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太險惡,鬼怪很嚇人。
一腔豪情壯志被拋卻到九霄云外,閻清歡抱緊施云聲的小細胳膊,久違感到一絲安心。
安心之余,忍不住胡思亂想:
這孩子頂多十三四歲,從哪兒學來的這種兇殘打法?更可怕的是,以施云聲展現出的兇悍實力,竟會被江白硯一劍擊退。
江白硯究竟有多強?
施云聲被猝不及防一抱,起了滿身雞皮疙瘩,滿臉不耐掙開右手:“別碰、碰我。”
從小在狼群長大,他極為厭煩旁人的觸碰,莫說閻清歡,連家人都會被他時常躲開。
比起撫摸擁抱,施云聲寧愿一個人待著。
握緊長刀,余光瞥見不遠處的道道鬼影,他心中煩躁:“怎么找她?”
什么?
閻清歡一愣:“找誰?傀儡師?”
小孩眉頭皺得更緊,看傻子似的瞅他一眼:“施黛。”
噢噢噢!閻清歡恍然大悟。
昌樂坊中鬼魅云集,他們四人分散,指不定遇上什么麻煩。
這孩子瞧上去兇巴巴,其實挺在意他姐姐嘛。
“鬼打墻的成因,是厲鬼聚集,混淆陰陽。”
閻清歡道:“要將其破開,必須除掉作祟的厲鬼,令陰氣消散。施小姐不知被傳送到了何處,我們不妨一邊除祟,一邊尋她。”
話音未落,已見施云聲轉身邁步,向危機四伏的長街走去。
好冷酷,好孤僻,好有大俠之風。
閻清歡眼中露出向往。
長安城果真是個藏龍臥虎、強者輩出的好地方,和話本子里的描述一模一樣。
雖然今夜他的表現略顯窩囊,但問題不大。哪個話本主角不是從零起步,經過漫長歷練,才終成大器的。
再說,學醫讀書人的事,哪能叫窩囊?他抱上施家弟弟大腿,不過是審時度勢、能屈能伸罷了。
眼見施云聲越行越遠,一點兒沒等他的意思,閻清歡緊隨其后,快步跟上:“弟弟,大俠,還有我!”
另一邊,昌樂坊東南。
今日不知出了何事,無數妖鬼現身于此,家家戶戶閉上門窗。
街頭寂寥無人,暗巷之中,蜷縮一道小小的身影。
是個六七歲大的女孩,正因恐懼瑟瑟發抖,雙手緊緊捂住嘴巴,不敢出聲。
不久前,她獨自于街邊玩耍,不經意望見幾道血淋淋的鬼影,一時情急,飛快躲進這條巷子里。
眼淚早已流干,女孩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緊閉雙眼,等待一切過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沒過多久,耳邊響起一聲鬼氣森森的輕笑——
被發現了!
女孩睜眼,正對一張慘白至極的臉孔。
厲鬼一身紅衣立于巷口,如同發現獵物的毒蛇,一步又一步,朝她緩緩走來。
她想呼救逃跑,渾身卻毫無氣力,戰栗不止,軟成一灘爛泥。
紅腫的眼眶再度涌出淚珠,絕望感鋪天蓋地,女孩聲如蚊吶:“不要……”
枯骨般的指尖即將觸上她脖頸,不知怎么,厲鬼忽地頓住。
緊隨其后,是一道清亮聲線:
“受命于天,上升九宮,火靈交換,滅鬼除兇。敕!”
明艷火光照亮夜色,厲鬼發出尖嘯,被烈火灼燒無蹤。
巷子入口處,正站著個梳交心髻、身披白斗篷的漂亮姐姐。在她肩頭,還趴著只毛絨絨的白狐貍。
手中的滅鬼除兇符光芒散去,施黛望向淚流滿面的小姑娘,長出口氣。
“受傷了嗎?”
上前將女孩抱起,施黛為她拭去眼角淚滴:“別怕別怕,沒事了。”
她語調柔軟,喉音澄凈,因在孤兒院里長大,很懂得怎樣哄小孩開心。
輕撫著對方脊背,施黛溫聲安慰:“我送你回家。你家在哪兒?”
