后山的。”
顧榮喜歡。
謝灼心底默默補充道。
他日,宮城之中,皆任顧榮的心意裝點。
不,他不會納妃,后宮形同虛設,他的娘子該走出四四方方的宮殿,跟他攜手并肩立于朝堂之上。
李德安默默記下。
移植佛寧寺后山的垂絲海棠。
他是勵志要子承父業,做天子大監的內侍!
“小侯爺,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李德安笑的諂媚,往零星飄著幾片碎茶葉的陶碗里填滿水,捧到了謝灼面前。
謝灼頗為無奈。
老狐貍似的福盛公公養了個所有情緒、心思寫在臉上的干兒子。
怎么不算福盛公公的本事。
謝灼接過茶盞,笑言“前途可期。”
李德安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奴才想一輩子給小侯爺端茶倒水。”
謝灼默不作聲。
良久,方沉聲道“如果我們都活著的話……”
說到此,又將未竟之言咽了下去,抬眼看向丞晟“布局如何了?”
“萬不能有絲毫疏漏。”
丞晟頷首“一切皆已妥當,小侯爺一聲令下即可。”
火盆里跳動的火光映照在謝灼臉上,明明滅滅。
薄唇輕啟“盼這場東風久矣。”
忠勇侯府。
待客的花廳中,三皇子和武德伯大眼瞪小眼。
視中風的天子如拔了牙病虎的三皇子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登門拜訪。
而武德伯習慣性翻墻頭,先是跟宴尋和青棠過兩招,再去見顧榮。
就這樣,三皇子和武德伯猝不及防的相遇了。
武德伯悻悻的拱手笑了笑,便自顧自坐在雕花大椅上,一語不發。
三皇子拈著茶蓋,眸子微斂,似笑非笑道“倒是本宮來的不巧了。”
話音落下,手指一頓,茶蓋落回茶盞,發出清脆的聲音。
顧榮神色自若“三殿下不請自來,確有些失禮。”
“然,三殿下天潢貴胄,身份貴重,天底下沒有去不得的。”
“表嫂。”三皇子驀地抬眼,眼神清清亮亮“表嫂是在怨怪我嗎?”
“表嫂可還記得,尚欠本宮人情?”
“本宮今日前來,就是想以人情為引,跟表嫂談一筆生意。”
武德伯:這就當她不存在了嗎?
武德伯輕咳一聲,絞盡腦汁的想暫且離開的借口“三殿下,臣……”
“武德伯。”三皇子平靜道“就不必在本宮面前避嫌了。”
“雖然,本宮常年煉丹,閉門不出。”
“但,不意味著本宮真的與世隔絕,消息閉塞,變成了聾盲之輩,既看不到,又聽不見,對外邊的情況,毫無所知。”
“恰巧,本宮很是好奇武德伯的傳奇之路,以及與明御史堪稱天作之合的感情,就安排外出訪名山尋仙草的方士多番打探,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拼湊出一個相對完整清晰的脈絡。”
“武德安割據漢中,揭竿而起時,那些莫名其妙的米糧到底從何而來呢?”
三皇子不疾不徐緩緩說道。
給人一種胸有成竹又得心應手的篤定感。
“對了,聽聞貴公子的寒疾大有好轉。”
“是得遇神醫,還是蒙救苦救難的菩薩賜藥?”
“寒濕仙草天山雪蓮瓣大抵是最對癥的吧?”
武德伯驚愕,眼睛瞪的又圓又大。
三皇子的心眼子也這么多嗎?
“三殿下,您知道您為何閉門潛修卻沒有得道嗎?”武德伯一本正經“因為,您的念頭太雜了。”
“舉頭三尺有神明,老天爺能感知到的。”
三皇子:對牛彈琴!
輕嘆一口氣,不再跟武德伯浪費時間,望著顧榮,直截了當道“留本宮的母后一命。”
“這是要求。”
“本宮也會付出足以讓表嫂滿意的代價。”
顧榮眉心微蹙,眸光一閃“皇后娘娘乃一國之母,即便是陛下也無法輕言皇后娘娘生死。”
“殿下這話說的倒有些莫名其妙。”
三皇子到底想做什么?
看破了她的謀劃,試探一二,再翻出她的手心嗎?
“本宮識時務,不似秦承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自忖勝算不如表嫂,總不能再一條路走到黑。”
“母后說,無論哪條路,她都會義無反顧隨本宮走下去。”
“但,本宮想替她尋生路。”
“她是鐘離一族嫡出的小姐,金尊玉貴千嬌萬寵。但,鐘離一族嬌寵她的緣由,也不過盤算著將她嫁入皇室。”
“她母儀天下多年,既沒有使陰毒的法子殘害妃嬪皇嗣,也沒有摻和奉恩公府的剪不斷理還亂的爛事。”
“她就像是被供在香案上的神像,做過最荒唐的事情便是與譽王藕斷絲連。”
“她可以活著的。”
顧榮微斂眉目,抿唇思忖著三皇子的來意。
破罐子破摔?
不過,這番話是不是將鐘離皇后撇的太干凈了。
誰說供在香案上的神像,就是干干凈凈、目下無塵的。
“三殿下真的要臣婦打開天窗說亮話嗎?”
三皇子笑了笑“初見之日,本宮便想與表嫂推心置腹。”
“然,表嫂云山霧罩,虛與委蛇。”
顧榮:要不說三皇子牙尖嘴利呢。
“皇后娘娘的確沒有殘害陛下的妃嬪和皇嗣。”
“這一點,臣婦認可。”
“但,殿下可曾問過皇后娘娘,譽王妃離奇暴斃,譽王側妃懷胎四月小產大出血而亡,究竟是何人的手筆。”
“此事,本是陳年舊事,亦與臣婦無關。”
“若非殿下口口聲聲言,皇后娘娘纖塵不染,高貴又無辜,臣婦并不欲宣之于口。”
“除此之外……”
顧榮稍頓了頓,話鋒一轉“三皇子貿然前來,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是不是想到了承恩公府是貞隆帝一手炮制的北疆事變中最鋒利最隱秘的刀。”
“殿下清楚,無論前路如何,在永昭長公主殿下敲響登聞鼓的那一刻起,承恩公府便生路斷絕,死氣彌漫。”
“北疆事變勢必要查的清清楚楚。”
“所有的黑手,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不管是貞隆帝,還是承恩公府。”
“偏生此節骨眼上,關于三殿下身世的流言蜚語甚囂塵上,且佐證源源不斷冒出,三殿下有口難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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