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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攻陷記事-第三章(一大家子。...)
更新時間:2025-02-24  作者: 紀嬰   本書關鍵詞: 反派攻陷記事 | 紀嬰 | 施黛 | 江白硯 | 靈異神怪 | 情有獨鐘 | 甜文 | 穿書 | 爽文 | 輕松 | 女生 | 言情 | 完結 | 紀嬰 | 反派攻陷記事 
正文如下:
施黛的計劃很長遠。

她從小到大做過不少兼職,對打工賺錢的門路了解得七七八八。

在鎮厄司當差,必將遇上形形色色的奇人異事。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能在妖魔鬼怪里尋見更多暴富的妙法。

致富之路永不停歇,這叫可持續發展。

天邊響起一聲悶雷,夜色濃稠如墨,施黛沒能看見江白硯眼中晦暗的情緒。

他覺得莫名其妙,又有些好笑。

施黛就算撞破腦袋記不清前事,蘇醒之后,也一定聽爹娘說起過他。

她知曉他來歷不明、雙手染血,如今待他如此,能圖些什么?

這種沒來由的善意,讓江白硯想起曾被邪修囚禁的時候。

那時他僅有九歲,因根骨極佳,被種下替傀之術,為對方承受傷痛。

暗無天日,生不如死,起初他竭盡所能掙扎逃跑,邪修竟也不惱,一次次將他抓回,再一次次施加千奇百怪的刑罰。

某日他當真稀里糊涂逃出生天,離開邪修棲身的山洞后,被一農夫所救。

九歲的孩子心中哪有彎彎繞繞,當農夫擁他入懷,溫言細語哄他“別怕”時,江白硯嗚咽落了淚。

后來農夫領他回家,喂他飯吃,給他療傷,山洞中血腥殘酷的折磨成了場遙遠的夢,散在明月下的薰風中。

直到七日后,他看見農夫與邪修并肩出現在門前。

覷見江白硯驚愕的神色,邪修笑出眼淚,告訴他來龍去脈。

“農夫”是他修習邪道的同門師弟,這幾日發生的一切,不過做戲而已。

想來也是,江白硯逃離山洞的過程順利得不可思議,而農夫出現得那樣巧合——

仿佛早早便候在原地,守株待兔似的。

“你不會以為,真會有人來救你吧?”

邪修饒有興致欣賞他逐漸暗淡的雙眼,因其中蘊藏的委屈、痛苦與不甘愈發愉悅,捧腹大笑:“對,就要這種表情。遇見我師弟時,你居然哭了?你那時與此刻的神態,我一輩子都忘不掉——太有趣了!”

于是尚且懵懂的孩童終于明白,這是扭曲畸形的惡。

邪修厭倦了江白硯被折磨時一聲不吭的模樣,特意策劃一出絕處逢生的美夢。當他漸漸沉溺其中,以為自己窺見一線天光,再將這份期許轟然打碎。

美夢破滅后的滿地狼籍,比純粹的痛苦更令人絕望。

所以……施黛的目的是什么?

手中長劍入鞘,引出錚然輕響。

江白硯溫和一笑,掩下轉瞬而逝的陰翳:“不必。舉手之勞,施小姐無需言謝。”

他不愿與施黛扯上關系,拒絕得毫不猶豫。

阿貍長出一口氣。

同江白硯待在一起,無異于提心吊膽走鋼絲,時時刻刻都需萬般小心。

這是條棲息于森冷之地的毒蛇,但凡被冷不丁咬上一口,施黛就會丟掉性命。

聽他將施黛拋來的大餅全盤推拒,小白狐貍神色稍霽。

可誰能告訴它,為什么……

施黛非但沒因他的冷淡面露尷尬,反而似乎心情更好了?

江白硯要回鎮厄司交差,低聲道了別,于是回施府的路上,只有施黛與畫皮妖。

棉絮般的烏云壓沉夜色,長街落雪,繪出黑白交映的潑墨畫卷。

阿貍被她抱在懷中,沒忍住低聲問道:“你在想什么?”

施黛:“江公子,大昭好隊友。”

阿貍:……?

阿貍懷疑自己耳朵出錯:“啥?”

