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道境對比通玄境確實有著難以跨越的實力差距,無論是用劍的氣勁、劍氣凝結的效率,以及靈氣的澎湃程度,都不是可以通過旁力彌補的。
這一點,早就有無數人曾親自驗證。
不過融道與通玄最大的區別是人與天道法則的相互融匯,但顏昊昨晚才破境,還沒有機會走到這一步。
所以對于季憂而言,顏昊終究是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強。
灼熱的氣焰之下,劍鋒斬落,顏昊頓時感覺雙臂一陣發麻,皮膚上出現了如同針扎的痛感,雙目圓睜。
主修重劍以來,他為了配合劍道特性曾換了無數把劍,劍身的重量也一直在增加。
這導致每次出手,他都能凝聚出一種敢裂天地的劍意。
但此時,手提重劍的他卻被對面那僅有二指寬的青鋒斬的難以招架。
顏昊不明白這一戰為何會打成這樣,他明明已經越過了融道,怎么會在通玄之戰中落在下風!
這不是通玄。
青云天下不會有這樣的通玄!
刀光劍影,殺氣不斷。
帶著滿心怒意和不甘的顏昊凝聚了多道劍意,以重劍催發,劍吟朝天。
以通明劍心催發的斷塵劫,起若微風落如天崩的青萍末,以及靠劍氣斬出的山海傾。
甚至,他還借助四玄山殘留的劍意,斬出一道白虹照,將那沉重的劍意以迅疾之勢催而去,盡顯天劍峰底蘊,結果都被那柄質樸無華的鐵劍,如老和尚
敲木魚一般狠狠壓垮。
此間的靈劍山弟子多次捏住掌心,而他們每次捏緊都代表著一次季憂撤步的時機。
季憂每次揮劍的招式雖然不同,但進攻的節奏卻極其相似的
所以即使到了此刻,靈劍山弟子仍舊覺得,若是能夠精準把握住其節奏之間的空隙,那定然是有機會給予他一次重創,甚至可以傷及性命,結束這場對決。
但想在這極短的時間之中出擊,對在場的許多人而言都不是輕易的事情。
可顏昊一定可以。
因為他有一柄細劍,大家也都知道顏昊細劍在速度與鋒利程度之上很強。
而那細劍的出擊,在他們看來就是破敵制勝的機會。
可是接下來的幾番對劍之中,顏昊的細劍再也沒有出現過,而他的氣息則開始變得越來越亂,雙臂揮斬的動作雖然仍舊干脆,但卻已經流露出一絲疲憊感……
顏昊是個好同志,從上場以來就很配合。
又是破境融道,又是道劍盡出,把自己的逼格抬的高高的。
但時間拖得越久,話傳到外面可能就不是一樣的味道了。
“轟!”
火花四濺的錯鋒之間,季憂雙腿悍然發力,一躍而起,改為雙手握劍。
磅礴的氣勁從肉身之中不斷凝聚,匯聚于鼓脹的雙臂之上,同時更為灼熱的氣息開始呼嘯滿場,讓眾人不禁汗毛豎起,心中顫栗。
人族體魄孱弱,在遺族統治青云的時代,每日都要面臨被屠殺的風險,活的并不輕松。
這樣的日子所換來的,是人族極度敏感的警惕性,有時候自己還未察覺到危險,但身體已經做出了反應,此刻的顫栗便是來源于此。
此時,面對那氣吞天下的劍風,面目猙獰的顏昊忽然從袖中捏住了一枚小球。
這小球通體純金,上面刻著繁瑣的花紋,其中一面鑲嵌了一顆拇指大小的純白靈石。
青云天下的靈石基本都是的藍色,因為靈氣本身的顏色就是帶著微弱的藍光,亦或是靈氣這種物質容易反射出光譜之中的藍色。
而純白的靈石唯一的來源,是來自于靈核。
這是一件使用靈核催動的極品法器。
在場的人一直在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幕,當神念捕捉到那顆小球的時候,忍不住心中一顫,便季憂周圍的的靈氣被這枚球狀法器迅速吸干,臉色瞬間突變。
