穵話音剛落。

剛剛那個尖嘴猴腮的男人語氣奚落，“連機器都看不懂還敢來這裝？顧廠長，趕緊把她趕出去！”

顧息也有點驚訝。

陳晏語氣淡然，“我沒修過這種類型的，先看看吧。”

顧息以為她說沒修過這種，但肯定修過別的，再說陳晏手上的手表可不是假的。

他囑咐下邊人去辦公室拿說明書，瘦猴找到機會，“顧廠長，你可別被騙了，這種小丫頭片子能懂什么機器。”

“咱這可都是外國進口的，壞了一臺賣了她都賠不起。”

梁競舟眉眼陰沉，身為陳晏背后的男人，他剛要說話，陳晏懟回去，“外國進口的不也被你修理壞了嗎。”

“怎么，就準你弄壞，不準別人弄壞？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廠長呢。”

瘦猴心臟一跳，趕緊去看顧息的臉色，“廠長你別挺她瞎說！我、我們那是為了廠里著想。”

“要生產進度再跟不上，咱這場就等著倒閉喝西北風吧。”

顧息揉了下眉頭，“行了侯叔，少說兩句吧。”

陳晏清清嗓子，感冒堵的喉嚨有點疼，好在這會說明書送到了。

快有拳頭厚的一整本，全部都是英文，陳晏隨意翻了翻，瘦猴看她的模樣，沒忍住冷笑一聲，“咋樣，別看都看不懂吧。”

陳晏兩根手指夾在書里，頓了頓，“你怎么知道我看不懂？我要是能看懂呢。”

瘦猴脫口而出，“你要是能看懂，我這個設計的位置讓給你，我辭職，你要是修不好呢？那你走？”

他故意替換字眼，就想拉陳晏下水。

這個機器廠里不知道來了多少波人，顧息還從京市請了老師傅。

不出三天，絕對又有問題，他就不相信陳晏一個小丫頭片子能修好。

陳晏上下打量一下他，點點頭，“一言為定。”

顧息站出來，“陳同志，盡力而為就行，不必有什么承諾。”

大不了生產出來的瑕疵品，再按照陳晏的辦法改裝就是了。

麻煩歸麻煩，只要能賣出去就行。

陳晏翻開手指夾住的頁面，語氣隨意，“顧廠長不用擔心。”

梁競舟左右看看，找了個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

他是真不擔心，修不好大不了賠一個唄，不行就賠兩個。

陳晏英文還算不錯，畢竟當初給人做家教教的就是英語。

剛剛修機器的師傅說剛換的鉆頭，顧息也進去看了，陳晏懷疑不是機器的耳問題，她把模具取下來。

這些都是手工打磨的，顧息往她旁邊站站，瘦猴看到陳晏的動作，往后靠在墻上，雙手環胸。

“不會覺著是表殼的問題吧，我們廠從開廠用的就是這款表盤。”

“可從沒出過問題，不懂就趕緊走，別耽誤大家時間。”

就連顧息都低聲贊同，“陳同志，表盤確實沒問題。”

陳晏沒說話，在模具后邊摸索一會，顧息心里七上八下，陳晏還突然輕聲嘆了口氣，“確實沒問題。”

顧息正要松口氣，陳晏話沒說完，“就是和機器不適用。”

她翻轉表盤，指著里邊的一個類似針孔大小的鉆頭，“機器上用的發條鉆頭有標準大小。”

“你這個明顯大了，發條塞進去使不上力氣，當然會不走針，還有這個——”

她把模具又轉回來，指著上邊明顯新刷的紅色，“不是刻度錯了，是手繪誤差。”

廠里一時間陷入安靜。

相當于一群老師傅在這商量半天，又是停機器又是換鉆頭，結果你說只要開啟重啟就行了。

顧息有些不可置信，頓了頓才扭頭，“表盤上的刻度重新畫了嗎。”

瘦猴趕緊站起來，“廠長，是模具看不清了，但我真的按照原先那些數字寫的，絕對沒有問題。”

梁競舟不知道什么時候站起來，眼神輕輕瞥了一眼，嘴毒，“哇六點過后就是十點，不知道你們是怎么過的，但我們正常人的時間真不這么算。”

瘦猴猛的抽出陳晏手里的模具，看清上邊的數字，他呼吸急促，“廠長我……”

顧息也沒看到這個低級錯誤。

數字錯了改了就行，他眼神鑿鑿，“陳同志，你剛剛說鉆頭大小，但這是跟機器配套來的，怎么會出問題。”

這個陳晏也不知道。

但她對大小把握絕對精準，想了想，“這樣吧顧廠長，大了能改，你要是相信我的話，我用銼刀磨一下試試。”

這下不止瘦猴。

剩下幾個老師傅同時開口阻止，“不行廠長，這鉆頭都是配套的，要磨壞了怎么辦。”

“現在還勉強能用，壞了就真得關門喝西北風了。”

“廠長三思，她說明書都看不懂，怎么會修機器。”

陳晏沒開口解釋，靜靜看著顧息，所有壓力都在他身上，這邊的動靜惹的那邊干活的工人看到。

竊竊私語。

梁競舟無聊的撓了下鼻頭，“陳晏要不咱回去吧。”

話音沒落，顧息同時開口，“好。”

他親自去生產線上拿了把銼刀遞給陳晏，“陳同志，我相信你。”

里邊鉆頭微乎其微，手工更是難上加難。

陳晏讓顧息找了個手電，豎在胸前，梁競舟從兜里不知道掏的什么，回來帶了雙手套。

他給陳晏帶上，用自認為小聲的語氣，“注意手，修不修好沒關系。”

瘦猴犯了錯誤，迫不及待想挽回局面，他朝梁競舟哼了一聲，“沒關系？你知道這一臺機子多少錢嗎。”

“修壞了你倆都得坐牢。”

顧息皺了下眉頭，“侯叔！”

陳晏全神貫注，為了防止出現意外，她動作極其小心，每銼一下都會四個方向觀察鉆頭的大小。

大冷天的，她額頭出了一層汗。

其他幾個老師傅看的有些愧疚，就陳晏這個態度，真修壞了他們也不好意思說什么。

梁競舟一直坐在陳晏旁邊。

他動了動袖子，想替她擦一下汗，又怕打擾她工作。

手表上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不知道究竟多久，陳晏松了口氣，用手指擦了擦鉆頭表面的磨損，“差不多，現在機器能開嗎，試試看。”

她把模具遞給顧息，顧息沒忍住看了一眼，鉆頭還是那個大小，肉眼根本看不到改變。

但既然選擇相信陳晏，他點點頭，“開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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