女孩抽噎一下,淚眼朦朧抬起頭,發現漂亮姐姐身后還站著幾個人,都是她曾見過的街坊鄰居。
其中一位婦人道:“我認識,這是南街陳家的孩子。”
施黛回頭笑笑:“多謝。”
遭遇鬼打墻后,她與另外三人分開,獨自到了一條陌生街道。
妖鬼作亂,不少人來不及躲藏。她一路走一路救人,身后跟著的這些,都是救下的百姓。
《縊鬼》中寫,死者是個教書先生。
她向救下的居民們細細詢問了昌樂坊中教書先生的住處,并逐一拜訪,到現在已尋訪三家,都沒出事。
接下來,只剩長街盡頭的那一戶了。
如《縊鬼》所寫,今日的昌樂坊充斥著自縊而亡的吊死鬼。
這種鬼物模樣瘆人,面無血色、舌頭長伸。施黛特意試探過,即便主動靠近,對方也不會傷人。
也就是說,傀儡師真沒打算傷害無辜百姓。
諷刺的是,吊死鬼雖不傷人,聚集起來凝結的陰氣,卻引來了更多不懷好意的厲鬼與妖邪。
這些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是會害人的。
手中緊握一張明黃色符紙,驅散接二連三突襲的邪祟,將好幾個男男女女護在身后,施黛想起施云聲等人,心緒難定。
鬼打墻令他們分散四處,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樣了。
江白硯她倒不擔心,閻清歡是個文文弱弱的書生,至于她弟弟……
念及施云聲齜牙咧嘴的模樣,施黛嘴角微揚。
她清楚那孩子的實力,對付孤魂野鬼,施云聲不在話下。
但身為姐姐,即便知道他實力足夠,仍會覺得放心不下,忍不住去牽掛。
“姑娘,就是那兒。”
一名男子道:“陳夫子的家。”
那是一座老舊小院。院門敞開,粗糙斑駁,還沒靠近院子,已聞見一股鐵銹味道。
是血腥氣。
施黛心口一緊,加快腳步,在院落門邊,遇上幾道黑乎乎的影子——
除她以外,幾只游蕩于街邊的邪祟也被血氣吸引而來,嗅到她身上的活人氣息,目露貪婪。
穿越這么幾日,施黛已對符箓的使用方法日漸熟稔,雙指并攏夾起符紙,旋向院門方向。
符箓一出,滿面殺氣的邪祟如遭雷擊,面色鐵青四散奔逃,不敢逗留片刻。
施黛再扭頭,看清院中景象。
房子主人不見影蹤,院子里血流成河。
十幾只妖物的尸體橫七豎八,有的被開膛破肚,有的被一劍穿心,也有的被劍氣所震,七竅流血。
地獄般殘酷血腥的畫面。
置身于中央的,是手持長劍的江白硯。
斬殺妖邪本是除魔衛道的善舉,此時的江白硯,卻令人悚然。
少年人身姿頎長,腰身勾成細瘦一筆,立于森冷月下,如出鞘長刀。
劍氣沉淀,凝為純然殺意。隨他抬手,劍光凜冽,刺穿最后一只活著的妖物心口。
他動作極慢,劍尖緩緩沒入,似在感受那妖物的絕望與痛楚。酣暢淋漓的殺戮帶來無盡快意,光影半明半昧,眉梢漾開淺淺弧度。
只他一人,便比諸多妖鬼戾氣更甚,不似光風霽月的正派之士,也無法與“除魔衛道”扯上關系,看起來冷而兇,叫人不敢靠近。
施黛身后的百姓們退開幾步。
“施、施姑娘!”
一名婦人拽住施黛袖口,嗓音發顫:“這是……”
聽見聲響,江白硯略微側頭。
半張臉隱于陰影,他立于血泊之中,手背拭去頰邊血跡,極輕笑了笑。
他看見施黛眼中的訝然,這位嬌生慣養的大小姐,顯然被嚇住了。
京城學劍的世家子不少,然而練劍的目的,大多是為風雅——
王公貴族哪有拔劍御敵的時候。那些恪守繁復禮儀、綺麗婉約的招式,于他眼中從不是劍法。
劍之一道,就該鋒銳肅殺。
噴濺的鮮血、碎裂的骨骼、無休止的劇痛,皆令他著迷。
像施黛這樣的千金小姐,恐怕從未見過這般屠戮之景。
所以……她會如何看他?
