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李圓圓送出房間后,徐墨脫掉西裝,向著衛生間走去。
本來還想洗個澡,結果賓館的熱水已經停供,徐墨只能拿著毛巾,用熱水壺的熱水,簡單擦拭一下身子。
在徐墨睡覺的時候,整個嘉興算是鬧翻天了。
派出所的民警配合公安局的公安,到處抓人,尤其是錄像廳、歌舞廳,還有一些賭場。
公安局。
審訊室。
馮三窯雙手被反銬在背后,滿臉苦澀的半蹲在墻角。
有警察站在審訊桌后邊,目光銳利的盯著馮三窯,也不詢問,盯著他心底發毛。
“警察同志,我跟你們的閆局長真是朋友,你要是不信,就去問問他,我叫馮三窯。實在不行,你可以問問其他人,你們局里很多同志都認識我!”馮三窯小心翼翼的開口,已經感覺到今晚上的事情很不對勁。
“馮三窯嘛,嘉興有頭有臉的大老板,誰不認識呢!”孫沐不陰不陽的開口。
糟糕了!
一聽對方的語調,馮三窯不由得心中焦急,這是直接奔著我來的啊!
“警察同志,你把我抓了,總要給個理由吧?”
“你糾集那么多人,去嘉龍賓館做什么?”孫沐緩步上前,走到馮三窯跟前,居高臨下的盯著他,道:“馮老板,你也是老江湖了,有些事情,沒必要我明說吧?老老實實把所有問題交代了,爭取從寬處理!”
“警察同志,你可別嚇唬我啊。我去嘉龍賓館當然是為了住宿!”馮三窯眼神一閃。繼續道,“至于你說我糾集人,那當真是子虛烏有的事情啊,那些人我根本就不認識。”
“不認識?呵呵,馮老板,你這張嘴啊,還真是硬,要不要我拉幾個人過來跟你對峙?”
“警察同志,我是真不認識那些人。你剛也說了,我是嘉興有頭有臉的大老板,很多人都認識我。但,他們認識我,不代表我要認識他們啊?對了,警察同志,你說,那些人會不會是來綁架我?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就太要感謝你們了,要不是你們出現,我可能都被人綁架了。”
孫沐臉上冷笑內斂,盯著胡說八道的馮三窯,道:“馮三窯,少在這里跟我胡說八道。嘉航招待所是不是你燒的?”
“警察同志,嘉航招待所被燒了?我下午還在那里吃飯呢,這,這也太可惜了,你們可一定要抓到縱火的人啊!”
“好好好,你要這么玩是吧?”
就在這邊馮三窯被審問的時候,趙世杰回到家中。
老書記年紀大,心思重,睡得很淺,在聽到趙世杰回來的動靜后,就拉起床頭燈,拿起放在旁邊的外套,披在肩膀上,對著外邊喊道,“世杰!”
聽到呼喊的趙世杰,連忙向著臥室這邊走來,打開房門,看著半坐在床的老書記,道:“爸,你怎么還沒睡?”
“年紀大了,睡得淺!”老書記看著皺著眉的趙世杰,問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趙世杰沒敢猶豫,將得到的消息,全都說了出來。
聽完趙世杰的話,老書記垂著眼皮,沉思片刻,道:“樹欲止而風不停啊,嘉興的生意,你能處理,就盡快處理,實在處理不掉,就算了。這兩天,我會安排你出國!”
“爸,這么急嘛?”趙世杰目露焦慮,現在出國,沒錢可不行。
趙世杰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官二代,他很多‘朋友’,都因為某些事情,而不得不出國避難。可結果呢?國外的消費極高先不說,外國人還特別排外。
要是匆忙出國,趙世杰覺得自己以后的日子,肯定會是一場‘噩夢’。
“你是嘉興商會的會長,現在老周借著嘉航招待所被燒,展開專項嚴打,我怕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啊!”老書記目露復雜的盯著兒子,語重心長道:“男兒當斷則斷,別為了些許錢財,把命都給丟了!”
“爸,事情還沒到這種地步吧?”
老書記瑤瑤頭,現如今的中央領導,很多還是從特殊時期走過來的,一個個疾惡如仇,行動果斷,一旦定下來的事情,自是以雷霆之勢解決。
“去睡吧!”老書記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不想再多說什么。
“嗯!”