“他在除妖時占了大功勞,卻連利潤都不要。”

施黛認真思索,皺了下眉頭:“你說,我這樣算不算是占他便宜?”

《蒼生錄》誠不欺她。

江白硯憑借一己之力解決了滿院的鬼魅邪祟,居然被一句“舉手之勞”輕易蓋過,還拒絕了她的報酬。

不愧是原著認證的五好標兵道德楷模。

阿貍一口氣差點兒沒順過來。

它多想告訴施黛,江白硯將錢財置之度外,并非出于什么君子之風。

純粹因為,他不正常。

在這世上,恐怕唯有兩件事能引起江白硯的興趣,一是疼痛,二是殺戮。

一個嗜殺的瘋子,怎會沉溺于金銀財寶堆砌的溫柔鄉。

體內再度涌起過電般的刺痛,阿貍自暴自棄咬了咬牙,不愿再想江白硯,決定轉移話題:“話說回來,你從哪兒學來的這么多大餅?”

感受到它輕微的戰栗,施黛摸摸懷里的白狐貍耳朵,痛心疾首:“世上本沒有大餅,被老板糊弄得多了,就成了餅。”

她在穿越前積累了豐富的兼職經驗,理所當然地,也吃過不少老板畫的大餅。

其實施黛覺得畫餅很正常,用得好了,能在一定程度上激發員工潛能。畫餅行為之所以廣受詬病,全因某些無良老板一邊壓榨員工,一邊開空頭支票忽悠人。

聽見她與狐貍的絮絮私語,一旁的畫皮妖阿春扭過頭來,面露好奇:“這只狐貍……”

“它叫阿貍,開過靈智,會說話。”

施黛笑笑,右手握住小白狐貍毛絨絨的爪子:“來,打個招呼。”

妖物在大昭境內隨處可見,長安城的貴族子弟不少都豢養有一兩只靈寵。

所謂靈寵,是被開化神智的動物,雖能說話,但大多不怎么聰明,充其量只有幾歲小孩的智力水平,達不到“妖”的程度。

原主買下這只白狐作為靈寵已有半年,如今狐貍被天道碎片附身,口吐人言,不算稀奇——

只不過在旁人面前,它會佯裝得笨一些。

施黛一邊說,一邊輕輕抬起白狐右爪,招財貓般朝阿春揮了揮。

狐貍生得小巧精致,因被飼養得極好,絨毛雪白柔軟,蒲公英般蓬松。

在這種姿勢下,露出點兒圓鼓鼓的肚子與淺粉色爪子,黑黢黢的雙眼簌簌一眨,好似水盈盈的葡萄。

看得人心都要融化。

在阿春怯怯的注視下,阿貍悠悠晃蕩起碩大尾巴,黑眸微瞇,探出腦袋。

施黛笑道:“它的意思是,你可以摸摸它。”

阿春指尖顫了顫。

畫皮妖的本體慘白駭人,不止人族,連貓貓狗狗也怕她。

這是第一次,有動物愿意同她親近。

小心翼翼伸出右手,細瘦如枯骨的指尖落在白狐毛絨絨的耳尖。

阿貍從喉嚨里溢出幾聲咕嚕輕響,主動仰頭,蹭蹭她掌心。

綿軟至極的觸感,帶著萬物生靈獨有的溫度,在她冰涼皮膚上,暈開一片溫柔的熱。

這樣的觸感太過陌生,仿佛整具身體皆被暖意包裹,不愿把手放開。

“很舒服吧?可以用力點兒。”

施黛道:“對了,你不久前被傀儡術操控,如今可有不適?”

阿春搖頭:“并無不適。多謝施小姐。”

從前只在話本子里見過傀儡術,頭一回真正遇上,施黛沒忍住好奇追問:“當時被那些靈線纏住手腳,你是何感受?”

“我雖保有神智,行動卻沒法控制。”

阿春想了想,誠實應道:“就像自己被關在一個小盒子里,只能遵循指令,眼睜睜看著身體向你們靠近。”

被傀儡術操縱時,阿春的氣質與現在截然不同。

陰冷、怨毒、殺氣騰騰,若非江白硯及時趕到,施黛還真不敢和她撞上。

那位傀儡師鬧出這么大動靜,究竟所為何事?

