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站在繁育池旁，靜默地觀察。

干這么多年養殖了，苗的品質行不行打眼就有個一定。

顯然，育苗老板之前發給他的視頻造假了，視頻里的參苗品質絕對好，所以他才來的。

可眼前繁育池里的這些參苗體表暗濁發黑，伸展性差，靈活度不高，抖下網片就掉落了，最直觀的就是參苗的體表，肉眼可見局部有潰爛的情況。

老板生怕程澈看出問題，趕緊說話打馬虎眼，“前天這下冰雹了，給這參苗可砸夠嗆。”

話里的意思，參苗身上的潰破不是病，是被砸傷的，不影響后期的養殖。

可程澈不是傻子，以前被糊弄交過學費了，是傷是病分得清。

他沒接茬，而是看馬鑫眼，后者立刻心領神會。

程澈說：“平哥，苗不錯，我回去跟老板商量商量。”

平哥一聽，他是負責采購的，更耍起心思。

“老弟，來。”

程澈被他叫到一旁，對方看眼不遠處的馬鑫，壓低聲音跟程澈交代，“老弟，我看你人不錯，哥這筆生意得靠你照顧，當然了，不能讓你白照顧，成了給你提成。”

程澈垂著眼，嘴角揚著若有似無的笑，“行，平哥，我心里有數。”

離開養殖場，程澈坐進車里也沒惱，倒是把馬鑫氣夠嗆，邊開車邊吐槽。

“這平哥也真是的，以次充好，真當咱們好騙。唉，大老遠白來了，真耽誤事。”

程澈拿出手機點開導航地圖查詢，“慢點開。”

馬鑫看他手機眼，“還去哪？”

程澈：“搜下附近有沒有養殖場。”

馬鑫就佩服程澈的心態，就剛才的情況，他都繃不住了，程澈卻沒氣急敗壞，絕對干大事的人。

程澈搜索到了，將手機插在支架上，“十五公里外有個鼎盛海產培育園，按照導航走。”

馬鑫掃眼導航地圖，加快車速。

所幸這趟沒白去，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經程澈認真考察后，與鼎盛的老板訂了一批海參苗，這次他打算投放在十五到三十米深的天然海域進行底播養殖，養殖證上個月辦下來了，后續的事一直在籌備著。

他之所以更換養殖方式，還是考慮經濟效益。

放在天然海域的參苗生長過程長，品質最接近純野生海參，但底播養殖的人工干預少，可天然海域死亡率會升高，這也讓售價比圍堰養殖和網箱養殖的高出幾倍甚至幾十倍。

程澈簽好購買協議，預付了定金就回酒店了。

馬鑫以為能再住一晚，因為以前兩人出差就是這樣。

可到酒店后，程澈讓他趕緊收拾東西。

“咱這就走？”馬鑫問。

“嗯，家里有點事。”程澈回。

他已經出來兩天了，兩天沒見著章佳檸，心里怪想的。

回去沒讓馬鑫開，程澈讓他去副駕休息，出了市內直奔高速口。

此時，章佳檸坐在屋里注冊新媒體賬號，這事兒要瞞著主任，畢竟他已經明確表達過不想落實。

但紙包不住火，遲早有天會知道。

從她加入村委至今，能感覺到一種躺平或者說擺爛的工作氛圍，這讓不隨波逐流的她顯得很突兀，常麗華也暗示過她，別太較真了。

什么叫較真？認真就是較真？

不敢茍同。

常麗華說過，他們這批人快退休了，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可她不是，她想給村里干點實事。

因為走出去過，見過經濟騰飛的城市生機勃勃，她認為自己的家鄉也可以乘上這股東風崛起。

賬號開通了，在用戶名處她想了會兒輸入：望保村村支書小章。

第一條視頻要拍什么內容，以什么形式吸引流量很重要，必須好好考慮。

她坐在電腦前，開始寫腳本，這一忙就忘了時間。

馬鑫家在鎮上，他把人送回家往望保趕，駛入望保地界，已經快十二點了。

經過超市門口還特意往里看眼，隱約看到一點亮光，還沒睡？

心里立馬活泛了，將車停在路邊，下車到繞房后。

隔著窗戶聽，里面鴉雀無聲。

“……”睡了？

程澈不確定，試探著給她發了微信。

他只發個問號，手機嘀嘀響兩聲。

章佳檸拿起來看。

章佳檸：？

程澈笑了，輕敲玻璃，還是熟悉的頻率。

章佳檸走到窗邊，撩起窗簾一角，果然他站在外面。

拉開窗，她問：“不是說明天回來嗎？”

“忙完就往回趕了，”程澈手攥著防盜窗欄桿，壓低聲音問：“梁姨睡著沒？”

章佳檸：“睡著了，這都幾點了。”

“幾點了你怎么不睡？”程澈問。

章佳檸回頭看眼桌子，“我寫點東西，還沒寫完。”

程澈說：“還學習？好學生是不一樣，學不夠。”

章佳檸說：“不是，工作上的事。”

“哦，工作的事也不用熬夜干吧。瞅你小臉都熬瘦了，”他說時，手自然地伸過去要捏，又縮回來了，“那什么，沒事，我看你屋燈亮著，就想著過來看看。告訴你聲，我回來了。”

章佳檸問：“晚飯吃了嗎？”

程澈確實餓了，出來時剛五點，路邊隨便找個飯店吃一口。

“吃得早，有點餓了，”他笑嘻嘻的，“你從超市給我拿倆面包唄。”

章佳檸：“大晚上吃面包，不干巴？你進來，我給你煮碗面。”

這么晚去她家，程澈不好意思地搓了搓后頸，“能行嗎？讓人看到不好吧？”

章佳檸：“也是，你回去吧。”

程澈瞠目，“臥槽，你都不讓下，你再讓讓嘛，我臉多小。”

章佳檸嫌棄地撇嘴，“你還臉小？呵呵。”

“哎，你怎么笑呢，你等我進去的，快給我開門。”程澈下巴一揚，笑得痞壞痞壞的。

章佳檸拿著鑰匙去開院門，門上的插銷一拉，寂靜的夜里發出刺耳的聲響。

嗞——

她瞬間僵住了，程澈也覺得頭皮發緊，瞇起眼咬牙，等靜下來，說：“我來。”

好不容易進了院子，兩人躡手躡腳往廚房走。

結果晚上黑，程澈一腳踢在水桶上。

就聽悄無聲息的院里咣當咣當咣當……

東屋的燈亮了，隔壁院里的狗開始狂吠。

章佳檸趕緊抓住水桶，程澈顧不上那么多，一溜煙跑進廚房。

梁燕妮順著屋里的燈看到站在院子中間的章佳檸，輕聲說：

“大晚上，你干什么呢。”

章佳檸：“沒事，我，我忘了超市窗戶好像沒關，我去關窗戶。”

梁燕妮唉一聲，“關了，我關的。快睡吧。”

章佳檸：“哦。”

東屋的燈滅了，可狗還在叫。

章佳檸進了廚房，燈沒開，她剛要去開燈，人直接撞在程澈背上，“嘶唔……”

今晚陰天，沒星星沒月亮，廚房里黑咕隆咚的。

程澈急忙轉身，隱約看著她的人影伸手給她揉腦門，“撞疼了？”

章佳檸：“廢話，你身上跟石頭一樣。嘶……”

他大掌扣著她后腦，掌心按在光潔飽滿的額頭上，因為身高的原因，她甚至被迫昂著頭，翹著下巴。

程澈越看越好玩，壞笑著說：“這個姿勢……，咱倆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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