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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這是你的午飯,我們這兒青菜少,還是那位公子叮囑讓我花大價錢找的。”
驛卒小二年紀不大,十一二歲的樣子,一下放餐就用手去撓耳朵,嘴里還不停發出“咝咝”的聲音。
“小哥的耳朵又紅又腫。”
春暖看到他這模樣忍不住問:“可有看大夫。”
“嗨,咱這是賤命一條,哪配看大夫。”小二笑嘻嘻道:“只要死不了就沒事兒。”
春暖看他年紀小,人也機靈,忍不住勸他。
“耳疾也是疾,可大可小,萬一拖嚴重了失聰了可就耽擱一生了。”
“啊?”
小二一愣,顯然沒想到耳朵發紅發腫發癢也會失聰,耳朵會聾可就是大事了。
“可是,我也沒錢買藥啊。”小二撓了撓頭:“我爹娘死得早,鄰居大伯在這兒當差,就我可憐就帶我來這來打雜混口飯吃,我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沒錢買藥。”
要聾要死的,那還真是沒辦法。
小小的年紀已經學會擺爛認命了。
“你住在驛站?”
“嗯,就住在后廚的柴房里。”
春暖……是的,當她覺得走路苦的時候,有的人還沒有腳,根本就走不動路。
“你們后廚有生姜嗎?”
“生姜?”小二搖了搖頭,表示不認識。
春暖苦笑,這是漠北的地盤了,南方人喜歡的東西在北方可能根本就不認識。
就像她們到蜀地,不知道有一種鮮嫩的菜叫豌豆尖一樣。
在京城吃得最多的就是大白菜小白菜。
沒想到蜀地人吃得最多的是豌豆尖,苗小就掐尖吃,待到春暖花開時結的果叫豌豆尖,可以炒來吃,待到初夏果子熟透了,老了,剝了殼就是豌豆了,泡了炒或燉湯都可以。
但是這類菜在京城是不見的。
所以小二說不認識生姜也情有可原。
春暖突然想起來了,自己帶的藥材里就有生姜。
“你晚些時候來找我,我給你兌點藥你上一下耳朵,以免拖嚴重了。”
“姑娘是大夫?”小二眼前一亮,隨即又黯淡下來:“我沒有銀子給你。”
“不用銀子,藥材都是我自帶給漠北親人用的,分你一點無妨。”
“多謝姑娘,多謝姑娘,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春暖……這孩子在驛站打雜也是學了點本事的,看看這張小嘴多厲害。
“姑娘的親人在哪兒?”
“在石場。”
春暖苦笑說了地名。
“噢,我知道了,姑娘的親人是流放的。”
這孩子,到底是孩子,這種話說出來自己不傷心嗎?
“姑娘,你們明天啟程嗎?”
春暖……打聽這么詳細干嗎?
“我給伯伯說說,明天你帶上我,我跟你們去石場,我們村有好幾個叔叔在石場里當差,專管流放的人。”
這一次輪到春暖眼前亮了。
哪怕他認識的人不是管父親他們的,那也不要緊啊,人與人總是相熟的,熟人之間打個招呼相互關照一下總是可以的。
在這種地方,錢財未必有人脈好使。
畢竟,錢財只會滋長人的胃口,但是人脈卻會不斷分支延長下去。
“姑娘,你幫我治耳朵,我幫你找叔叔們照顧你的親人,我說的是真的,你相信我。”
小二見春暖良久不吭聲以為她不信。
“我信你,我在想你的耳朵要怎么治。”春暖道:“你站過來,我給你看看。”
“不用不用,你先吃飯吧,我這耳朵一時半會兒也不好了,你再不吃飯菜就涼了。”
“小虎。”
后廚有人在喊他。
“來了,來了。”
他連忙回答,又沖著春暖道:“姑娘先吃飯,我先去忙了。”
“好。”
原來他叫小虎啊。
又黃又瘦又矮小,倒是像一只猴兒似的。
是一個孤兒,挺可憐的。
春暖吃飯的間隙,就看到小虎不停的給那些客人送餐,收拾碗筷,動作很是麻利,嘴巴也沒停息,客人問什么都能答上來。
多機靈的孩子啊。
春暖對他很有好感。
待午時過后,春暖終于見到了停息下來的小虎。
“每天都這么忙的嗎?”