“對了。”

忽然想到什么,施黛柔聲道:“當時我聽你一直喚著‘郎君’,你在找什么人嗎?”

阿春微怔,罕見露出一絲羞赧之色,趕忙擺手:

“不不不是!喚‘郎君’只是因為……傀儡術給我下了指令,命我找尋生人,并嚇唬他們。我不懂如何嚇人,只看過些志怪話本子,就、就學著里面女鬼的模樣,這樣叫了。”

的確是非常經典的出場方式。

施黛恍然大悟。

鬼怪的臺詞無非那么幾種,要么“還我命來”,要么“我死得好冤”,要么直呼某人的稱呼或名姓。

不能再有別的了,畢竟妖鬼嚇人,也是要面子的。

試想在一個如今晚這般的深夜,雷聲轟隆,陰森肅殺。

一道鬼影飄忽而至,雙目淌血、凄怨瘆人,在道道悶雷聲里,用氣若游絲的語調低聲開口:

——“驚雷,這通天修為天塌地陷紫金錘。”

施黛:……

還是叫“郎君”吧,老套但靠譜好用。

“我先領你回家,見見我娘。”

施黛收斂思緒,看向畫皮妖:“不用怕,我娘親性子很好,對妖物并無偏見。”

說這句話時,一人一妖已行至施府門前。

爹娘皆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施家府邸自是氣派莊嚴。

白墻高聳,朱門半掩,檐下匾額書有“施府”二字,掩映一樹出墻翠竹。

“府里或許還有其他人。”

施黛推門而入,微微側過頭去,爽朗一笑:“我家里人都很和善,不會……”

話未說完,伴隨大門被推開的吱呀聲響,一張鐵青麻木、似人非人的臉孔從縫隙中猛然探出。

與施黛四目相對。

施黛:……?

場面出現瞬息的寂靜。

畫皮妖與青面人臉面面相覷,一個蒼白似鬼,一個青灰詭譎,默了默,不約而同被對方嚇到,發出一聲尖叫:

“啊——!!!”

“停停停,怎么了怎么了?”

這動靜鬧得著實太大,不消多時,門后施施然行來一名身著榴紅曳地裙的美貌婦人。

瞧見施黛,婦人柳眉輕挑,笑如明月生輝:“黛黛回來了!”

“娘。”

將瑟瑟發抖的阿春護在身后,施黛看了眼同樣戰戰兢兢的青面人,哭笑不得:“這就是您請來的僵尸吧?”

她與她娘親孟軻,這幾日在商議用僵尸送貨來著。

“正是。”

孟軻喜滋滋一笑:“我今日與鎮厄司的趕尸人嘗試過了,僵尸行動迅捷,速度比車馬快上許多——最重要的是,無論如何奔波,都不會疲累。”

這是什么?

絕佳的送貨人選啊!

計劃初見成效,孟軻喜上眉梢,余光瞥見施黛身后的阿春,一眼認出:“這是畫皮妖?”

施黛言簡意賅,向自家娘親闡述了今夜所見所聞,提及脂粉鋪子,孟軻眼前一亮,了然道:“你是想……讓阿春姑娘坐鎮于脂粉鋪子,招徠更多客人?”

施府之中,施敬承貴為鎮厄司指揮使,孟軻則是長安城首屈一指的富賈,門第顯赫,但并無高門貫有的森嚴之規。

這與施敬承和孟軻的性子有關。

施敬承擅用刀,雖為武夫,卻有一身文人脾性,溫潤儒雅,最喜觀書弈棋。

簡而言之,脾氣好到沒脾氣。

與之相比,孟軻雷厲風行、風風火火,因出身于商賈之家,從小過慣了拋頭露面的日子,沾染不少曠達江湖氣。

大昭女子地位卑下,幸有這對爹娘,原主才能修習符術、入鎮厄司當差,而非如大多數千金小姐一般,被困于深深宅院。

“不止這樣。”

施黛道:“阿春精通妝容,待摸索出全新妝面,我們不妨將她所用的妝品展示出來,就叫當季熱推款。如此,熱推款定能被很快搶售一空。”

被她抱在懷里的白狐貍眼角一抽。

阿春聽得呆滯,對二人的嘀嘀咕咕懵懵懂懂,只知說到最后,母女兩人相視一笑,眼底同時閃過一道詭異的光。

“阿春姑娘,進來坐。”

孟軻朗聲招呼,指了指門邊青面獠牙的僵尸:“這是今日府中的客人。我們打算試著用僵尸送貨。”

僵尸。

送貨?

