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道收起筆時,卷軸上的字跡漸漸隱沒,消失在背后的山水之間。
他深吸一口氣,看向卷軸的神情晦澀。
那仿佛蜿蜒無盡的山水,所繪的畫面正是天下讀書人的桃源圣地——堯山。
立于堯山之上的書院,由如今唯一在世的一品修行者——儒圣謝謙所創立。
同時,也重立了統治大魏一千三百多年的儒道。
古周覆滅之后,所歷三朝兩千年,都深陷戰亂之苦,秩序崩壞,怪力亂國,人性泯滅之舉數不勝數。
如今青蠻不過是時常騷擾邊境,而在大魏之前,中原政權一度退居江南十三道。
——現今的大魏共分二十八道,有西南五道,江南十三道,中原四道,朔北六道。
而江南十三道,就是整個大魏的最南邊,再往南去,就是海國。
管中窺豹,見當時情況之險惡。
可謂有倒懸之急。
直到一千三百年前,無數驚才絕艷的人物于絕境中涌現,十年之間,將青蠻兵線逼退二十萬里。
又有謝謙立下“江山半壁”,永遠限制了青蠻人的修為,讓他們的高手從此無法晉升一品。
百姓才重新可以稱自己為中原人。
書院中擔任夫子的修行者有很多,但唯有謝謙,是所有人心目中真正可以稱得上“夫子”的人。
是讀書人眼里名符其實的“千古一公”。
真正的圣人!
顧元道在會試當日,單以一篇民生文章立道,得圣人真傳,自然萬眾矚目,意氣風發。
“明明只差一步……”
顧元道面無表情,這一口氣不順下去,他實在是不甘心。
顧芳塵一個野種,強占了他的世子之位那么多年,為非作歹,壞事做盡。
這其中多少因果,他不該還嗎?
竟然還不知悔改,理直氣壯地試圖繼續鳩占鵲巢,拿走不屬于他的東西。
可笑!
明明他才是寧采庸親生的孩子,這么多年來,寒窗苦讀,刻苦修行,等到了相認的這一天,結果等來的卻是親生母親對一個敗類的百般維護!
為什么?
無非是寧采庸性子太過優柔,被這么多年的溺愛習慣蒙蔽,看不清顧芳塵的本質。
以為這野種不過是性格頑劣,實則若非寧采庸約束,此人早不知殺人放火多少回。
小奸不除,必成大惡!
而顧芳塵更是深諳“會哭的孩子有奶喝”的道理,不停地增加寧采庸的沉沒成本,以至于糾纏不清。
現在如果不快刀斬亂麻,寧采庸只怕是越陷越深,更加為虎作倀。
這還只是從如今的顧芳塵還是顧芳塵來分析,若是連人都換了,那更是不用說。
現下永安帝把顧芳塵叫去,多半就是要給他站臺背書,確定他的世子身份。
一旦圣旨下來,就算覺慧大師確定顧芳塵不是本人,那也沒有用了。
如果顧芳塵繼續以世子身份生活在王府,那么顧元道就尷尬了。
原本名正言順可以直接拿回來的地位,給顧芳塵做的死局,居然也能翻盤,讓這小畜生有了籌碼,上桌和他們對弈。
這對顧于野的計劃而言,簡直是毀滅性的打擊。
因此,為今之計,唯一的解法,便是直接讓儒圣以規矩問心!
壞沒壞規矩,一問便知!
屆時,若顧芳塵是邪非正,冒名頂替,勾結魔教,哪怕是永安帝,也得守著讓大魏延續一千三百年的規矩,將顧芳塵處死。
這便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顧元道冷笑一聲,將手中毛筆放下,默默等待片刻。
卷軸上,緩緩地浮現出一句話。
“可一,不可二。”
這便是儒圣的回復。
顧元道面色整肅,向卷軸深深作揖:
“多謝夫子成全!”
