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箋坐在池塘邊上盯著璧奴吃完了大半甜糕,剩下一小塊兒被他重新包了回去。
見她時不時看向池塘,璧奴游過去薅了一小把蓮蓬遞給她。
唐玉箋彎唇笑了,很簡單的喜悅。
天色快涼了,她離開了很遠,璧奴還在看她的背影。
直到有人走近。
空氣都變得寒涼幾分,周圍一片死寂。
蓮葉的清香縈繞在池塘之上,璧奴精瑟縮在蓮葉之下,眼睛越睜越大,心一直緊縮著,不住后退。
他僅余的那只綠眼珠上映照出來者的輪廓,清雋絕色,卻比惡鬼羅剎還要令他恐懼。
少年身影修長,居高臨下,目光落在遠處,面帶倦意。
璧奴知道自己躲不過,終歸是在生死邊緣徘徊。
顫著身子從水下浮出來,跪伏在少年的腳前。
“我……我什么也沒說……”低垂著頭,聲音微弱,“求你放過我……饒我一命吧。”
他的舌尖麻木,生怕自己說錯一個字,就會將命賠進去。
可少年甚至沒有正眼看他。
似乎“嗯”了一聲,比想象中多了一絲回應。
璧奴睜大了眼睛,驚慌的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現那是唐玉箋離開的方向,心里一緊,多了些自己都不知從何生出的勇氣,顫著聲哀求,“她是無辜的,請你不要傷害她。”
“咔嚓”一聲。
沒說完的話變成哀鳴。
璧奴捂著脫臼的胳膊,臉色慘白地跌回池塘。
一塊未吃完的白色甜糕從懷里掉出來,沾染了地上的污泥。
面前,穿著粗衣的少年周身縈繞著淡淡異香,他彎腰撿起糕點,手指白皙如雪。
璧奴恐懼極了。
“你要知道,你為什么還活著。”
少年回眸,落下一瞥。
昨夜并不是璧奴僥幸逃走了,而是他根本就沒有打算殺他。
“你曾與她相識,所以我不殺你。”
一顆珠子滾到面前,璧奴冷汗涔涔,睜著僅剩的眼睛,看過去,滿目錯愕。
那是一顆含著五百年道行的妖丹。
她?玉箋?
什么叫與她相識,所以不殺他?
曾,又是什么意思?
五百年的修為已是大妖,而璧奴才剛剛化為人形不過幾十載。
這顆妖丹……足以治愈他那只被啄瞎的眼睛。
腦海中閃過西荒那些可怕的傳聞,璧奴有了一個無比匪夷所思的猜想。
……如果那些事都是眼前這人做的,那他究竟是什么怪物?
“今后她不必結交太多人,有我就足夠了。”
少年聲音淡漠且冷冽,指腹間的白糕無火自燃,焚為灰燼,散在綿綿的薄霧里。
璧奴攥緊柱子,艱難地爬回池塘,隨著嘩啦一聲,掉進水中化為一尾青蛇。
沒有人會不喜歡那樣的玉箋。
連怪物都喜歡。
西苑與下人房隔開,四周環繞著精心布置的假山和涼亭。
涼亭旁矗立著一片竹林,后側便是一道院子。
屋外的藤架上全是一些女孩晾曬的衣服被子,窗欞上擺著一盆養死的翠竹,甚至一根簡陋的木雕發簪。
少年在窗戶前靜靜站了一會兒。
身上翻涌著洶涌的戾氣,金瞳漫著層嗜血的紅。
他剛從不周山回來,手上又染了不少血,耳朵里也聽進了許多哀求,卻沒激起心中一絲漣漪。
整個院落隱匿在靜謐的夜色里,隔著薄薄的紙窗,隱約有忙碌的腳步聲傳來。
吱呀一聲,門從里面推開了。
微弱的燭光傾瀉出來,立即驅散了那點死寂,暖融融的罩了他全身。
白發紅瞳的妖怪愣了一下,伸手一把將他拉進逼仄的屋子里。
大膽又不知死活。
可莫名的,長離身上那股毀滅一切的沖動,卻慢慢淡了。
唐玉箋伸著脖子往外探頭探腦,看了一圈后緊關上門。
“你怎么現在才來?”
她說著,按著少年的肩膀,讓他坐在屋子里唯一在那張桌子前,獻寶似的拿了個小小的食盒出來,推到他面前。
長離的神情有片刻古怪。
反應了許久,才道,“給我的?”
“不然呢。”
紙妖已經在他旁邊坐下,托著下巴緩慢湊近了一些,用亮晶晶的眼神看著他,“快吃吧,你肯定還沒吃東西對不對?”
比想象中有趣一點的,是她的反應。
長離默不作聲,看她越離越近,自以為隱蔽的緩慢吸了口氣。
不動聲色的表象下,極端黑暗的荊棘叢生。
唐玉箋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像吸貓,可意料之外,在他身上聞到了點自己不喜歡的水腥氣。
“怎么不香了。”她睜開眼,幽幽地問。
少年不開口,眼神莫測。
唐玉箋坐直了身體,垮下臉,心中涌起一種滿懷期待吸貓卻吸到了一只假貓的焦躁。
眼角的余光瞥見了什么,她從他的衣服上捏起了一片閃閃發光的物體。
“這是魚鱗嗎?”她無法理解,“你今天去抓魚了?”
長離沉默良久,“去水邊走了走。”
“走出來這么大的魚腥味?”
這種味道像極了滄瀾族人會有的味道。
唐玉箋不喜歡。
被勾起了不好的記憶,她有些發愁,“滄瀾族的人不會再找過來吧?”
“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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