這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詞語,是如何組合在一起的?!

阿春腦子里一片混沌,遲疑看向對面的僵尸。目光相撞,僵尸的神情亦是困惑——

畫皮妖?脂粉鋪子?這倆有關系么?

兩兩相望,各有各的震驚,各有各的茫然。

孟軻話音方落,院中響起一道清脆女聲。

“它叫青青。”

來人是個濃眉大眼的年輕姑娘,在清寒深冬里,只穿了件輕盈的金縷裙,襯出單薄身形。

陌生的面孔。

施黛注意到,這姑娘眼底有兩個濃郁黑眼圈。

“我名宋凝煙。”

她打了個哈欠,似是沒睡醒:“孟老板請來的鎮厄司趕尸人。”

她話說完,廊道拐角行出另外兩道人影。

一人是個十三四歲的男孩,眉眼與施黛有幾分相似,雙目狹長、薄唇緊抿,較之后者多出戾氣,滿臉不耐。

另一人是黑衣女子,眉目冷峻、瘦削高挑,腰間掛著把未出鞘的直刀。

與施黛四目相對,黑衣女子頷首笑開:“黛黛。”

施黛如乳燕投林,沖上前去一個熊抱:“流霜姐姐!”

這是與原主一起長大的沈流霜。

沈流霜無父無母,尚是嬰兒時,便被爹娘棄于荒野。恰巧孟軻路過,將她抱回府中撫養。

沈流霜疏懶隨性,對原主一等一地好,二人情同姐妹。

至于沈流霜身側的男孩。

施黛從姐姐暖融融的懷里探出腦袋:“云聲也在?”

施云聲,她的親弟弟。

比起原主自幼養尊處優,施云聲的命途坎坷許多。

施敬承身為鎮厄司指揮使,被諸多邪修視為眼中釘。

邪修敵不過施敬承,只能在他子女身上打主意——

施云聲四歲時被幾名邪修擄走,丟棄于荒野之中。

許是出于報復,邪修將一枚妖丹強行注入施云聲體內,令施敬承之子成了個半人半妖的怪物。

而諷刺的是,正因這顆妖丹中蘊藉的氣息,年僅四歲的孩子被狼群認作幼崽、撫養長大,奇跡般活了下來。

四個月前,施云聲被尋回施府。

九年光陰過去,他早已將人族之事忘了個一干二凈。

最初回到施府時,施云聲不會說話、不會用筷、連直立行走都極為艱難,無論見到誰,都神情猙獰齜牙咧嘴,恨不能上前咬斷對方脖子。

到現在,這孩子逐漸掌握人言,講話雖不利索,也算能正常溝通。

只有一點沒變。

施云聲見到旁人,依舊一副兇巴巴惡狠狠的模樣,包括面對爹娘和施黛這個親姐。

像只張牙舞爪的小狼。

對上施黛含笑的目光,施云聲磨了磨后槽牙,一言不發別過頭去。

“云聲聽說有僵尸,想出來看看熱鬧。”

沈流霜笑意淺淡,開口時眼尾輕挑,好似凌厲小鉤:“畢竟是孩子。”

“誰、誰想看熱鬧?”

施云聲黑眸晶亮,劍眉蹙緊:“你簡直……七嘴八舌!”

施黛循循善誘,耐心教導:“七嘴八舌不是這么用的。這種時候,‘實話實說’更恰當一些。”

施云聲說話不利索,成語更是學得一塌糊涂,時常被施黛糾正。

聞言想也沒想,重新瞪起雙眼,看向沈流霜:“對,你簡直實話實說!”

施云聲:……

施云聲:???

