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如此。”

王煜頓了頓，故意試探道。

“那婦人昨夜死在小巷，今早負責管理凡人的修士來了，將尸體帶走了，聽說什么傷口都沒有，也沒有凍死的癥狀。”

“這……”

茶樓老板頓時沉默，艱澀道。

“老弟，有些話是不能說的。”

王煜卻是道。

“碧云宗是正道七宗之一吧，聽說他們的弟子擅長除魔衛道，弘揚正義，過去這么多年就是這么弘揚的？”

“這……我不知道啊。”

茶樓老板寥寥幾句話，便不想再說了。

連忙以生意繁忙為由，先行退避，不愿再聽王煜的“大逆不道”之言。

但卻讓王煜摸清了碧云宗的脈絡。

太湖其他正道宗門是什么模樣，暫且不知道，但碧云宗弟子確實一般。

按照局勢推敲。

這些人送的新碳應該是宗門要求的救濟之物，奈何很多政策的初衷是好的，偏偏因為辦事的小吏壞事。

古來王朝變法，很多事故都出在小吏這一環節上。

對于一方龐大的宗門。

王煜不會以偏概全，認為底層不行，上層便都是一群垃圾，就像魔道也有陰癸這種人物一般。

正道上層，真正的正人君子應該是有很多的，架不住有老鼠屎作祟。

好人做壞事天理不容。

壞人回頭是岸，便大加贊賞，這就是人性，評價一個群體，永遠是去看多數人如何做事。

而非看那幾個跳梁小丑。

世界如此多嬌，什么樣的人都有也是合理的。

從茶樓離開后。

王煜并未針對此事做出任何多余的事，往大了說，就是水云仙都乃至太湖靈域的所有凡人都死絕了，與他的干系都不大。

而往小了說，這就是他靜修生活中的一樁小插曲。

雖然令人不齒，卻也不會因小失大。

“為今之重，還是以療傷和煉化寶丹轉化成自身的實力為主。”

初冬見聞，逐漸沉寂在王煜記憶深處。

幾日后，隨著煉天魔焰的殘余力量徹底被心經消磨，王煜恢復全盛時期的力量，經歷過此遭磨礪。

肉身更上一層樓，按照元嬰層數估算，起碼達到了元嬰五層的水準，并且渾身的不朽靈骨基本塑造完畢。

接下來，只要繼續精修不朽靈骨的力量。

將生命力補足，便能自然而然達到元嬰六層水平，然后便是修煉肉身神通不朽靈身完成骨、肉的統合。

徹底突破四階煉體后期，再之后便是漫長的積累期，直到修行圓滿，達到進無可進的巔峰之境。

那時，再激發血淵琉璃寶丹破而后立的效果，直達煉體五階這等自遠古以后，便再也沒有純種煉體士達到過的境界。

煉體之道，王煜安排的明明白白。

基本可以說一帆風順了。

反觀正經的煉靈之路，元嬰中期魔元積攢難度直線上升，哪怕王煜三重放置欄加速，再加上先天魔胎的資質。

都需要一甲子才能突破，可想而知其他人的突破難度有多大，且越往后修煉越困難。

那么多人卡在初期、中期不是沒有道理的，魔元這種能夠靠天材地寶堆上去的東西，反而是比較容易達成的一點。

這方面，王煜準備大煉血嬰丹。

直接踏上高速公路。

而神識方面的修煉最是簡單，古魂訣本身就是四階煉神功法，足夠支撐他修煉到五階初期。

放置欄的推衍機會也還未曾使用過。

逃脫冰獄界這座樊籠之前，都不用考慮更換功法問題，何況他在長生藥庫曾得到一枚五階中品寶丹——寶塔幻靈元丹！

這次傷勢痊愈，王煜便準備煉化這顆寶丹，作為五階化神級別的靈丹，便是用來輔助突破五階神識也夠用了。

如今先行煉化，也足以讓他擁有元嬰巔峰的神識力量，屆時等待古魂訣推衍晉升的契機，亦是他神識突破五階的絕佳時機。

神識之路，也安排的明明白白。

后續方向和突破契機都準備妥當了，可以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翌日。

王煜將店鋪閉門歇業一段時間的告示貼上，便轉換身形外貌，直接出城去到早就準備好的隱秘洞府。

位于地下三千丈之遙，通過重重加固和陣旗、風水術的多重遮掩，除非有人遁地時恰好撞進來。

否則沒可能會被發現。

這次閉關以煉化寶丹為主，而且有多種手段輔助，又不像修為靈丹那般蘊含極為龐大的能量需要慢慢煉化。

因而，王煜估算煉化需要的時間在兩個月～六個月左右，最多不會超過一年，順利的話這個冬天的末尾他就能出關。

閉店后，王煜中途沒有遇到絲毫波瀾便出城去了。

直到一坤月之后。

竇昭帶著幾個筑基武婢神色匆匆趕到酒水鋪子，見到歇業一個冬天的告示后，臉色差點繃不住了。

趕忙向茶樓老板打聽情況。

這人也是個精明的，見竇昭幾人都不像凡人，便一五一十的回應著，問什么說什么，只要知道定然全數告之。

只可惜，王煜確實還未歸來。

竇昭先后去了王煜買下的小院，兩個雇傭伙計的家中，都沒問到可以找到人的消息。

神情陡然便頹廢了下來。

武婢青淑忍不住說道：“小姐，那位前輩真的能救竇家么，這么大的罪，我們還是莫牽連別家，咱們跑路吧。”

竇昭搖頭嘆息。

“我們能跑，西山跑不掉，我阿娘阿爹，那么多姊妹兄弟，真被碧云宗定了罪，又有何處可去……

“難不成，就憑我這小小練氣修為？”

