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淵神情淡漠,薄唇輕啟,“我不缺銀子。”
時安夏今生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認真看一個男子。
他膚色少見的白,襯得臉上那道傷痕格外明顯。
瞳孔又太黑太沉,流轉著讓人琢磨不透的幽光。
他只安靜站在那里,便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
時安夏微微揚起疑惑的臉,“不要銀子,你所圖為何?”
這一次,陳淵一錯不錯地盯著她的眼睛,凝視了很久的時間,久到她以為他不會回答。
他才一個字一個字,迸出一句咄咄逼人的話,“我之所圖,你不知道?”
有那么一瞬,時安夏有種近乎窒息的脫力感,就好像他曾是她很重要的人一樣。
她努力回想前世今生,可以肯定自己從來不認識眼前這個男子。
哪怕只見過一面,她也不可能一點都不記得。
更何況,她過目不忘,記䗼一向好。
而那天晚上,她在巷子里把他送去同安醫館,是她見到他的第一面。
時安夏低下頭,避開他深沉灼郁的視線,認真問,“我應該知道嗎?”
她話音剛落,他便轉身坐上了馬車夫的位置再不看她。
時安夏錯愕地站在原地,光從他的背影就看到了滲出的寒氣。
有沒有可能……他認錯人了?
北茴氣得想罵人。什么嘛!一個府衛長還敢給姑娘氣受!
卻不知為何,她竟被那股寒氣所懾,嘴張了張,開不了口。
“不走嗎?”一襲白裘出現在人前的時云起來了,正好打破僵局。
“這就走,先去魏家接魏姑娘。”時安夏扶著北茴的手上了馬車。
夜寶兒不用她喊,就搖著尾巴縱身躍上。
好半天,時安夏不見時云起,正要掀簾問,就見北茴和紅鵲也上車來。
紅鵲道,“起少爺要跟府衛長坐一塊。他說他要親自替姑娘您趕馬車。”
巧的是,魏家也是當哥哥的趕馬車,載著魏家兩姐妹出行,還帶著兩個丫頭。
兩輛馬車緩緩出城,剛走到槐蔭路口,便過不去了。
連日積雪將樹壓垮,幾棵大樹橫七豎八堵在路中間。
陳淵淡淡道,“去不了報國寺,不如改走大足寺。”
時云起跳下馬車,轉了一圈兒,彎腰檢查片刻,回來說,“這樹好像不是大雪壓垮的,倒像是人為攔在路中間。”
陳淵挑了挑眉,“所以呢?”
“咱們搬開就好了,不礙事。”時云起覺得今天的陳淵有點奇怪。
平時不說話歸不說話,但干活兒利索,沒這么陰陽怪氣,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陳淵坐在那不動,“你搬?”
時云起這下確定不是錯覺了,“我一個人搬不動。”
陳淵干脆懶得理他,開始讓馬調頭,準備轉去大足寺。
結果魏嶼直趕過來,停好馬車問,“這是怎么了?”
時云起解釋,“路被樹攔了,咱們一起把樹移開就能走。”
魏嶼直想都不想,搓了搓手,“時公子你歇著,我一個人就能移開。”說著正要動手,不知怎的,小腿彎麻了一下,猛撲在雪地里。
時云起嚇一跳,趕緊奔過去扶起他,“你怎么樣?”
魏嶼直嘆口氣,“許是最近練武太勤,拉傷了筋。”上次在侯府他就丟過一次臉,沒想到這酥麻刺痛感又來了。
“那還是別搬了,你傷了腿筋,再把手筋也弄傷就麻煩了。咱們轉道去大足寺吧。”
魏嶼直奇怪地指著陳淵,“他為什么不搬?”
府衛不做事,公子自己在那忙活兒像話嗎?
一抬頭,對上陳淵冰冷的視線,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
行,不搬就不搬吧,您是爺成不?
時云起怕陳淵把魏嶼直嚇到,打了個圓場,“其實大足寺比報國寺遠不了多少,咱們……”
“就去報國寺。”一道清亮的女聲響起,是時安夏踩著馬凳下了馬車。
她手里抱了只湯婆子,但一吹風,鼻頭又紅了,還下意識抖了抖身上的狐裘披風。
走到陳淵面前,她仰頭望著他的臉,“能請你幫我把樹移開嗎?”
陳淵僵了一下,臉上莫名有種凄涼的慘白。
時安夏視線落在他的手背上,見他握緊拳頭,青筋暴起,心里沉了沉,“陳淵,你是不愿意幫我把樹移開,還是……你不想讓我去報國寺?”
陳淵眸色更深了一層,但只一瞬,就恢複了往常的淡漠。
他站起身,一言不發跳下馬車,徑直向路中間橫七豎八的樹木走去。
夜寶兒搖著尾巴跟在他身后,想用牙幫他拖樹。
他拍拍它的腦袋,讓它站一邊去,然后一把將一棵大樹抱起,拖至路旁。
如此,又去拖下一棵。
在樹木的一起一落間,時安夏只感覺那種熟悉又陌生的窒息感,再一次將她包圍。
她竟然從樹的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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