意識到自己被壞女人蒙騙,施云聲朝著施黛齜牙咧嘴。

“宋凝煙是我在鎮厄司的同僚。”

沈流霜笑道:“她年紀雖輕,已是趕尸人中的佼佼者,操縱僵尸很有一手。”

“聽說今夜有人用了傀儡術。”

宋凝煙輕撫那只名為“青青”的僵尸側臉,懶洋洋打個哈欠:“趕尸人沒法像傀儡師那般操控生人與妖物,卻有個遠勝于他們的優勢——”

宋凝煙道:“傀儡術可供操縱的范圍極其有限,而我們趕尸人,能驅使僵尸行千百里之外。”

千百里之外!

施黛眼神一亮:還能長途運輸!

“我與黛黛已想好招牌,就叫‘送了么’。”

孟軻雙手環抱,倚靠闌干:“唯一的難題,是僵尸行于街頭,會嚇著路人。”

“不如趁著夜深人靜,夜里派送。”

施黛道:“除此之外,還可讓僵尸穿上特制服飾,彰顯送貨員身份——黃色長衫怎么樣?夜里比較顯眼。”

默默傾聽的阿貍:……

送了么,黃色長衫,它聽著為何如此耳熟。

用著餓了么的招牌,卻讓僵尸穿戴美團的黃色制服,這何嘗不是一種腳踏兩條船。

施黛剛剛歸家,尚未見過僵尸的行動,滿目新奇:“能讓它再跳一跳,讓我看看嗎?”

宋凝煙并未言語,手中現出一張符箓,指尖輕旋,貼在僵尸青青的后背上。

得到指令,青青渙散混濁的眸底溢出一線明光,好似冬日孤鴻,輕松躍上圍墻。

施黛十分捧場地開始鼓掌。

僵尸皆是身死之人,不如活人思維敏捷。青青用了好幾息功夫,才明白她的動作屬于夸獎。

青灰臉龐淌過一抹僵硬微笑,僵尸再次一躍而起,跳上鋪滿落雪的高聳房頂。

“不錯吧?”

沈流霜為施黛整理好凌亂的額發,尾音含笑:“青青素來是鎮厄司中的能工巧僵。”

又開始了,稀奇古怪的成語。

身為她朝夕相處的同僚,宋凝煙始終沒能習慣此人詭異的措辭風格,這會兒聽沈流霜出聲,沒忍住嘴角一抽。

剛想問問身旁的孟夫人,如此特立獨行的說話風格是如何練就,就聽施黛笑了笑。

“你好厲害!”

她穿著件毛絨絨的兔毛披風,整個人如同一只雪白兔子,仰望房頂迎風而立的僵尸,雙手比出心形:“今后辛苦你啦。”

青青參不透這個動作的含義,感受到施黛的親昵,歪了歪腦袋,學著她的動作笨拙比劃一個愛心。

施黛一喜:“僵心比心。”

宋凝煙:……?

你怎么也不對勁?

“厲害吧?”

一旁的孟軻笑瞇瞇緊隨其后:“若能將‘送了么’做大,可謂點尸成金,咱們的薪錢必能薪薪向榮。”

宋凝煙:……

原來是家族遺傳。

所以這幫人是跟您學的嗎!

下意識地,宋凝煙看向沉著一張臉的施家弟弟,施云聲。

聽說這孩子被狼群養大,說話磕磕巴巴。

施云聲正立于廊下,小臉緊繃,脊背挺得筆直,如拉滿的弓。

見他游離于氣氛之外,沈流霜將桌上一顆小果子遞到他嘴邊,被施云聲一把奪過。

“不用你喂。”

施云聲惡聲惡氣,拿著果子一口咬下:“我自食其果。”

宋凝煙:……

得嘞,這還不如諧音。

你們這一家子的語言系統,著實有點兒混亂哈。

眉心輕輕一跳,宋凝煙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眺望屋頂上的僵尸青青。

今日聽孟夫人說起僵尸送貨,她起初覺得天方夜譚,可如今看來,似乎的確有錢途可循。

聽孟軻與施黛一番天花亂墜夸下來,連她都有些僵信僵疑……

呸,她為什么也開始了!