天地靈氣是修行者溝通天地的載體,也是力量的來源。
此時的季憂正在騰空斬劍,氣勢已經逼近了鼎盛,卻忽然被抽干了環繞周身的靈氣,結果自然可想而知。
凝視之際,眾人忽然被一股沉重的劍吟聲驚醒,轉頭看去,就見那柄玄鐵重劍已經迎天而起。
顏昊雙臂筋肉虬結,靈氣奔涌如沸,道劍四玄山再次升騰,怒斬的威勢尚未及地,罡風已壓得圓臺之上的塵土倒卷,殺意在剎那間凝成一線,轟然斬去。
呼嘯的氣浪一瞬間被展開,向著兩邊噴涌,震得結界動蕩。
名望很重要,卻是虛的,但先賢圣地是真的,先賢傳承也是真的。
人有時候是需要做出選擇的,而最后被選擇的定然是最有價值的……
蕭含雁前日在對決之中暗中使用了法器,雖然被人
詬病許久,但終究是進入了下一輪,與先賢圣地的距離拉的更近了。
所以盡管整個先賢園中的人都在批判此事,但若真遇到了頭上,他們定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風浪呼嘯而起,煙塵如狂浪迭起。
那用迎著玄鐵重劍落的身影仍舊灼熱,如同初升的日輪,而持劍迎上的顏昊臉色巨變,心中升起一絲不妙。
隨著一聲振聾發聵的撞擊聲響起,眾人視線之中,方才還劍意十足的玄鐵重劍咣當飛出。
顏昊腳下的靴子則是應聲爆裂,整個人橫飛而出,隨后砰一聲撞在了結界之上,匍匐倒地,聲訊全無。
季憂隨劍落地,氣喘吁吁之間,腳下的白玉臺在輕微的咔嚓聲中裂開了如蛛網一般的紋路。
而他手中的長劍也咔嚓一聲,斷成了兩節。
他今日所用的這柄劍,自然是無法與對方的玄鐵重劍相比的,此間被斬碎也并不出人意料。
他將手中的鐵劍扔掉,繼續喘息著,額前順流而下的汗液被灼熱的體魄迅速蒸發。
問道宗新晉天驕朱堯、千年世家子弟李云朗、臨賽破境的巴揚、山海閣分閣主之女魏穎夢、以及剩下的二十多位通玄見到這一幕,臉色全都極其難看。
他們今日來到這里,其實主要是為了看顏昊的。
在他們看來,斬敗了陳瑞陽的季憂在確實很強,一定可以逼出顏昊的真實戰力。
在來參加天道會的人心中,前十是一個門檻,第一又是一個門檻。
進不了前十的都在盼著前十,而如他們這樣的,盼的則是第一,所以顏昊真實戰力到底如何,對他們而言很重要。
好消息是逼出來了,壞消息是不小心逼出了一個更強的。
千百年來,因為資源和傳承之間差距,天道會一直都是仙宗和千年世家的天驕們獨秀的舞臺,尤其是走過第三輪后,連百年世家之中的子弟都會很少見。
但此時此刻,迎面而來,壓的眾人喘不過氣的,卻是一個出身鄉野的私修。
邱家千金邱寒月一直以來都想嫁給一個鮮衣怒馬的世家子弟,所以才會對何靈秀讓她嫁給一個鄉野私修如此反感。
但她沒想到的是,當初那個原以為只會有一面之緣的人,此番竟讓所有世家子弟黯然失色。
戰斗平息,但結界還未解除,因為督戰此時也愣住了。
不過隨著風浪的平息,靈劍山弟子漸漸看清楚了圓臺之中的全貌。
顏昊甩在臺上的那件法衣不見了,最后拋出的那顆法器也不見了,干凈的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正在此時,眾人微微一愣。
目光所及之處,一把斷劍正橫在二人方才交戰的地方。
那柄劍細長如刺,通體純白,與悟道場的漢白玉石幾乎同色,所以看上去并不明顯,再加上氣勁攪起的風浪有一定的遮掩,所以先前的時候他們并沒有看到的這柄斷劍。
