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嫻的宿舍里還用著塑料桌椅,藍色的簡易衣柜擺在床尾。唯一的家具是一臺廉價掛燙機。淘寶基礎款遮光窗簾掛在窗戶上,毫不柔順,被白色玻璃繩系緊。
她坐在塑料桌前,看著巨大的YSL袋子。她把黑色西裝拿出來,抖了抖,擺在桌上。
她看著黑色西裝發呆。
這么大的一筆錢出去了,她心中卻沒什么波瀾。
物質欲望滿足的喜悅?付出金錢代價的心痛?或者因為抹去曾經被推出大門的記憶而揚眉吐氣?
全都沒有。
她的欲望滿足了嗎?
沒有。
她為此更加幸福、更加快樂、更加篤定了嗎?
也沒有。
消費永遠都不是鎧甲。她所擁有的,依舊只有自己的肉身,和不怕被傷害的勇氣。
如今,在新的階段,她的欲望,究竟指向什么呢?
陳家嫻抱緊這件昂貴的黑色西裝,額頭抵在桌上,狼狽地哭了。
半夜。
陳家嫻是被凍醒的。
嘩啦啦的大雨傾斜而下,砸在窗子上砰砰作響。遲來的寒潮終于到了。
溫度說降就降,昨天還在穿短袖,如今就冷得要蓋棉被。
陳家嫻睜開眼睛,盯著黑暗中的天花板看了許久。
剛買完衣服就降溫,世事如此荒誕不經,又滿是陰差陽錯,但這就是人生。
她很想哭,又很想笑,最后用雙手捂住臉,喘息許久,坐起身。
她從皮箱里掏出自己陳舊的大衣,點亮臺燈,用小剪刀一點點修剪大衣上的毛球。
第二天尤其冷,路上行人都換上了薄羽絨。
陳家嫻路過周可的工位,注意到那里已經變得空空蕩蕩。她試圖發微信給周可,只收到了“對方還不是您的朋友”的感嘆號。
職場中的友誼就像露水,分開后迅速消散。
露水總是很輕易地消散,就好像蜉蝣在時代的洪流中朝生暮死。
陳家嫻裹緊大衣,坐在工位上。她打開自己的小紅書,看著前幾天發布的“河涌樹記憶”視頻。
她最喜歡這條視頻,但點贊量遠不及預期。
或者說,根本沒人看。
她對照著自己個人PBC,開始發呆。
幾分鐘后,她皺著眉頭重新編輯這條筆記,掛上#為愛等待#的話題標簽,按下發送。
半天后,瀏覽量肉眼可見地變多了些,但還是很涼。
協同辦公響起,顯示有新郵件。
陳家嫻打開郵件,自己提交的“第一次系列”選題,毫無懸念地被領導們槍斃了。
人人都在仰望前方,沒人愿意向下看。
他們不在乎。
傍晚,周亦行皺眉:“今晚的飯局不能請假,可我今晚有事。楊總監說,讓我自己找個人替我。瘋了吧,我能找誰。”
陳家嫻覺得有點冷,她裹緊大衣:“去飯局?”
周亦行反問:“沒叫你嗎?”
陳家嫻搖頭。
周亦行安慰她:“不去也好。大佬們吃吃喝喝,咱們自己都吃不上幾口,全程在席末伺候著,端茶倒水,催菜傳飯,席間說些俏皮話活躍氣氛。”
話雖這么說,她們都清楚,核心業務都是在飯局上碰出來的,飯局也是最適合刷臉和向上管理的地方。
不遵循商業社會的游戲規則,基本等同于放棄前途。
陳家嫻既不天真、也不清高。
她費了好大力氣,才能參加這場精英的游戲。
可是。
自從上次被施遠的秘書推出包廂以后,再也沒有任何一個商務飯局叫過陳家嫻。
陳家嫻頓了頓,然后說:“那我替你去吧。”
周亦行想了想,告訴她:“今晚的飯局只有一個貴客,僅僅例行維護關系吃頓飯,沒什么實質䗼的商務溝通。”
不是這樣的局,怎么能輪得到陳家嫻。
陳家嫻說:“沒關系。”
于是周亦行給楊植打了個電話。通話結束以后,她面露難色:“楊總監不讓我請假。”
而楊植的原話是:陳家嫻?她不行。
至于這個“不行”具體指哪方面不行,他早就忘了。對于楊植這個階層的人來說,用一件小事釘死一個人,是最正常不過的,就算不公正又能怎么樣?他看不見,也不在乎。
商業社會中,一件廉價的西裝,就能定義陳家嫻。
周亦行沒說,但陳家嫻猜出來大半。
即使這樣的局,也輪不到自己了嗎。
陳家嫻早有心理準備。
她垂下頭,笑了笑:“那好吧。”
兩個人從茶水間往回走。周亦行看到陳家嫻大衣里面的西裝,多看了兩……
←→新書推薦: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