宋凝煙默默挪動腳步,離那一大家子人遠上一些,避免出現人傳人現象。

“有個問題。”

宋凝煙深呼吸:“若距離過遠,趕尸人對僵尸的感應會逐漸減弱。我從未操縱它行動太遠距離,今夜想試試極限。以防青青走失,需一人被它背起,時刻監視——有誰愿意么?”

鎮厄司沒能尋到那名操縱妖邪的傀儡師。

對方早有準備,用了術法隱匿蹤跡。

江白硯回到施府時,已入子時。

院中嘈雜,聚了不少人。他厭煩熱鬧,并未靠近正門,自后院圍墻翻身而入,獨自回房。

他的步子有些艱難。

種下血蠱后,每隔半月,他需飲下施黛鮮血,否則痛不欲生。

蠱毒發作于回府路上,起初是手腳發麻,待麻意加劇,成了鉆心刺骨的痛。

疼痛如印刻于骨髓之中的小蛇,逐漸收緊,啃噬血肉,絞碎骨頭。

房門被輕輕闔上,屋內并未亮燈。

當視野之中唯余黑暗,遍布四肢百骸的劇痛便尤其明顯。無形小蛇化作鋒銳尖刀,織成撲面而來的巨網,將他渾然籠罩、寸寸侵蝕。

沉寂夜色中,響起微弱喘息。

緊隨其后,是一聲極低的笑音。

直至此刻,江白硯終于露出今日以來第一個純粹的笑,薄唇微勾。

他并不厭惡疼痛,或是說,熱衷于此。

兒時被邪修囚禁于暗室之內,每日相伴于身的,唯有痛楚與傷口——

那是他感知外界的唯一方式,讓他在亙久的孤獨與寂靜里,生出自己仍存活于世的恍惚。

疼痛愈烈,喘息漸重,喉結上下滾落。

唇瓣不知何時被咬破,鮮血浸透蒼白唇色,暈在那顆小痣邊緣,如白梅之上一點朱砂。

還不夠。

自袖口抽出小刀,輕車熟路劃破小臂,于傷痕累累的身體上再添一道血口。

他已經這般痛,為何仍感受不到“活著”?

刀鋒寒芒乍現,即將再次刺透皮膚。

毫無征兆地,窗外響起一陣嘩啦巨響。

邪祟么?

江白硯眸色沉沉,將小刀收入袖中,抬手開窗。

窗外是他院中郁郁蔥蔥的竹林。

即便入了深冬,青竹仍是一片欲滴翠色。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知為何落在竹樹之中,烏發凌亂散落,腦袋上趴著只胖狐貍。

施黛。

而她身下被竹子卡在中間,橫沖直撞、以扭曲姿態奮力掙扎的是——

僵…尸…?

施黛她,騎著…一只蠕動的僵尸?

“施小姐。”

有短暫一息,強烈的困惑甚至蓋過了疼痛。

江白硯啞聲:“你在做什么?”

施黛也瞧見他,咧開嘴角,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

如宋凝煙所說,僵尸經過長時間奔跑跳躍,會與趕尸人的感應漸漸減弱。

青青從最初的生龍活虎,成了此刻這找不著東南西北的虛弱模樣,在回程時從圍墻跌落,卡進竹林里頭。

看了看身下左右橫跳,不斷用身體沖撞竹子的青青,施黛撓頭:

“這可能是…僵尸大戰植物。”

趴在她頭頂的阿貍:……

這種時候,別惦記你那沒通關的《植物大戰僵尸》了好嗎?

江白硯:……

眼前的景象過于離譜,他寧愿相信,這是因疼痛滋生的幻覺。

早些時候的雷聲已然退盡,天邊現出一輪昏黃月亮。

借著月光,施黛遙遙望見江白硯的臉,蒼白得像紙糊一樣。

等等。

猝然意識到什么,施黛摘下青青背上的符箓,輕盈一躍而下,小跑至江白硯窗邊。

于是那股淺淡的清香迎面而來,將他周身的冷意無聲侵占。

疼痛到極致,凝出隱晦殺念,江白硯眸底暗色漸濃,視線落在她纖細脖頸。

他渴求她的血。

“江公子。”

施黛問:“是不是血蠱發作了?”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