此時才有人認出,這是藏在顏昊重劍里的那柄子劍。
在先前激烈的戰斗之中,顏昊曾用過這柄劍,使出了道劍白虹照。
他們一直都以為這是破局之法,覺得顏昊應該會以這柄劍給予季憂重創,但隨后卻再也沒見過這柄劍。
看到這斷劍之際,靈劍山的弟子微微一愣,隨后愕然抬頭,看向了還在對站臺之中站著的季憂。
準確來說,他們看的應該是他的胸口。
那里有一道被劍斬破的狹口,連同內衫一起破碎,露出其雄壯無瑕的胸膛。
任誰看到這一幕,都會覺得好巧吧,那一件連其內衫都斬開了,卻恰好沒有斬中他的皮肉。
但,不是沒有斬中……
眾人心中一顫,忽然得到了先前所有疑問的答案。
為何顏昊沒有再次使用那柄細劍破局,為何他明明注意到了季憂的撤步卻沒有抓住機會。
因為第一次出劍的時候,并不是沒有斬中。
那么近的距離,除非是無疆境的強者,否則不可能的躲得過白虹照,就更不用說一個通玄了。
那柄劍斬中了,但是崩斷了,沒有給對方留下任何傷痕。
所以從那一刻開始,顏昊的氣息就開始亂了,因為當時只有他才清楚,他連最后一絲機會都沒有。
想明白這些之后,靈劍山弟子抬眼看向季憂,心中震顫,隨后又轉頭看向后側那個下筆飛快,險些將筆毛磨干凈的漢子,眼神變得更加敬畏。
“公子贏了……”
“姑爺怎么會強成這個樣子……”
但涉及大事,總會一波三折。
顏昊的破境讓丁瑤與卓婉秋從昨夜開始便一直緊張著,不祥的預感始終無法驅散。
通玄與融道的差距很難彌補,這一點從先前的幾次對戰之中就被印證了。
但更可怕的是,顏昊這般隱藏修為進度來參加天道會,極有可能是為了去先賢圣地尋找掌控圣器的辦法。
在知道這件事之后,她們很快就遺忘了季憂處境。
因為比起圣器之事,對決的勝負便顯得微不足道了,她們先前唯一的想法就是,若顏昊當真成了第一,入了先賢圣地,去尋靈鑒的本源傳承該怎么辦。
于是暗殺、伏擊、以靈鑒廢其修為,很多混亂的畫面全都充斥進了她們的腦海之中。
因為她們確實認為,破入融道的顏昊真的無人能擋。
但是不管是暗殺還是如何,都是很難做的,畢竟天道會上眾目睽睽。
誰知道就在這仿佛大難臨頭之際,他被季憂斬敗了,毫無驚險,就那么被斬落在了臺上,讓所有一切都在此刻戛然而止。
丁瑤與卓婉秋看著那臺上的身影,心說這樣的姑爺,鑒主應該是扛不住的吧,倒是幸好有個姐妹了……
顏書亦此時就在他們身后,也望著那道身影,冷傲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虎視眈眈,其中還暗藏了一絲害啪。
“今日靈犀道場,為何會有融道境的氣息。”
“靈劍山的顏昊,臨賽破境了。”
“竟有此事?沒想到這靈劍山野心如此之大的,看來這通玄境的榜首怕是沒有懸念了,仙宗子弟臨賽破境,這誰能打的過,怪不得那些世家子弟的臉色如此難看。”
靈犀道場對決之際,景陽道場也有融道境的對決,吸引了不少人前去。
此番歸來之后,有些人便來到了酒樓之中,與友人座談今日,對靈犀道場的動靜感到好奇。
而當他們聽到竟然是顏昊臨賽破境,不敢感嘆紛紛,卻發現周圍人的表情變得異常古怪。
“怎么了?我有何處說的不對。”
“顏昊輸了。”
“輸了?融道境的仙宗子弟輸了?你莫不是在說笑。”
“確實是輸了,輸給了天書院的那個,季憂。”
聞聽此言,問話者愣了許久,隨后忍不住張了張嘴:“莫非這天書院的人又暗中用了法器?”
與他對坐的那位聞聲抬眸:“不,沒有,不過那顏昊倒是用了法器。”
“他用破境融道,還用了法器,這都輸了?”