“也不一定,有客人的時候就忙,沒客人的時候就閑。”小虎道:“不過,閑的時候我會去后廚幫幫大嬸擇菜洗碗什么的。”
“你真勤快。”
“那是必需的啊,要不然就沒飯吃。”小虎道:“伯伯帶我來驛站就是讓我憑著雙手吃飯,這兒不養閑人的。”
“是,有手有腳有腦子,只要勤快就有一口飯吃。”春暖道:“你過來,我看看你的耳朵。”
“那個……”小虎有點不好意思:“伯伯說我耳朵很臟,怕客人看了生厭吃不下飯,要不,你還是不要看了。”
“沒事兒,你不是說了嗎,我是大夫,大夫是不會在意這些的。”春暖道:“我只有看了你的耳朵以后才知道是什么情況,才好配藥。”
“那好吧。”
小虎走了過來,春暖讓她坐在了一張小板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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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年幾歲了?”
“還有兩個月滿十四歲。”
春暖忍不住看了他兩眼,和春寧差不多年的年紀,居然比春寧矮了一個頭。
看來,從小沒有爹娘估計挨了不少的餓,沒能吃飽穿暖,自然長不高個兒。
“你這耳朵不舒服有多久了?”
“大概是……”小虎想了想:“有二十來天了吧,最先就是火辣辣的發燙,然后就發癢,這幾日有膿汁流出來,時不時的還有點耳鳴的感覺。”
“你一說可能會耳聾,我是真信了,我還是有點害怕的。”小虎側身看向春暖:“姑娘真的是大夫嗎,我這耳朵能治嗎?”
“能治,別怕,我給你開服用的藥方。”
“我沒錢……”
“需要的藥材我都帶有的,別擔心,不用你付錢。”春暖道:“而且你也說了要找人幫我照看親人,算下來我們兩清。”
看得出來,這孩子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
“行,咱們一言為定,你幫我治耳朵,我找村里的叔叔幫你照看親人。”
“好。”
春暖笑了笑,看看,和孩子做交易多直接,這就定下了契約了。
“對了,姑娘貴姓,你家要是哪一家的?”
“免貴姓肖,京城肖太醫的子孫。”
“肖太醫,我聽說過,是個很厲害的大夫,原來你是肖太醫家的,那你會醫就很正常了……咦,也不對啊,你是一個姑娘,肖太醫居然傳授醫術給你?”
“是的,祖父見我喜歡學就教了我。”
“真好啊,真羨慕你。”
眼里是渴求是向往。
春暖知道,他向往的應該是那種家庭的溫馨。
“小虎……”
“來了,嬸子,啥事兒?”
一聽見人喊,小虎整個人就彈跳起來,動作真的像猴子一樣敏捷。
“柴火沒了,快去劈柴去。”
“好嘞,”
小小的身子一閃就鉆進了后廚。
春暖笑了笑,瘦小也有瘦小的好,真的好靈活啊,像泥鍬一樣。
想著自己的比喻,春暖笑得更開心了:當真是在蜀地住久了,想的東西也不同以往了。
她回了客房,打開了自己那個裝藥材的包裹。
小虎這個耳朵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內熱引起的。
好在,她都帶了需要的藥材。
赤芍藥、生地黃、桑白皮、甘菊花、木通、前胡等十一味藥材悉數配齊。
又翻出的生姜紅棗。
將藥配齊后就去了后廚的空地上看小虎。
只見他甩著斧頭將柴火砍得飛起。
這動作一看就是熟練得很。
“姑娘你怎么來了,這地兒臟?”
“沒事兒,我家也是鄉下的,我家也砍柴。”
想當初初到蜀地,還沒有這些柴禾呢,得自己去后山樹林里扒拉枯枝爛葉子,一背篼一背篼的往家里背,比這還臟。
“我來給你送藥。”春暖道:“你歇歇,我給你說這藥怎么煎。”
“這是上藥,要磨成粉,這些藥用水煎,煎的時候加兩片這個生姜片,加兩枚這個紅棗,煎后吃藥湯汁,聽明白了嗎?”
“嗯,聽明白了。”
“那你講給我聽一下。”
春暖害怕他不懂,特意要求復述一下。
沒想到,小虎說得完全正確。
“你的記性真好。”
“嘿嘿,我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記性好。”
“識字嗎?”
