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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開眼入目的是醫院的吊頂。
她沒死?
“醒了?你可真行,竟然能四天不吃不喝,想修仙嗎?”
耳邊依舊是那極欠揍的聲音。
蘇錦循著聲音扭頭看去,就見一個穿著白色廉價T恤、黑色西裝短褲和拼多多七塊九包郵的塑料拖鞋的壯漢正坐在床邊。
蘇錦張嘴,啞著嗓子問道:“李橋?你怎么在這兒?”
“來盯著你,別讓你死了。”
李橋嘴巴依舊毒,卻拿出一個保溫盒,從里面倒出一碗白粥:“醫生說你嚴重脫水,又長久沒吃飯,導致腸胃受損,只能喝點白粥。”
“老子在路邊攤買了,一塊錢一碗,記得還錢給老子。”
李橋不知從哪兒找到一根吸管,插進粥里,遞到蘇錦嘴邊。
蘇錦:“躺著沒法喝。”
“那你坐起來。”
“沒力氣,坐不住。”
李橋“……”
他將碗重重放在床邊的柜子上,認命地把病床搖起來,讓蘇錦可以靠坐著,這才又端起那碗粥,咬牙切齒道:“現在可以喝了?”
蘇錦終于還是喝了一口。
多日沒吃東西,嘴巴好像被一層厚厚的東西給罩住,讓她絲毫嘗不出粥的滋味。
連著喝了兩口,蘇錦就不想再喝了。
李橋也不勉強,將粥丟掉,這才回來,又拿出兩個保溫桶,將里面的夾層一個個掰開放在病床上卡著的小桌子上。
香菇燉雞,黃色的雞湯再點綴著幾粒枸杞,顯得格外誘人。
茶樹菇燒鴨、青椒炒牛肚、涼拌海蜇皮、涼拌黃瓜絲。
李橋端起米飯,當著蘇錦的面大吃大喝。
蘇錦:“……”
雖然并不想吃,但還是很煩。
李橋:“還是被你那阿聯酋王子給騙了吧?我一看就知道是殺豬盤,你還不信。早聽我的,也不至于弄成現在這副慫樣,真沒出息!”
喝口雞湯,李橋繼續道:“為一個男人要死要活,你就不怕你爸媽傷心?你就不為越史研究想想,為咱們的文化傳承想想。”
見蘇錦一言不發,李橋以為自己說到了她的痛處,繼續道:“哪個阿聯酋王子會取名叫沈逾白?竟然還跟五千年前那個奸臣一樣的名字。”
說到這兒,李橋不屑地嗤笑一聲:“這種低劣的騙局只能騙騙傻子,就這你竟然還能上當,竟然在家寫紙條讓他快逃,我看你該去把戀愛腦摘了,沒腦子都比現在強。”
當年當安保時,李橋就是因為嘴賤被客戶一次次投訴。
后來被蘇錦給拿捏了,一直壓抑本性。
今天終于忍不住瘋狂輸出。
蘇錦被叨叨煩了,啞著嗓子道:“他送給我的金磚讓我賣了幾個億。”
蘇錦只淡淡一句就讓李橋“蹭”地一下跳起來:“小學姐,這樣的絕世好男人你千萬別錯過,幸福是要靠自己爭取的,千萬別因為一時意氣就輕易把他讓給別人!”
蘇錦拉住被子蒙住頭:“滾。”
“那不行,我得幫你守著你那幾個億的余額。萬一有殺豬盤趁虛而入,把你幾個億都騙走,到時候你就是人財兩空。”
李橋順勢坐了下來,見蘇錦不吭聲,他沉默片刻,又繼續叨叨起來:“卷軸被市博物館帶走了,過兩天就要開始對外展覽,市博物館那邊的意思,在卷軸頭一次亮相時你可以出面做個演講。”
蘇錦一頓,閉上雙眼。
也許是輸液太多,讓身體里的水分充盈到從眼角溢出。
“你要是不想去也沒事,到時候我替你去,反正卷軸那點事我都知道。”
李橋看一眼用被子蒙住頭的蘇錦,絮絮叨叨說著。
“我去。”
被子里終于傳出一聲回應。
李橋眼底是藏不住的擔憂:“你扛得住嗎?其實這個演講并不重要,我完全可以代勞。”
蘇錦還是道:“我去。”
沒有人比她更適合講解那幅不屬于她的卷軸。
生命既脆弱,又無比的頑強。
哪怕是虛弱到暈倒住院,休養兩天她也能吃粥和面條。
坐著李橋的粉色五菱宏光mini豪車來到市博物館門口時,博物館還未開館,等著入館看卷軸的人已經排了很長的隊伍。
江城的夏天很熱,五一過后,氣溫就在三十度左右,那些排隊的人或打傘或帶著帽子遮陽,更多的是拿著路邊發放的印著各種廣告的扇子在拼命扇風。
即便如此,他們臉上依舊是好奇、激動以及難以言喻的驕傲。
“別把頭伸外面了,太陽老毒了。”
李橋又是嘴賤道。
蘇錦難壓制心頭的戾氣,出口就往李橋心口戳刀子:“沒空調的車子就是移動的蒸籠,我被蒸熟前想最后看一眼世界。”
李橋:“好男不跟女斗,看你這要死不活的樣,我讓著你!”
市博物館的人早就在門口等著,待蘇錦一下車,就趕緊把人領進博物館。
市博物館的領導客客氣氣地把蘇錦領到展廳。
今天主要展示的是卷軸,被展開放在最中心位置的玻璃罩里鎖著,四周是各種警戒,還有四名安保人員守在四個角落。
燈光照下來,那熟悉又陌生的卷軸仿佛在無聲地向世人訴說著五千年前那個璀璨的文明。
蘇錦下意識朝著卷軸伸手,在半空卻被安保人員攔住。
“珍貴文物,請勿觸碰。”
蘇錦伸在半空的手頓了下,緩緩握緊,垂在身側。
一旁的領導笑著打圓場:“蘇女士請見諒,這卷軸只在市博物館展覽半個月,就要送去省博物館,我們不敢讓它有一絲損傷。”
蘇錦想扯個笑臉,卻發現自己怎么也笑不出來。
她“嗯”一聲,道:“應該的。”
這樣的珍貴文物,她再也無法觸碰了。
蘇錦的講臺正對著卷軸,四周的屏幕播放的全是卷軸的視頻,近景、遠景,蘇錦就這般盯著屏幕看。
她還從未認真看過卷軸修復好后的樣子。
這幅畫真美。
沈逾白畫的她真美。
他畫這幅畫時也在想她吧?
聯系不上她,他應該也著急了吧?
可是以后卷軸就要一直被鎖起來了,只會離她越來越遠。
沈逾白也離她原來越遠。
一切好像一場夢。
明明這場夢已經做了快五年,為什么就不讓她做一輩子?
為什么要讓她醒?
“蘇女士?”
身后傳來一個工作人員的呼喊,蘇錦回過神,那工作人員道:“第一場的游客已經入場了,蘇女士隨時可以開始演講。”
蘇錦點了下頭,再看過去,卷軸附近被無數游客圍著。
有孩童認真詢問著家長,有頭發花白的老者熱淚盈眶。
蘇錦想,或許她能獨占這等瑰寶近五年,已是奇跡,該將它還給整個種花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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