他直起身,長出一口氣。
現在,就只差一個契機了……
顧元道抬起頭,目光落在了桌上的一張紅金請柬上。
他高中狀元之后,原有兩個榮耀。
一是打馬長街,遍游皇天城,風光無限。
二是皇帝賜下慶賀的瓊林宴,這宴會也是科舉之后的一次文壇盛會。
父子相認,便是在他打馬游街之后。
但因為這個插曲,讓本該舉行的瓊林宴,被推遲到了明日。
原本在他的計劃中,瓊林宴上,他就該以鎮北王世子的身份出席,滿城的少年俊杰,文壇名宿,達官貴人,都要來恭賀他正本清源,雙喜臨門……
結果現在,因為顧芳塵所起的變數,弄得不尷不尬,不上不下。
“明日,倒也不算遲。”
顧元道拿起請柬,在燭光下打量片刻,冷笑一聲。
眾目睽睽,規矩問心。
顧芳塵,這次你怎么接?
我便要看著你原形畢露,萬劫不復!
“那陛下,既然您看也看了,可看出什么結論來?”
顧芳塵沒忘記自己現在最重要的身份問題。
永安帝笑道:
“朕肉眼凡胎,看了能有什么用,還得國師來看。”
“國師又不在這兒……”
“撲棱棱——”
顧芳塵說到一半,就聽見了外頭傳來翅膀拍打的聲音。
他抬頭遠眺,瞇起眼睛,看到一只散發著五彩瑞光的白鶴乘風而來,細長的嘴上叼著一個卷軸。
這白鶴從參寥柱飛來,跨過了半個皇天城,一路上引得無數人駐足抬頭,瞪大眼睛議論紛紛。
底下兩個身穿白色儒生袍的年輕修行者見到這一幕,隨口聊了起來。
“那白鶴不是國師的坐騎么?”
“看樣子,似是往紫極殿方向去的……奇怪,近來似乎并沒有發生什么關乎國運的大事。”
“我倒是覺得,或許與鎮北王府真假世子有關,聽聞國師將國師府令給了顧芳塵……”
“哈哈哈,這種謠言你也信?簡直離譜得沒邊了,這要是真的,我明天瓊林宴上,直接把賀禮給顧芳塵得了!”
紫極殿內。
顧芳塵伸出手,從白鶴嘴里取下了那一個卷軸。
他展開來,上面寫著五個字——
“撕著好玩嗎。”
額……
顧芳塵汗顏,立馬表情嚴肅地把卷軸重新合了起來,就當沒有看見。
別說,其實還挺好玩的。
但是想到他不僅撕了國師大人親手抄錄的經書,放進水里淘洗,而且洗著洗著還有大半不見了……
嗯,還是裝死吧。
顧芳塵收起卷軸,朝永安帝道:
“那陛下,我先走了。”
他心中一動,看向了旁邊的白鶴,腳步一頓,又問道:
“陛下,皇天城里禁飛嗎?”
永安帝:“?”
底下那兩個儒生看著白鶴飛過去,然后又飛了回來,原本都把目光收回來了,突然一愣。
其中一個目瞪口呆,抬起手指著那白鶴背上的人影:
“我沒看錯吧?!那、那好像是,顧芳塵?!”
另外一個張大嘴巴,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好像……還真是。”
兩人目送縈繞五彩瑞光的白鶴朝著國師府的方向飛去,然后落下,面面相覷,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四周驚呼聲此起彼伏,多是皇天城內的修行者,這關注度,簡直比顧元道游街那日還熱鬧。
那白鶴可是國師的坐騎!
“該不會是這紈绔搶來的吧?”
那人質疑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后咽了咽口水。
除了國師允許,誰敢去搶國師的坐騎啊……
難道,傳聞竟然是真的?
旁邊另一個人忍不住問道:
“那你的賀禮還送不送?我記得你是替書院‘詩仙’送的賀禮……”
那人黑著臉,咬牙道:
“君子一諾千金,送!”
ps:實在是昏昏沉沉地想吐,拼盡全力寫了一章,先發出來,晚上再寫點吧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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