“不識字。”小虎回答得很干脆:“飯都吃不起,自然是更上不起學了。”
這真不能怪他不努力啊。
有那么一瞬間,春暖有一種想要伸手去撫摸一下他的頭的沖動。
而且,想到就做了。
看著春暖摸上了自己的頭,小虎怔怔的不動了。
“對不起,看著你我就想到了家里的阿弟,所以……”
真是失態啊。
“姑娘,我可以叫你姐姐嗎?”
小虎何嘗不是這樣呢,這個姐姐真的太好了。
關心他的耳朵,還特意給配藥,還不收自己的錢。
手摸上他頭的時候,他太貪念那一瞬間的溫暖了。
這應該是被愛的感覺吧!
“當然,有你這樣一個聰明的弟弟,我也很喜歡。”
“你弟弟是叫你阿姐嗎?”
“對,阿姐。”
“他比我大?”
“嗯。”
“那如果你叫你阿姐了,是不是他就是我阿哥。”
“是。”春暖笑道:“你還會有很多阿弟阿妹。”
“真好啊。”小虎抬起袖子狠狠的擦臉,其實是掩飾性的擦掉了滾出來的眼淚。
“明天你不是要帶我去漠北石場嗎?到時候介紹他們給你認識。”
“我……”小虎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身上補丁重補丁的衣服:“他們會不會嫌棄我?”
“不會。”春暖很肯定,肖家人從來沒有嫌貧愛富的先例,他們都是善良大度的人,同情弱者更是老祖宗就傳出來的慈悲心:“他們喜歡聰明的孩子。”
“那就好。”
春暖將藥交給小虎后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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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送給父親他們的那包衣物想了想,還是去拆開,找了一件相對來說最瘦小的衣服出來。
“阿姐,你怎么又來了?”
小虎眼眶都還是紅的呢,看到春暖過來連忙扔了斧頭跑過來。
“這件衣服你試一試,看能不能穿?”
小虎不敢相信的看著春暖。
“你既然叫我一聲阿姐,那你就得聽我的,來,穿上新衣服。”春暖不由分說給他脫掉舊的襖子套上新的:“嗯,大了一點長了一點,不過不要緊,“
春暖將捆衣服的布條系在了他的腰上。
“這樣就緊實暖和了。”春暖將布條綁好:“這衣服明年還可以穿一年。”
“阿姐。”
小虎抬頭喊春暖。
“嗯,在呢。”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弟聽話,乖巧,獎勵你的。”
“阿姐。”
小虎又喊。
春暖不解的看向他,有事嗎?
“我打記事起就沒穿過新衣服,阿姐,我感覺今天是在做夢一般。”
這孩子,非要說得這么煽情嗎?春暖的鼻子都在發酸。
“下次來的時候,我給你帶合身的新衣服。”春暖道:“你一定要乖乖的,好好照顧好自己,有病就看大夫,要吃藥,不要拖。”
“阿姐,有阿姐真好。”
小虎忍不住抱著春暖在她懷里蹭了蹭。
這孩子,十四歲的春寧已經高過自己一個頭了,她還在擠自己的胸。
“暖暖……”
趙明華出門辦事去了,回驛站聽人說她在后廚,一進來就看到這場景。
“怎么回事兒,你?”
趙明華上前直接將小虎拎了出去:“你是仗著地頭蛇要欺負人是不是?”
“別鬧。”春暖一把抓住他的手,一只手抓住小虎:“這是我新認的阿弟,你別嚇著他了。”
“新認的阿弟?”
趙明華瞪大了眼睛:他就出門不到一日,怎么就多了一個小舅子?
“你小子……”
暖暖到底還是太年輕了,這小子在這種地方混,油滑得很,別上當受騙了才好。
“他有名字,叫小虎。”春暖連忙介紹:“你不要嚇著他了,小虎,叫他趙哥。”
“趙哥?”小虎想起來了:“阿姐,這位趙哥是未來姐夫嗎?”
“嗯。”
春暖紅著臉應聲。
“姐夫好,我叫小虎,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你小子……”果然是滑頭啊,不過這一聲姐夫喊得他渾身都舒坦了。
“小虎,你亂喊什么?”
春暖又好氣又好笑,這孩子,真的調皮。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