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兔子剛成精,身上的白毛還沒掉干凈。
從軟塌塌的兔耳間發絲間露出那張剝殼雞蛋似的小臉,全身上下到處都是白嫩嫩,軟綿綿的樣子。
他被幾個人拉扯著站直,又軟著腿倒下,管事打量了幾番,像是想出了他的用處,讓人拉著他去沐浴。
洗干凈身上那些黑灰混合的污泥之后,襯出他雌雄莫辨的臉孔,管事點點頭,“成了,收拾個屋子讓他住進去吧。”
于是輕描淡寫地便定下了他的命運。
剛進南風樓時,他惶恐不安。
后面就愈發惶恐了,因為先是有人教了他‘規矩’,不聽就會狠狠地鞭打他,好不容易熬出來了,每晚又有不同的人,被笑著迎進他的屋子。
怎么剛成了精,就遭遇了這種事。
所幸,兔子天䗼追尋歡愉,他適應得良好。
那一籠兔子里的別的兔子死的死,傷得傷,他親眼看到有人吃了他們,先是不明白那些人為什么要吃了他們,后又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和弟弟還活著。
活著不好啊,他不覺得快樂,反而總是痛苦。
最后莫名就有了一絲怨恨,讓他們活下來的那人,為什么不讓他們都活下來。
后面有一次終于看到了她,她和池塘里藏著的青蛇精似乎很是要好,和住在南風樓最高閣的浮月公子也很是要好。
只是那青蛇精后來怕極了,不敢再見唐玉箋,后面浮月公子也虛弱得不行。
他們都怕同一個人。
幾年后,一名青衣琴師橫空出世。
他端坐在樓臺之上,高不可攀。
那時兔倌終于知道,他為什么還活著了。
兔倌將往事娓娓道來,說得并不清晰。
說完后,彎腰抱起軟倒在桌子旁的人,往床榻處走去。
瓷白的小瓶子已經空了,房間里擠著股淡淡的藥味。
“哦對了,你剛剛想拿這個是嗎?這是上次恩客助興用的小玩意兒,是不是動不了了?”
頭頂的聲音笑意盈盈,兔倌衣衫松散,露出白膩的胸膛。
上面幾道紅印子,看得唐玉箋頭皮發麻,可是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身體像被凍住了一樣,四肢僵硬無比,連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她甚至沒有留意到,那藥是什么時候被他灑出來的。
一路行至屏風后,她被兔倌放到了床上,身體異常沉重,好像被千斤重物壓著,無法動彈。
身下的錦被透出不可言說的氣息,不知道有多少人躺過。
唐玉箋胃里翻江倒海,臉色難看。
“很難受嗎?別急,很快就不難受了。”
出奇的,他的嗓音柔和歡快,不帶一絲惡意。
兔倌摸她的臉,喃喃自語,“其實我很喜歡你呢,可是那天,你也吃了吧?”
唐玉箋飛速想著該如何回答他,想穩住他,可是全身麻木到甚至開不了口。…。。
兔倌很快又生氣地說,“你吃了我的兄弟姐妹。”
終于,唐玉箋想起了自己吃過的兔腿。
胃里翻涌得更厲害了。
她的原則之一就是絕對不吃會說話有思想的東西。
兔倌伸手解她衣服前的帶子,喃喃自語,“喜歡你,但也喜歡他……奇怪了,不喜歡你們彼此喜歡的樣子,你們中最好有一個人死了才好。”
“先前他太可怕,你去死比較容易,但現在你沒死,回來了,他好像快死了,這樣也行……”
聲音溫和似水。
平淡得仿佛在說“今晚的月光真美”。
神經病。
瘋子。
唐玉箋因為強烈的情緒刺激而渾身顫抖。
她手指輕輕勾動了兩下,虛空中妖氣波動了一下,下一刻被兔倌握住手。
“怎么那么生氣?”
他像想起了什么,驚訝地問,“是因為我說他要死了嗎?你還在關心他嗎?”
“可是據我所知,他有人照顧。”兔倌彎著眼睛,一舉一動都在模仿長離,從衣著打扮,到神色表情,“有個姑娘不舍晝夜,陪在瓊樓里為他療傷呢。”
這事不新鮮,短短幾天已經傳遍了畫舫。
所以兔倌也知道,妖琴師用命救回了一個姑娘,在他把紙妖騙去人間,九死一生的時候。
唐玉箋的掙扎果然輕了,眼眶透出紅色。
他摸了摸她的臉頰,輕微的發燙。
看來藥也在生效了。
畫舫上最不缺的就是這種東西,兔倌天天吃,這東西對他已經沒有用,但對于頭一遭的小妖怪來說就有些難熬了。
只是沒想到這小妖怪䗼子這么烈。兔倌覺得不對的時候,一把捏住她的下頜,將她的嘴捏開,接著就看到泊泊的鮮血從她嘴巴里流出來。
她將自己的舌頭咬斷了半截,難道是想用自己的血將自己嗆死?
“你又不是凡人,咬舌是死不了的。”他像是在好心提醒唐玉箋,表情卻變得愈發難看,“我知道你嫌我臟,可我變成這樣,都是誰害的?”
“憑什么你們高高在上,憑什么他纖塵不染?”
兔倌掐著唐玉箋的腰,帶她來到窗邊,推開窗戶讓她看。
遙遙可以看到瓊樓一角,華貴明亮。
唐玉箋一瞬間不動了,視線凝在瓊樓的隱隱約約的輪廓上。
“知道他們在看誰嗎?他們都在看瓊音姑娘。”
瓊樓之下,行人們紛紛駐足,抬頭仰望。他們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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