“那法器,沒起什么作用。”
顏昊在臺上暗中使用法器,借此將季憂周圍的靈氣吸干一瞬的事情很多人都看到了。
原本他們以為顏昊真的會借此反敗為勝,可誰知那法器根本就像是白扔一樣,沒能給季憂的斬劍造成任何的影響。
唯一的解釋就是那不是劍道,也不是術法。
季憂迎天斬落的那一劍是純粹的力量,來自于自身的力量。
怎么會有人單靠體力就強到這種地步?想到這里,眾人再一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往常的天道會之中,即便是比斗已經進行到了第三輪,其實對于最后榜首是誰還是會有爭議。
但此戰之后,爭議通玄境榜首的是誰的幾乎沒有了。
就連那些參戰者,在看完比斗之后,對進入前十之后要拿第幾也緘口不言。
此見有風雨不斷之地,便有古波無瀾之所。
季憂離開之后的天書院就是后者,安靜了許久都未有值得議論的事情出現,對于留在院中的弟子而言,他們修道的生活好像又重歸枯燥。
直到天書院秋斗開始。
濮陽興最終還是沒能破境通玄,而方錦程和陸含煙
卻越過了這個門檻。
于是這秋斗一戰,就成為了兩人的單打獨斗。
天書院弟子早早就來了登仙白玉臺,看著那出劍的身影,仿佛望見了這些年搞風搞雨的故人,心說這陸家二小姐,果真是季公子的形狀了。
不過雖然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但隨著刀光劍影不斷交錯,最后結果卻令人爭議不斷。
方錦程是弱于陸含煙的,這一點天書院幾乎人盡皆知,但在最后一場的比斗之中,他使用了一件攻擊性法器。
秋斗確實是不限制法器使用的,但就像天道會一樣,暗中使用是有點犯規。
而最大爭議點還不是法器的使用,而是最后方錦程昏死到了臺上,而陸含煙幾乎是在他倒下的同時,被那件法器攻到了臺下。
按照秋斗規則來說,倒地不起與跌落場外都算輸。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方錦程若不是趁其不備使用了法器,那陸二小姐根本就不會出場。
于是秋斗結果并未當場公布,所有一切都被壓了下來。
陸含煙受了些輕傷,傷在了胳膊上,如今包扎好后抬起頭,看向了姐姐陸清秋、以及自己的父母。
陸家在天道會上失利,家中子弟無人晉級,陸雄夫婦在中興郡留著也意義不大,何況他們的女兒還有秋斗一戰。
于是在昨日下午,他們便離開了中興郡,返回天書院觀戰。
陸含煙此時的眼眸有些黯然:“含煙無能,沒能贏下……”
陸清秋見狀看向父親:“爹爹,妹妹已經盡力了,但那方錦程著實是有些不擇手段了,不過結果還未公布,
誰輸誰贏還不一定。”
“沒有什么不一定,最后的結果必然是我們輸了,你們心中應該也清楚吧。”
“爹爹……”
陸清秋抿了下嘴,就見陸雄負手而立,忍不住對著窗外的夜色輕嘆一聲。
方家在天書院之中根基極深,而他們陸家在天書院的根基幾乎就相當于沒有。
在這種爭議不斷的情況之下,他們陸家是不占優勢的,所以最后能入內院的必然會是方錦程,而不會是他們。
就算是天書院的弟子都覺得贏的該是他們,也根本沒有什么用。
在這青云天下之中,背景和跟腳實在是太重要了,這也是陸雄為何一直想要把女兒送進仙宗內院的原因。
他們陸家,終究還是少了靠山。
隨后一家人又聊了聊天道會是事,說起了陸家子弟已經全軍覆沒,又說起了季憂走入第二輪,應該已經進行了第三輪的事。
隨后,陸清秋和陸含煙從客棧離去,遇到了已經蘇醒的方錦程。
他的臉色還有些蒼白,卻不妨礙他露出滿臉的譏笑。
“樹大好乘涼這件事在青云天下倒是常見,可把一個鄉野私修當大樹的,我還真是聞所未聞,如今倒是要感謝陸小姐,令我開眼了。”
“不過你現在應該也想明白了吧,辛辛苦苦跟那季憂學了劍道又有何用?不還是白費力氣。”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