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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令-第77章 圣旨和托付
更新時間:2025-02-11  作者: 閻ZK   本書關鍵詞: 完本 | 玄幻 | 東方玄幻 | 閻ZK | 太平令 
正文如下:
姜萬象這一句說出,猶如大逆不道,似將這八百年赤帝一朝的威嚴和秩序,盡數都踏碎掃斷了似的,整個天地之間,氣氛剎那之間,沉凝肅殺,乃至于極也。

群臣百官,袞袞諸公,一時竟沒有誰敢說話。

那老者身上,似乎背負著某種肉眼可見的磅礴大勢。

與其說,他們是感覺到了一種巨大的壓迫感,倒不如說他們感知到了一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絕大的恐懼,那種恐懼超脫生死的威脅。

是一種早已經習慣的,八百年的秩序,即將要徹底為人所打碎,踏破的,對于這等劇烈變化的恐懼之感。

這種恐懼攥住他們的心,讓他們竟然說不出話來。

除去姬子昌。

姬子昌看著眼前的姜萬象。

即便是早早就已經有所預料了,但是當姜萬象說出這樣的話來的時候,他還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徐徐呼出去了,感覺到血液在身體里流淌的平靜。

若是十年前的自己,恐怕早已經震怒非常,外表冷厲憤怒,心中卻驚慌失措了吧。

但是姬子昌發現,當這一天當真發生的時候。

自己的心中沒有什么漣漪。

是早已預料,還是,早就在等待著這一天到來。

他竟似是超乎尋常的平靜淡漠,姬子昌今日并沒有穿帝王的袞服,有力的手掌握著腰間的劍柄,讓自己站在那里,維持住,至少維持住最低限度的君王威儀。

這把劍,不是先祖赤帝所用,提三尺劍斬盡群雄,得了天下霸業的赤霄劍,只是一柄尋常的禮劍,也是姬子昌唯一可以依仗的東西了。

他看著那垂暮的,臉上已顴骨突出的蒼龍,淡淡道:

“卿,是要謀逆嗎”

姜萬象回答道:“只是,令陛下解脫。”

“也是,讓老夫安心。”

這兩句話里面,并沒有權臣謀逆,將要逼死君王的那種殺意,只是一種蒼老疲憊之下的坦然。

在這個時候,終于有赤帝一脈的臣子反應過來了,他們瞬間意識到了,這是天地真正驟變的時候,是往日秩序顛倒破碎的時候。

也有人意識到,這是真正改天換地,改變自己的地位的機會。

而改變自己生命的機會,就是眼前這必然寫在史書上的一幕。

不知道誰人使了個眼色。

一名中州的悍將忽而大喝:“應國陛下,當為正統,赤帝聽信奸佞,屢殺大臣忠良,不得人心,人人得而誅之!”

言罷,已經拔出兵器,朝著姬子昌的后心撲殺刺去。

他是六重天,一路熬出來的境界,忽然暴起,又離得如此之近,悍然出手,旁人都沒有防備,姬子昌的修為不高,在意識到的時候,那一股駭然勁風已撲來。

他心中一冷。

卻意識到,這是在為姜萬象做投名狀,也是因為之前,他借秦王之威,剪除了那些文武權臣,這些權臣的親信,甚至于敵人都對他已頗有怨言,只是因為秦王之威,一直壓著。

秦王的那長命鎖,可不只是給小公主的。

也是他們的短命鎖。

此刻姜萬象出現,一時屏退了秦王的威脅和壓力,他們的敵意,這數年之間積累的怨憤就一時迸發出來了,姜萬象也同時拔劍,那柄猶如長空,上纏繞有九龍的劍刺出凌厲。

鮮血炸開。

姬子昌的鬢發飛揚。

姜萬象的劍從他的肩膀上刺過去了,劍身之上,吞吐寒芒劍光,釘穿了那名悍將的面目,將其殺死了。

姬子昌怔住,看著姜萬象緩緩收回了劍器。

那中州悍將捂著面目,仰天栽倒在地,兵器墜下,錚然作響,鮮血流淌一地,從赤帝一脈的白玉臺階上流淌,滴落下來,整個氛圍變得越發死寂。

姜萬象握著劍,把那染血之劍收入劍鞘。

姬子昌緩聲道:“卿不想要朕的性命。”

姜萬象搖了搖頭,道:“陛下對于老夫來說,并不是什么必殺之人,而老夫,也不是濫殺無辜之輩。”

“老夫只需要陛下讓位。”

姜萬象淡淡道:“然后,就此離開這里吧,去哪里都隨意,都隨你,去找李觀一,去任何一個太平安詳之地,去卸下這職責,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姬子昌怔住,他看著姜萬象,似乎有些驚愕。