像從前那般畏懼他、憎惡他嗎?
如此想著,江白硯感到一絲奇異的期許。
自從施黛撞破腦袋,她的所思所想,變得令人難以琢磨。每每同她對話,都讓他生出微妙的困囿之感。
他不喜這種感受,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拉扯,掙脫不得。
——施黛承認,她確實被嚇了一跳。
原因有二。
其一是死在江白硯劍下的魑魅魍魎太多,鮮血染了滿地,熏得人難受。
腥血味道太濃,她腦子接受了,生理反應還在本能地排斥。
其二是因為,江白硯未免太強了些。
僅憑一人將院中妖鬼屠戮殆盡,看他神色如常,恐怕并未用全力。
難怪《蒼生錄》里講,他是鎮厄司后輩中的戰力天花板。
施黛咸魚狂喜:有這樣的人做隊友,豈不是相當于跟年級第一進了同一個學習小組。
江公子帶帶!
與江白硯匯合,她心情自是不錯,余光瞥過身旁的百姓,卻是一頓。
除她以外,所有人臉上皆是惶恐之色,戒備著院中那個渾身染血的人。
他們在害怕。
《蒼生錄》提起過,江白硯在邪修的囚禁中長大,為人處世或多或少與常人不同,除妖時,通常是用玩命的打法。
簡而言之,很瘋。
正因此,江白硯被不少人猜疑忌憚——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被邪修囚禁數年,劍意兇戾嗜殺,心境怎會澄明。
這些流言蜚語被施敬承壓下,江白硯就算聽見,不過一笑置之。
施黛覺得,這很不公平。
他除妖是為保護百姓,卻因過往經歷,被當作怪物一樣恐懼。
…江白硯又不是自愿去做邪修替傀的。
劍尖不斷滾落糜紅血花。
見施黛不語,江白硯拇指輕撫劍柄。
她是個奇怪的人,極少對他流露厭惡與膽怯。越是如此,江白硯越迫不及待想要撕裂這層平和的假面,坦坦蕩蕩向她展示:
你看,我就是這樣糟糕透頂的人。
到那時,她是否會流露驚懼之色?
長劍輕觸地面,發出不甚清晰的輕響。
江白硯提著劍,步步向她靠近。
施黛肩頭,阿貍瑟縮一下。
如今眾目睽睽,江白硯不可能對施黛動手。但……
真的很嚇人啊!
江白硯的瘋勁真真切切刻在骨子里,縱使生有一雙含情眼,也難掩狠戾之氣。
尤其現在,殺戮的余韻尚未散去,頰邊飛濺的鮮血好似花枝攀纏,詭譎至極。
“施小姐。”
足步停在她跟前,江白硯薄唇微揚:“在害怕?”
一個惡劣至極的笑,滿含譏誚。
手中長劍折射出粼粼冷光,映在他眼底,好似彎刀。
然而他的笑意只維持了短短一息。
下一刻,施黛應聲抬頭,直勾勾對上他目光,眼底不似恐懼,而是……
…驚喜?
“江公子。”
回想江白硯斬殺妖邪時的熾盛劍光,施黛雙眼微亮:“好厲害!”
江白硯:……?
施黛沒什么彎彎繞繞的心思,想法很簡單。
做了好事卻被嫌惡,無論是誰都會難過。她不介意夸夸江白硯,讓他開心些。
有話直說,這個道理她懂。
因是真心話,施黛吐字如倒豆,噼里啪啦:“那一招劍法叫什么名字?滿院子的妖邪都是你解決的?江公子劍術如此厲害,我為你鼓掌鼓到螺旋飛天瘋狂全旋再繞月飛行三百圈。還有——”
譏諷的話語噎在喉嚨里。
江白硯竟不知如何應答。
冬日天寒,施黛穿著身雪白斗篷,梳了兔耳般的交心髻,一笑起來,好似毛絨絨的雪兔。
她率真純粹,凝神看著某人時,直白又認真。仿佛將所有熾熱的、雀躍的情緒雜糅于一根引線,輕輕一點,就轟然溢開。
令人難以招架。
在這場對峙般的對視中,江白硯首先移開視線。
同一時間,耳邊響起她的笑音:“還有,我今日才發現,你笑起來居然有酒窩。”
趴在她肩頭的阿貍:?