趙世杰點點頭,便轉身向著臥室外走去。
同一時間,葉柄陽家里。
葉柄陽的家在郊外,是一棟自建房,一共四層。
此刻,二樓寬敞的客廳里邊,十幾位嘉興幫的老板,都聚在此地。
這些老板一個個面露焦急,有來回踱步的,有悶頭抽煙的。
“我說,你們倒是吭一聲啊?”黃一凡忍不住開口了,掐滅香煙,道:“我從公安局那邊得到可靠的消息,老馮被抓了。我本來打算托人把老馮保釋出來,可公安局那邊不肯。”
“人保釋不出來,那能不能見上一面?要是嘉航招待所真是小莫自作主張燒的……那就讓他把所有責任都擔下來。”
“我早就跟老馮說過了,小莫這群人靠不住,你們看看,現在不就出事了嘛?”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這一次,市里邊動了真格。我的三家錄像廳,一家跳舞廳都被封了。”
“趙世杰不是去打探消息了嘛?要不,現在打電話過去問問他?”
“趙世杰所說的打探消息,肯定是去問他爸。這大晚上的,趙世杰敢去驚擾他爸嘛?咱們現在不能急,越急越容易出錯。市里專項嚴打,是因為嘉航招待所被燒……老黃剛剛那句話,說得沒錯,如果是小莫他們燒了嘉航招待所,就讓他把所有責任擔下來,可要不是小莫他們……”
葉柄陽眼皮一抬,冷聲道,“那咱們就要做好兩手準備,找幾個人,去公安局,把這縱火罪給擔下來。”
“縱火罪可不是小罪,燒的還是嘉航招待所!”
“那又怎樣?大不了判個十幾年,又不會被槍斃。只要咱們給夠錢,不知道多少人會搶著去頂罪呢。再說了,等過個一兩年,咱們稍稍操作一番,十幾年的牢,坐個四五年就能夠放出來了。”
“特娘的,這事情跟咱們一分錢關系都沒有,憑啥要咱們去解決?”
“這話,你去跟市委領導說,看他們信不信!”
“老葉,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就按照你的去辦。錢這方面,咱們一起想辦法。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這點小浪花,難道咱們還過不去?”
“主要是趙世杰突然說要出國……要不然,咱們不會一時之間是失了方寸!”
“之前在白燕歌舞廳,趙世杰說明天中午,湊夠五十萬,他送到省里去,你們怎么說?”
“湊,五十萬必須今晚上就湊出來,砸鍋賣鐵也要湊出來。嘉興的領導干部,已經對咱們有很大意見……所以,咱們只能走更上層的關系。只要跟省里領導搭上關系,周書記奈何不了咱們。”
黃品羽嘴角微微抽搐,一個市委書記奈何不了幾個商人?你這話,吹得太過了吧?
“我出五萬!”葉柄陽深吸一口氣,道:“你們都報個數字吧,明早把錢給趙世杰,讓他送到省里。這種時候,該花的錢,你們可千萬別摳搜。”
“我出兩萬吧!”
“我現在只能拿出一萬七……”
葉柄陽從茶桌下邊拿出紙筆,將每個人報出的數字記錄下來。
嘉興幫湊錢,可不僅僅出錢那么簡單。
等以后有了什么賺錢項目,就會按照出錢比例來分配額度。
很快,十七位嘉興幫的老板,就湊夠了五十萬。
五十萬真不是什么小數目,雖然不可能說讓這群老板‘傷筋動骨’,卻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賺回來的。
“還有,嘉航招待所被燒,這事情是那個蘭縣人鬧到市政府的。”葉柄陽目光兇光,冷聲道,“你們有什么看法沒?”
“別人現在是市委領導的‘心頭肉”。只要工業園區沒建好,在嘉興動他,就要考慮考慮能不能承受住市委領導的怒火。”
“那就把工業園區的項目拿過來!”葉柄陽猛地深吸一口氣,咬著牙道,“嘉興的發展,自然需要咱們這群嘉興人出力。那個小兔崽子要搞工業園區,歸根結底,還不是為了賺錢?那,咱們就不賺錢,幫市委班子把政績搞起來。”
“老葉,這項目的投資可不少,憑咱們這些人手里邊的散錢,怕是搞不定啊!”
“這不是能不能搞定的問題,而是值不值得。還有,市委領導肯不肯,讓咱們來搞工業園區的建設!”
“這幾年,咱們的風頭太大了,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向市委領導低頭。我就不信,咱們都不賺錢了,市委的領導班子,還不肯把項目交給咱們。”葉柄陽忽然笑了起來,只不過,笑容有些冷,道:“省里的關系,不能放。同樣,嘉興市委的關系,咱們也要緩和!”
“不就是錢嘛?當年,咱們從一窮二白,走到現在這地步。那么,就算重頭再來,我堅信也能夠重回巔峰。只要關系網到位了,賺錢很難嗎?趙世杰不是要出國嘛?那么,咱們重新搭建一張更大的關系網。”
說著,葉柄陽掃視眾人,道:“你們怎么說?舍不舍得砸錢?”