姜萬象輕笑,道:

“天下的太平,自有我等去拼殺,陛下也可以親自前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說到底,這亂世洶涌,你我,還有太多太多的人,被拘住了。”

“做不得自己想做的事,當不得自己想當的人。”

“就由我來背負陛下所背負的那些污垢,然后,陛下就隨心所欲去做要做的事情吧。”

“今日之后,你便可以解脫了。”

姬子昌看著眼前的姜萬象。

忽然發現這蒼龍竟已如此老邁。

在姬子昌的記憶里面,姜萬象永遠都是那種野心勃勃,雖然有白發,但是那種氣魄雄渾,比起尋常的年輕人更為壯闊許多。

但是現在,他的頭發盡白,臉上的皮膚沒有了油潤之感,蒼白,干癟,像是擠出了全部生機的大地,像是揉爛了堆疊在一起,放了不知多少歲月的白紙。

他的血肉干涸,像是那些老而將死的人一樣。

他臉頰上的骨頭已經快要掛不住血肉,整個人的顴骨凸顯出來,他的眉毛都白了,那本來極為貼合他身軀的蒼龍暗紋墨藍色長袍袞服,竟已經有些空蕩蕩的了。

風吹過來的時候,像是掛在白骨上的布條。

但是,即便是如此。

那一雙白色眉毛下的眼睛卻仍舊熾烈,仍舊如同火一樣。

虎死不倒架。

龍尤如此。

人,亦如此。

姬子昌低聲道:“原來如此.....卿,老了啊。”

姜萬象笑著道:“陛下在說什么呢,天啟十一年秋獵,如今已經天啟十八年,七八年的時間過去,一個小小頑童,也會成了成家立業的年紀;年輕人也沉穩,陛下不也是如此嗎”

“至于老夫。”

“老夫不是老了,而是要死了。

姬子昌看著姜萬象。

最后也沒有開口同意。

后者咧嘴笑了笑,道:“陛下看來還是不答應,不過,放心,老夫尚可以等待數日的時間,陛下就請在皇宮之中,好好思考,也好好休息。”

“我相信陛下可以做出足夠明智正確的選擇。”

“老夫,會好好等待,陛下的選擇。”

千軍萬馬,宇文烈,賀若擒虎一左一右站在姜萬象的身旁——應國的精銳幾乎沒有遇到多少像樣的抵抗,就已經將整個中州都拿下來了。

在這一日,姬子昌仍舊以赤帝的待遇,留在宮中。

姜萬象登上了那一座高樓。

燈火晃動,年少的時候,姜萬象和高驤來這里搶親,搶皇帝之親,他從不是什么被禮法規訓的秉性,此刻再見赤帝中州,卻沒有了年少時候所見到的那般繁華,只是一片扭曲。

姜萬象面色蒼白,即便是登樓都已有一種喘息之感。

但是他自身的功力,卻仍舊是借助氣運的九重天君王。

強大的內氣境界,和衰弱的生機,同時出現在了姜萬象的身上,倒是給人一種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之感。

宇文烈和賀若擒虎擔憂地看著這位老邁君王。

欲要攙扶,卻被后者擺了擺手,就這樣止住了,姜萬象站在這中州高樓之上,看著夜色中的中州,看著那一座座古老的屋舍,看著那飛檐翹起,燈火恢弘人間,赤帝八百年傳說,那幾許英雄氣魄,兒女情長,紅塵萬丈,皆在燈火之間。

姜萬象伸出手,五指張開,籠罩著前面的燈火,呢喃道:

“燈火通明,紅塵人間。”

“當真是美啊,卻也是丑陋至極。”

“如此天下,你我之輩,怎么甘心就此離開呢”

“怎么能夠,在大愿之前止步”

賀若擒虎眼底悲色,輕聲道:

“陛下功名蓋世,自會壽數綿長。”

姜萬象大笑:“壽數綿長哈哈哈哈,賀若擒虎肅穆,也會說這樣的話了,咳咳咳咳.....”

