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國公爵位是大房繼承，但府里最有威勢地位的是二房，而主子是二房的掌上明珠，最重要的是，她很善良，多少管事兒想辦法把自家女兒塞進去當差。

結果她一個外頭撿來的丫頭得了天大的彩頭。

她暈暈乎乎，也戰戰兢兢。

生怕做不好，讓主子失望。

但是主子真好啊！

給她們穿綢緞做的衣裳，每日吃的都是肥雞肥鴨，還安排人教識字、教記賬、教琴棋書畫、教迎來送往、教眉高眼低、教識人辨寶……那些都是富貴人家女郎才能學的！

她拼命學，拼命學。

怕自己學得不好，主子失望，會被趕出去。

一年、兩年……

她從記憶里被人扯著耳朵叫的“賤皮子”、“賠錢貨”，搖身一變，成為國公府有頭有臉的大丫鬟。

走到外頭，總能聽到有人說：瞧林大姑娘身邊的丫頭，氣質儀態比一般小官兒家的千金還要好！

她那時多想告訴所有人，那是因為她家主子好，把丫頭們當人，而不是隨意折辱打罵的賤奴、不值二錢的畜生！

十四歲那年。

總管婆子替她兒子上主子跟前兒求了，說要討她做兒媳。

她不想嫁人。

也不想孩子以后也為奴為婢。

因為她知道，不是所有奴婢都有這個運氣，遇上這么好的主子的！

她輾轉難眠，想著如何求主子。

沒想到，主子已經替她拒絕。

主子后來就與她們說了。

——讓你們學十八班的本事傍身，一則是輔佐我的，二則就是要你們把眼界放開，要么不嫁，要嫁就一定是上嫁做正經官太太、正房娘子！

——你們是珍珠，要想著去發光發亮，而不是向下去低就，辱沒了一身本事，讓珍貴的珍珠蒙了塵！

那時她們聽著主子把她們比作珍貴的珍珠，雖然激動，但做奴婢的，哪兒敢有什么妄想。

她們陪著主子走到今日，深知在皇家的每一步十分不易，一個不小心就是萬劫不復。

很默契地選擇了永遠留在主子身邊。

沒什么能比主子、比小主子更重要。

誰知主子竟把她們的事這般放在心上，一遍遍提醒她們要為自己打算。

她如尋常人家愛嬌的妹妹，輕輕靠在林濃的肩上：“主子待奴婢好，奴婢只想一輩子跟著主子，永遠不分離。”

林濃笑：“好，只要你們愿意，本宮這兒永遠有你們一席之地。”

接下來一陣子。

皇帝偶爾在沈仙惠和廖元貞處用個膳，叫了有才藝的妃嬪去紫宸殿彈個琵琶、去跳個舞，休閑一番。

妃嬪們能時不時在皇帝面前露個臉，得個賞賜，宮人們就不敢對她們這些沒得侍寢的妃嬪不敬，畢竟帝王可是會時時想起她們的！

至于恩寵，不是留宿椒房殿，就是讓人接了皇后去紫宸殿過夜。

沈仙惠養傷，也養她岌岌可危的臉面，但是外頭的消息讓身邊的宮人出去打聽了不少，熱鬧一樁都沒錯過。

曉得皇后獨占恩寵，氣得不輕。

但吃了兩回教訓，如今總算懂得隱忍情緒，沒做在臉上。

把氣撒在琵琶上。

同住一宮的幾位低位嬪妃白天都不敢待在宮里，晚上被迫聽了幾天魔音穿耳。

頂著烏青去晨昏定省時，無聲的控訴了一輪又一輪。

眾妃表示同情。

紛紛慷慨表示，可以把殿中無人居住的屋子打掃出來，給她們暫避一下。

聰明些的安貴人在沈仙惠的宮人面前提了一句：“若是再沒得好睡，就要搬去別的娘娘處住幾日了。”

沈仙惠畢竟不是真蠢，立馬不再在晚上撒氣了。

宮里人要是都出去住，回頭再被皇后故意曲解到陛下耳朵里，又得成她故意折磨同住的妃嬪了？

她可不會再給皇后借口攻訐自己。

不過這陣子有了南府技藝頂尖的樂妓來指點，琵琶技藝果然精進了不少。

這一日。

在聽說陛下招了柳貴人過去侍奉，立馬派人“不小心”潑她一身臟水。

自己則提著精心準備的食盒，去了紫宸殿請安。

洛水撐著傘，錯身后一步跟在她身側：“咱們不把琵琶帶上嗎？”

蕭承宴腳步又輕又快，生怕被人搶了先似的：“陛下何等睿智？若是帶上琵琶，豈不是讓陛下知道柳氏被潑水，是咱們故意做的？”

“聽說那把出自名家之手的雙鳳琵琶就在紫宸殿，多少琵琶名手都想彈上一次，說不定陛下聽本宮彈的好，會賜給本宮也說不定！”

洛水笑著說“是”。

到了紫宸殿。

卻被汪順給攔下了。

“陛下在跟皇后娘娘說話閑聊，您晚些再來吧！”

沈仙惠一愣。

正好聽著里頭傳出琵琶弦音。

曲不成調，一聽就是不會彈。

眼神一動。

只要進去了。

夸一夸雙峰琵琶的絕妙之處。

陛下一定會問她會不會彈，不就正好順水推舟，在陛下面前展示了自己？

思及此，臉上的笑意更柔和明媚了，格外客氣道：“本宮前陣子養傷，沒出宮門，已經多日未能給陛下和娘娘請安，還請公公幫忙通稟一聲，本宮請了安立馬就走，不會賴著不走的。”

汪順瞧她如今伏低做小的溫順樣兒，還以為真悔改了。

結果還上趕著爭寵，還非得往皇后娘娘眼前杵，真是腦殼子被驢踢了！

洛水幫忙說話道：“您看這赤皎皎的日頭，旁人都躲在宮里守著冰鑒納涼，賢妃娘娘身子一好就來請安，帶了親自做的點心來，還有一盞消暑生津的冰鎮湯飲。”

“您辛苦，幫忙通稟一聲兒，若是陛下實在不得空，奴婢這就陪著娘娘回去，總不叫娘娘白走了這一趟，連個聲兒都沒落下！”

汪順不好再拒絕。

便進去通稟了。

出來后，低聲道：“陛下讓您進去，但您小心著些說話，陛下這幾日為著前朝的事正惱火，一不小心可就……”

沈仙惠確實感覺到紫宸殿氛圍有些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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