“只要不是傾家蕩產,就沒有什么舍不得的。”
“老葉說的有道理,只要搭建出更大的關系網,賺錢真的不要太簡單!”
“特娘的,那就賭一次,拿咱們的家當去賭。”
“好,那事情就這么定下來,明早,我就去市委!”
豎日,天蒙蒙亮。
一輛桑塔納停在距離市政府不遠處的路口。
葉柄陽很難得的穿上了筆挺的黑色西裝,大步向著市政府那邊走去。
走到市政府大門口,葉柄陽被門衛安保了下來。
“你找誰?”
“我找周書記!”
“找周書記?你叫什么名字?我看看本子上有沒有登記你的名字!”
“我叫葉柄陽,之前沒跟周書記預約過。”葉柄陽臉上帶著親切笑容,道:“老哥,你幫我聯系一下黃山里秘書,就說嘉興商會的副會長葉柄陽,要跟周書記談談工業園區建設的事情!”
門衛上下打量葉柄陽,想了想,道:“那你在這里等會兒!”
言罷,門衛向著安保亭走去,拿起電話,聯系黃山里秘書。
沒幾分鐘,黃秘書便急匆匆的跑到大門口,熱情的向著葉柄陽伸出右手,一邊說道:“葉會長,周書記現在還在開會,我先帶你去接待室等會兒!”
“那就麻煩黃秘書了!”
倆人邊笑邊聊,大步向著市政大樓走去。
領著葉柄陽來到接待室,黃秘書熱情的替他泡了茶,然后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半個多小時后,黃秘書別在腰間的BB機震動了幾下,便站起身來,對著葉柄陽說道,“葉會長,周書記開完會了,你跟我去辦公室吧!”
“好!”
辦公室內。
周書記臉色有些難看,在看到黃秘書領著葉柄陽走進來后,才稍稍緩和臉色,笑道:“葉會長,黃秘書告訴我,你要跟我聊聊工業園區建設的事情?”
“周書記,你可別喊我葉會長,我可擔不起啊。”葉柄陽的腰桿不自覺的稍稍彎曲,臉上帶著獻媚的笑容,小步上前。
周書記笑了笑,道:“你本來就是嘉興商會的副會長,我叫你葉會長,你有什么擔不起的?”
“周書記,你還是叫我小葉,或者柄陽。”
“哈哈哈。行行行,那就叫你柄陽吧!”
周書記笑著讓黃秘書去泡茶,續而看向葉柄陽,道:“柄陽,工業園區的建設,是蘭縣徐墨提出來,并且提供規劃書,準備實施的……”
“周書記,我作為嘉興商會的副會長,有責任為嘉興的建設添磚加瓦。昨天晚上,我們商會成員開了個會,覺得工業園區這種事情,理應由我們這群嘉興商人來出錢出力。周書記,你看看這份規劃書。”
說著,葉柄陽將早就準備好的規劃書,小心翼翼的遞向周書記。
周書記接過規劃書,笑著翻開。
漸漸地,周書記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目露驚訝的看向坐在那里的葉柄陽。
直到翻完最后一頁,周書記才深吸一口氣,對著葉柄陽道,“嘉興商會倒是好大魄力啊。工業園區的建設管理,全都交給市政府跟徐墨,你們只負責出錢?那么,我很好奇,你們為什么要這么做?”
“周書記,正如剛才我所言,為了嘉興的建設,我們愿意出錢出力。”
“好好好!”
講真,周書記真被這份規劃書打動了。
可,他不可能真按照規劃書上邊寫的那么做,要不然,不管是人民群眾,還是上級領導,都會戳他脊梁骨。
拿著嘉興商會的錢建設工業園區,卻不給嘉興商會管理權跟經營權……
葉柄陽這招,也是以退為進。
若是直說要跟徐墨搶奪管理權、經營權,市委領導肯定不會答應。
可現在嘛!
“這樣吧,規劃書你先留著,晚點我跟徐墨談談。你們有為嘉興建設出力的覺悟跟決心,我相信徐墨肯定會答應跟你們共同建設工業園區。”
“周書記,我們嘉興商會宗旨,就是在有能力的前提下,盡全力的協助市委,建設嘉興!”葉柄陽義正言辭道。
“嗯!”
周書記滿意的點點頭,不管葉柄陽這話里邊有幾分真,只要對方能夠真金白銀拿出來,那就是好同志。
“周書記,沒其他事情,那我就先走了!”葉柄陽小心翼翼的站起身來。
“那行,黃秘書你送送柄陽!”
“好的,周書記!”
等黃秘書跟葉柄陽走出辦公室,周書記忽然笑出聲來,“徐墨那小子,還真是一條鯰魚!”