酒窩?什么酒窩?當江白硯提著把血淋淋的劍朝你走來……
你在看他的酒窩?!
他當時明明笑得那么嚇人!
震驚之余,又后知后覺想起,哦對,在施黛看來,江白硯不過是個陰郁孤僻的小可憐。
初生牛犢不怕虎,誠不欺它。
看江白硯此刻的怔愣之色,像是老虎被牛犢給一口吞吃掉了。
該不該說,它有點兒幸災樂禍。
江白硯頰邊的酒窩,施黛確實今晚才發現。
她與江白硯總共見過幾面,大多在黑燈瞎火的深夜,今天去了鎮厄司,又滿腦子都是案子,哪有功夫觀察他的臉。
這間小院門口亮著燈籠,當江白硯持劍走來,她才總算看得清晰。
酒窩淺淡,映出盈盈月色,仿佛盛著江南的桃花釀,很是漂亮。
“…施小姐。”
沉默半晌,江白硯眸色沉冷,低笑一聲:“你莫不是見到誰,都這樣捧場?”
絕對是污蔑。
“我就算想給別人捧場,別處也沒有能讓我心甘情愿去捧的場子啊。”
施黛理直氣壯:“我聽說劍氣越強,劍光越盛。方才江公子劍鋒一亮,方圓幾里的雞都以為天亮了要打鳴——在別人那兒,我可沒見過。”
唇瓣抿成薄薄一線,方才凝集的戾氣被盡數打散,江白硯黑眸深深,垂下眼睫。
施黛話語沒停,望向滿院尸體:“這里是不是住著位教書先生?他還活著嗎?”
江白硯:“來得太晚。我入院時,他已被殺害于臥房之中,尸體遭邪祟分食。傀儡師不知所蹤。”
想來也是。
傀儡師敢在長安城中張貼殺人告示,一定會提前動手,確保不被鎮厄司抓獲。
傀儡師作案不留線索,就算不慎遺漏些什么,也會被徘徊于此的妖邪破壞殆盡。
要想查獲此案,恐怕只能從兩位死者的過往經歷入手。
將長劍收入鞘中,江白硯道:“我將此地妖邪剿滅,鬼打墻已破。鎮厄司同僚應已鎮壓動亂,我們只需等候于此,待閻公子前來驗尸即可。不過……”
他忽地抬眸,靜默須臾,意味不明笑了笑:“施小姐方才夸贊之語,可還作數?”
施黛:?
施黛:???
作數?什么作數?他他他不會在說那堆彩虹屁吧?
她可沒辦法螺旋飛天瘋狂全旋還繞月飛行啊!
江白硯這句話被壓得低,聽不出情緒。偏生他喉音輕而軟,乍一聽來,竟透出點兒乖馴的期許。
但……不是錯覺。
對視之際,她分明在此人眼底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促狹。
可惡,他是故意的。
江白硯好整以暇看著她。
他見過施黛許多表情,微笑,驚訝,一本正經。
今日是頭一回,這姑娘在他面前目露怔忪,似是被他噎住,一雙烏溜溜的杏眼睜得渾圓,欲言又止。
像是茫然,又像有些不服氣。
讓他覺得新奇。
他并無為難施黛的興致,看了眼后者罕見的怔愣神色,揚唇挪開視線:“玩笑而已,施小姐不必介懷。”
話音未落,卻見施黛從袖口中掏出一張符紙,咬破自己的食指。
這回輪到江白硯愣住。
指尖涌出鮮血時,她被疼得輕嘶一聲。昨夜血蠱發作,施黛割破皮膚前,亦是一副慷慨就義般的神色。
他于是明悟,這姑娘很怕疼。
將食指按上符紙,施黛以血為引,勾畫符文。
她已漸漸想起原主的全部記憶,只不過本身沒怎么畫過符,動作略顯笨拙。
瑩白指尖沁出鮮血,不消多時,一張粗糙符箓繪制完成,被她折疊成一個小小的黃色紙人。
伴隨口訣聲起,紙人軟綿綿直起身來,舒展身體一躍而起,如同竄天猴般,徑直騰空。
這是符術入門的紙人。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畫符一次成功,施黛歡歡喜喜揚起嘴角:“這張紙人由我鮮血勾畫,受我靈識影響——我沒法子飛天,不妨讓它代替,去月亮邊夸你。江公子可愿意?”