他本欲如同往日那樣,大笑置之,可是大笑幾聲,就化作了劇烈的咳嗽,咳嗽到了厲害的地方,張口噴出一口血來,袖袍染血,色澤成黑,猶如濃墨,帶著一股惡臭,觸目驚心。

宇文烈,賀若擒虎變色,往前攙扶。

姜萬象沒有拒絕了,他看著袖袍的黑血,道:“狼王刀劍之傷,哪怕是服遍天下延壽之物,也已經支撐不住了啊,人之血肉,終究有其極限,天壽將近,卻也非人力可逆之。”

“如之奈何”

他看著自己的手掌,一個老人的手掌,握著劍的時候,已經開始顫抖了,年少的時候,他握著劍,騎著馬,在戰場上拼殺三日三夜,也沒有到了這個境地。

在大雪封山里面,和高驤一起藏在山巖之下的空洞里面,伸出手抓出一團落雪,塞到嘴巴里面咽下去,感受著皮膚在冬日之中,逐漸赤紅泛熱,感受著五臟六腑里面灼燒的火。

他抬起頭,從拳頭打出來的空洞里面,看到了天上明亮的月亮。

月亮照亮少年的夢。

他那時年輕,沒有底蘊,沒有地位和身份。

但是他還有朋友,還有夢,有少年人不甘心的野火。

如今他擁有了一切。

卻失去了那蓬勃的血脈和朝氣。

剝離氣運,此身人君之軀,難以忍受氣運剝離反噬,導致壽數大減,但是,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天下的氣運,除去了應國之外,尚且還有中州八百年氣運和名義。

即便是這八百年赤帝一朝的氣運,早已經烏煙瘴氣,早已經猶如劇毒,早已經污垢遍地,但是,即便如此的氣運,也是氣運。

在這個時候,和年少飲冰吞雪一般無二。

即便是猛毒之物,也不在意。

姜萬象手掌緩緩握合。

“姬子昌。”

“你的器量,不足以在亂世稱雄,世外安詳之地,才是適合你的歸處。”

“你就去自己要去的地方吧。”

“即便是如猛毒之氣運,也足以支撐如此殘破之軀,奔赴最后一戰了罷.....大愿在前,不管是李觀一勝,亦或我等勝,終究不會太久遠。”

姜萬象心中低語,復又看著這兩位名將,蒼老的眸子垂下,神韻內藏,卻不知道在想寫什么事情,最后還是嘆了口氣。

他先讓宇文烈出去等候,宇文烈沉默,行了一禮后離開。

姜萬象看著賀若擒虎,嗓音平和清淡,猶如閑談一般,道:

“擒虎,你隨著我有多少年了”

賀若擒虎恭恭敬敬道:“末將年十七歲,就在陛下麾下征討四方,如今鬢發已白,稍稍算算,也有四十七年了。'

“四十七年,四十七年.…..”

“真的是漫長的時間啊。”

姜萬象被攙扶著坐下來,嗓音溫和笑著,道:

“你的家族和母族,都是天下的大族,又和朝堂之上,多有勢力的糾纏,這是自然而然之事,出身大族,身為名將,屢立戰功,又為人性情豪邁清朗,自有人聚集你身邊。”

“但是,與你,老夫尚有一句話告知。”

賀若擒虎恭恭敬敬道:

“請陛下賜下。”

姜萬象看著賀若擒虎:“公性沉穩,顧全大局,但是你身上牽扯太多,國家柱石,卻要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局,卻不能夠被這諸多的身份和關聯,牽扯了你自身。”

“省得行差踏錯反倒造成不可彌補之事。”

賀若擒虎怔住,雖然他自詡自己在朝廷之上,并未曾被出身,好友,親族所牽絆住,但是還是恭恭敬敬,行禮道:“末將定將陛下之言,牢記在心。”

姜萬象看著他許久,道:“好,卿家國柱石,不可輕慢自身。”

“且退去,喚宇文烈進來。”

“諾!”

賀若擒虎出去了,換得宇文烈入內,宇文烈失去一臂,換得機關構造,往日那種狷狂漸漸散去,但是內里清傲如舊,行了一禮,道:“陛下。”

姜萬象看著這位也不算是年輕一代的名將,道:

“卿性傲,有的時候,也需要退后一步。”

“卻不可以傲之一字,維持始終。”

“.....呵,雖然說,傲之一字,維持始終,也確確實實,是卿能夠做出來的事情,但是老夫還是希望,卿可以走出過去的自己,走到更遠的方向。”

“高兒,就拜托將軍了。”

宇文烈緘默行禮,道:“是。”

姜萬象的臉上似乎有疲憊之色了,他揮了揮手,道:“你下去罷,就讓老夫在這里,稍稍休息一番。

宇文烈點頭,離開。

姜萬象獨自留在這里,四方都是一片的安靜,抬起頭看著遠處,也感知著這赤帝八百年扭曲的氣運,伸出手,似乎是因為此身已經是將死之軀,他的手掌可以清晰感知到氣運存在。

他深深吸了口氣,逐漸掌控這赤帝八百年朝堂積累下的氣運,那曾經輝煌的,曾經光芒四射的,如今腐爛的,猶如烈毒的東西,感知到身軀再度在這,飲鴆止渴一般的姿態之下。

盡吞之。

掌御之。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