這幾年,嘉興很多建設,都是市政府出錢,嘉興幫這群商人則是從中牟利。
而現在,嘉興商會是那群商人,居然主動拿著錢,貼上來。
有壓力,才有動力啊!
周書記感慨一句,旋即站起身來,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撥出一串號碼。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
周書記笑著開口道,“老閆,馮三窯還在局里嘛?”
“你安撫安撫馮三窯,就把人給放了吧!”
公安局,局長辦公室。
閆局長滿臉疑惑的掛掉電話,昨晚上周書記還一副鐵了心要整治嘉興幫的模樣,這才一個晚上而已,怎么就改變態度了?
“嘉興幫那群商人,還真不簡單!”
嘀咕一句,閆局長大步向著辦公室外邊走去。
審訊室。
馮三窯穿著西裝,身上沾滿灰塵,正滿臉疲憊的半蹲在地。
一晚上,審訊警察雖然沒有對他用刑,可也不讓他睡覺。
馮三窯腿都蹲麻了,一雙胳膊被反擰著,也是又痛又酸。
“撲通!”
膝蓋一軟,馮三窯跌倒在地。
孫沐哼哼一聲,快步上前,一把抓起馮三窯的后衣領,將他提了起來,冷聲道,“馮老板,我勸你還是盡快把事情交代了吧。”
“警察同志,我是被冤枉的,我沒什么東西可以交代!”馮三窯聲音沙啞。
“嘎吱!”
就在這時候,審訊室大門被人推開。
“局長!”
一看走進來的是閆局長,孫沐表情一正,連忙敬禮。
“你先出去!”
閆局長道。
“是!”
等孫沐走出審訊室后,閆局長緩步上前,拿出鑰匙,替馮三窯打開手銬,同時攙扶著他,坐到椅子上。
馮三窯呼呼呼的喘著粗氣,一雙胳膊顫抖著,雙腿也是如此。
“閆局長,你總算肯來見我了!”馮三窯苦著個臉,道:“閆局長,嘉航招待所被燒,真的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行了!”閆局長打斷馮三窯的話,道:“你是打算休息一會兒再走,還是現在離開?”
“我能走了?”
“怎么?舍不得走?”閆局長笑問道。
“我巴不得現在就沖出公安局!”馮三窯苦笑一聲,想要站起來,可雙腿又疼又酸又麻,便開口詢問道,“閆局長,是有人來保釋我了?”
“你以為市里不開口,有人能夠把你保釋走?”閆局長跟馮三窯確實認識,所以,他才不介意跟對方多說幾句,道:“周書記親自打電話過來,讓我放你走的。”
周書記?
馮三窯微微一愣,心里邊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夠請動周書記這尊大佛?
就在馮三窯失神思索的時候,閆局長稍稍壓低聲音,道:“昨天晚上,我在市委開會,說十個小時內,抓到在嘉航招待所縱火的人,現在距離十個小時,只剩下半個小時了。”
啥意思?
馮三窯微微一愣,抬頭看向閆局長,旋即反應過來了。
這是要我去找人頂罪?
馮三窯一咬牙,道:“閆局長,昨天晚上那群跟我一起被抓進來的人,我看著就有點兒像縱火的,要不,我去幫你打聽打聽?”
“行啊!”閆局長嘴角上揚,道:“那群人就關在隔壁,你要是現在能起來……”
“能起來!”
馮三窯咬著牙,雙手按在大腿上,慢慢地撐起身來,道:“要是耽擱閆局長破案進度,那就是我的大罪過了!”
半個多小時后。
公安局對外宣稱,昨晚上在嘉航招待所縱火的十三個犯罪嫌疑人,已經被抓獲,現在正在進一步的審訊當中。
馮三窯雙腿打顫的走出公安局,那張臉上布滿憤恨。
為了能夠讓小莫那群人頂罪,他整整花了兩萬六千塊錢,每個人兩千塊。
錢還不是關鍵,馮三窯還要想辦法幫他們減刑,爭取五年內放出來,這肯定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老馮,你沒啥大事吧?”
公安局對面,早就等候許久的黃一凡,在看到馮三窯走出公安局后,連忙跑下車,快步跑上前去。
“扶我下!”馮三窯伸出雙手。
黃一凡趕忙伸手去攙扶,道:“要不,我先送你去醫院看看?”
“行!”
馮三窯也沒有逞強,實在是雙手雙腳太疼、太酸了。
坐進車里,馮三窯忍不住問道,“你們是走了什么關系,搭上了周書記?”
黃一凡苦笑一聲,道:“還能是什么關系?只能是錢,這層關系啊!”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