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稍微低下頭嗎？”牧星的身材算是高挑的那一類，但還遠遠達不到兩米多。

帝天雖有疑慮，但還是照做了，牧星平時雖然不按常理出牌，但總不可能在這么嚴肅的談話場合給他一記頭槌。

“當你有機會做出選擇的時候，不要讓自己后悔……”

額頭相抵的瞬間，帝天的感受無疑是復雜而深刻的，牧星居然毫無防備地向他展示自己的精神之海。

直到他見到倒掛在在險峻懸崖上的金色巨龍，它的身軀如同流動的金液一般熠熠生輝，散發著耀眼的光芒，龍首低垂，一雙赤金色的龍目微閉，雙翼緊緊貼著崖壁，翼尖微微翹起，仿佛隨時準備振翅高飛。

懸崖之下，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你怎么不笑了？是生性不愛笑嗎？”牧星的聲音從后方傳來。

“我只是太震驚了。”帝天回頭看著她，“之前我還存有疑慮，現在一切都說得通了。”

“那就來談談正事吧。”金龍王睜開了眼睛，“這不是帝天嗎？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嘞！”

“請不要用威嚴的聲音說這么不著調的話，你怎么不說你用龍蛋爆過他的頭呢？”牧星忍不住吐槽。

但對帝天而言，假設思想總是先于語言，則沒有詞句能定義這份喜悅。

“您是……龍神主上？”多么熟悉的口吻，帝天壓抑著激動的聲音。

與湖底的那位魂獸共主截然不同，眼前的金色巨龍更像他記憶中的長者。

“如你所見，我現在連本體都沒了，只能寄宿在這孩子身體里。”金龍王眼中流露出幾分傷感，“這么多年過去了，你也吃了很多苦吧？”

“勞您掛記，這些都不值一提。”帝天低下了頭，身體微微顫抖。

牧星聽到帝天的聲音逐漸變得沙啞起來，忍不住蹲下身往上看，“真的哭啦？”

還是老登有一手，銀龍王剛用完刑，他馬上在帝天面前扮演一個慈父形象。

“去去去！別打岔！”金龍王從懸崖上飛落，用尾巴把牧星掃到一邊，不省心的孩子根本不懂老父親的一片苦心，他可是在幫牧星爭取最得力的盟友！

巨大的雙翼合起，金龍王將帝天籠罩在翅膀下，就像一個久別重逢的擁抱。

緊接著，金龍王悄悄地用眼神示意牧星學著點，他裝出一副真誠和信任的表情，凝視著龍神一手帶大的小黑龍，“孩子，我很少能這么信任別人，可你……你不一樣。”

“……我看見了未來，龍族將再次崛起。”金龍王的嗓音變得溫和，語氣親密，“你就是關鍵，你想要解脫，亦或是截然不同的未來，而那些我們也想要。為了龍族的未來，所剩無幾的族人都應該團結起來，你們不該彼此對立……越快拿回我失去的另一半力量，你就能越快把所受的痛苦留在本該屬于它們的地方。”

后來牧星跟伊萊克斯吐槽，金龍王那雙平時充滿了暴戾和瘋狂的赤金色眼眸現在流露出一種看狗都深情的情感，但確實令她受益匪淺。

這不比銀龍王強多了？那位女王陛下可是連裝都不裝，不然也不會在金龍王肉身泯滅的情況下和最忠實的下屬離心，讓金龍王趁虛而入，僅憑幾段過去的記憶就把帝天給忽悠瘸了。

如果換成另外一條龍效果可能就沒這么顯著了，但巧就巧在帝天是龍神養大的崽，效忠龍神是天經地義的事。至于湖底那位魂獸共主，誰讓她失憶還失智呢？

當然這事也不能全怪她，畢竟她被初代修羅神砍出了創傷后應激障礙，才會在察覺到修羅氣息的情況下失去理智，像只應激的貓一樣給了帝天一爪子。

伊萊克斯不得不承認自己之前小看了這條脾氣暴躁的龍，在殘魂狀態下僅憑幾句話就扭轉了局面，若是全盛時期的龍神，該是如何令人生畏的神明。

“都說了我不是祂。”金龍王懶洋洋地倒掛在崖壁上，“我寧可血流成河，兩敗俱傷，也絕不會設下那道讓獸族淪為砧板上的魚肉的禁令。我們唯一的優勢就是我還留有祂的記憶和性別，龍神一向以男性形象示人……”

“還有一點，他喜歡你，這一點給我好好利用起來！”金龍王用尾巴點了點牧星，像是在教育不爭氣的孩子，“成神之路只有一條，在生死面前，干什么都不寒磣！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想想看，你死后敵人在你的墓前反復橫跳，如果我們還能有墳墓的話。”

這一次伊萊克斯沒有再吐槽這條龍不道德，沒有哪個亡靈法師能忍受敵人在自己墳頭蹦迪。

“他當然會喜歡我，我代表著他不具備勇氣去犯的所有罪孽。”牧星閉上眼睛，她已經想到了將來龍族野史會如何評價她。

龍神為什么要保留她在下界流亡的歷史……

或許是受到的沖擊太大，帝天看上去有些失神。

“每個人都有可能做到世事洞明，但并非每個人都能做出殘酷理性的選擇。無論如何去選擇，都難免會有犧牲，想得太多對自己也有些殘忍。”牧星稍微退后了幾步，將目光重新投向寒極冰泉，“不過我很好奇，當你發現自己付出所有緊握的只是一個謊言，你會不會選擇放手？”

銀龍王，離心的劍，還會趁手嗎？

“你根本不懂白干幾十萬年的痛苦！”帝天捂著臉，不想讓金漸層看到他生無可戀的表情。

“我確實無法感同身受，因為光是想想就很想死……”牧星突然就理解了帝天為什么大多數時候都散發著一種很喪的氣息。

“如果我對你的了解沒有太大的偏差，你只會覺得該死的另有其人。”帝天勉強做好了表情管理，看得出來，他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所以我一開始就沒打算聽她的話。”

“好吧，我現在在你眼里一定很蠢！”帝天看上去有點自暴自棄，“我早就說過要和你好好地談一談，之前那些都算是小打小鬧，現在我想聽聽你對龍神之亂的看法，你認為哪方才是正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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