雖然粗糙了點,但四舍五入,總歸有她的血脈不是。
因并不熟練,紙人被疊得胖乎乎,圍著江白硯螺旋搖擺一會兒,乘風飛上天際。
真.全旋繞月飛行。
冬夜清寒,冷月如霜。
紙人隨風飄飛,好似輕盈羽毛。心口之上,仿佛亦被羽毛輕拂一把,稍縱即逝。
江白硯眼睫輕顫,好半晌,很輕地笑出聲:“多謝施小姐。”
“不必。”
施黛掏出金瘡藥,小心給傷口抹上:“江公子可有受傷?”
江白硯:“無礙。”
他的白衣處處染血,看上去猙獰可怖,其實沒一處是自己的。
“這可是滿院子的邪祟。”
施黛感慨:“若是我,遇上三四只就力不從心了。”
聽見這話,江白硯看她一眼。
今日他們來得匆忙,她身上沒帶太多保命的符箓。
此地妖邪叢生,施黛竟一點兒傷也沒受,渾身上下干干凈凈,唯有斗篷下擺沾了塵泥。
更別提她身后跟著好幾個戰戰兢兢的平民百姓,都是為她所救。
她是如何擊退那么多妖邪厲鬼的?
“施姑娘也很厲害啊!”
身后的百姓們見二人交談許久,總算知曉江白硯并非惡人。街坊鄰居聚在一起,嘴里閑不下話來,一名婦人道:“無論什么妖魔鬼怪,僅憑她手中一張符箓,就全跑了。”
“對對對!”
另一人接話:“我從未見過如此厲害的符,施姑娘定是鎮厄司大能吧?”
一張符箓?
江白硯對符術有所涉獵,知曉每張普通符紙,僅能用一次。
高階符箓倒是能多次使用,但每每用出,會損耗符中靈氣,最終淪為廢紙。這種寶物千金難求,常被用以鎮壓千百年修為的邪物,對付孤魂野鬼,著實暴殄天物。
施敬承與孟軻對施黛百般疼愛,聽說曾送她一張極罕見的高階符箓。
目光落在施黛右手,江白硯果然見到一張明黃符紙。
當時施黛出現在院門口,便是用這張符,于頃刻間驅散好幾只邪祟。
想來威力驚人。
察覺他的視線,施黛也看向那片明黃。
施黛撓頭:“今日事發突然,就用了這個。”
她說著舉起右手,亮出符紙。
江白硯視線下移,落在那張符箓上。
……等等。
并無想象中精妙復雜的符文,亦無磅礴蘊藉的靈氣。
這只是一張極為普通的黃紙,被施黛寫有一行端正大字——
我的鎮厄司指揮使父親
黃紙下,還握著她在鎮厄司的名牌,施黛。
江白硯:……
今日來昌樂坊,施黛沒帶多少符紙,要對付滿街厲鬼妖邪定然不夠。
她將這幾個字寫在符紙上,原本只打算試一試,沒想到效果居然挺好,只要把符紙一亮,八成的鬼怪都不敢近身。
她爹是塊磚,偶爾搬一搬。
這張看似平平無奇的符紙,堪稱符箓界可再生新能源,不受次數限制,無限循環使用。
“人在紙在威力在,一張更比六張強。”
施黛豎起大拇指:“嚇誰誰跑,特別好用。”
鎮厄司施敬承,無妖不知,無鬼不曉,無人敢招惹。
想起院門口那幾只邪祟先是一愣,轉而眼珠子都快翻出來、滿臉惶恐逃跑的模樣。
江白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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