另一名武婢青芳卻是道。

“小姐，既然你篤定王老板能救竇家，那奴婢就等在這，只要他一回來，奴婢便如實轉述。

“你再去問問顧家，竇顧兩家世代姻親，都是金丹望族，看在這份親戚聯系，或許會出手相助。”

“唉……

“事到如今只能去試試了，但顧家大概率不會幫忙。”

嘴上這么說，竇昭卻不得不承認青芳說的對，這是眼下唯一的辦法，說什么都要試過再說。

至于西山竇氏突然遇到的麻煩。

其實跟這個冬天息息相關。

大致情況便是初冬時節，逆靈血宗寒血峰的元嬰老魔們聯手施展大面積凍雨術，又從無盡冰原攝來寒流，源源不斷吹往冰河關。

此關隘不同黑山和奇峰，本身就建立在河面上，后方的河道本身就是最佳的寒流通道。

就像是一個葫蘆口。

寒流長驅直入，位于后方正中心位置的水云州遭了大難，溫度驟降至零度以下，萬里飄雪染白山河。

這方面碧云宗主要做了三種應對方法。

一請烈陽宗元嬰道友，以火系道法對沖寒流，盡量削減低溫對凡人造成的巨大殺傷。

二請北斷界山脈的火鴉一族，目的與請烈陽宗道友是一回事。

三則發動門下弟子，去寒流影響的重災區送碳送糧食，水云仙都自然是重中之中。

然而。

一個冬天過去，自然的四季輪替即將開始，負責統計人口變化的修士們愕然發現，凡人數量出現大面積衰減。

光是凍死的便接近千萬之數，何其駭人。

而自認應對策略完美無缺的碧云宗戰爭總指揮，無法向宗主交代，更無法向劍宗稟明他們損失竟然這般慘重。

便只能暴怒著令人嚴查，到底是什么環節出了問題。

千萬凍死骨，光是水云仙都就超十多萬。

在各地送來的數據中無比扎眼。

冬季將結，魔修們哪怕再來一次同樣的操作，沒有天時助力，根本無力做到影響這么大的區域。

寒流戰術已然告一段落，可清算環節才剛剛開始。

在這樣的背景下。

碧云宗的人忙著甩鍋，開始將責任“外包”給水云仙都的本地豪族，西山竇氏只是其中一支。

還有好幾個“為富不仁”、“作奸犯科”、“驕縱子弟”、“殘害生靈”的金丹家族，不僅有新鮮出爐貪污救援物資的罪名，還有過往犯事的記錄。

詳細到連發生的時間，都能精確到秒。

至于這些家族為何要貪污屁用沒有的煤炭……他們給出的理由是暗中和魔修合作，販賣凡人尸骨。

不管看起來如何牽強，只要能對上面有個交代，又能平息總指揮的怒火，一切都值得。

只要大概能說通，裁判是碧云宗的情況下，確實喊冤都無用。

情況大致是這么個情況。

與此同時。

水云仙都外，地底無名洞府。

雙眸神瑩內斂，看起來和凡人沒有差別的的王煜伸了個懶腰，將身上的普通華服扯了扯，稍微有點不太舒服。

畢竟坐久了，這玩意是真的會皺。

一點都沒有法衣舒服。

彼時，寶塔幻靈元丹已經徹底煉化，神識自然而然達到元嬰巔峰之境，神識突破沒辦法帶來生命層次的躍升。

很難影響到肉身進化之事。

但若是能突破五階，王煜將擁有第八個放置欄，這項意義比它帶來的力量更重要。

其一如既往的走在前頭。

完成這次閉關任務后，王煜便準備回城一趟，既是打探冰河關戰事的情況，也需適應幾日。

下一次來，便是批量煉制長生血嬰丹的時候了，煉化靈丹的時候倒是不用出城，默默在體內轉化成修為即可。

如此。

當他出現在自家店鋪門口已是第二天。

苦哈哈等待的青芳活像一尊望夫石，遠遠望見他便驚喜不已，比德芙還絲滑的一個上步滑跪。

“——請前輩救命！”

水云仙都、竇氏府邸。

作為金丹望族在此地的駐地，位于內城區十分靠近核心區的地界，能同時享受到多條三階極品靈脈的精純靈氣。

城主府還允許他們設置三座聚靈陣，修行環境相當不錯。

只是與王煜當初在逆靈血宗的靈氣環境相比，不得不說還是人少的地方，更容易得到物質享受。

魔道競爭壓力大，是生死危機。

正道競爭壓力大，則純純是人口內卷帶來的影響，各種靈物的價格都十分高昂，委托報酬卻是一個比一個低。

都是不正當競爭導致的，行業沒有管控。

會這門技藝的人越多，價值就越低。

屬實玩明白了。

竇氏真正的族地在西山，就在水云州境內偏西北的方向，但生活在水云仙都竇府內的族人可不少。

城內更有大量店鋪生意，需要人看著。

以前都是搶著去查賬，還能從中過一手，吃的滿嘴流油，算是一個肥差。

現如今。

竇府人心惶惶，連門都出不去了，東西南北四個門戶都被城主府的人堵的嚴嚴實實，在碧云宗法令未曾下達之前。

禁止竇府之人外出，也不許任何人進來。

這一情況是竇昭去顧氏求援后發生的，她壓根就沒見到這“熱情好客”的親戚，別說什么唇亡齒寒、兔死狐悲。

竇家倒了，借著親族關系。

顧氏能把自己吃到撐，又怎么可能想辦法幫忙，除非兩者都是正道七宗這一級別的勢力。

否則談唇亡齒寒多少有點笑掉大牙了。

決定他們命運的權利，永遠握在碧云宗手上。

書房內。

竇昭和兩位妹妹同坐一排，父親和一些叔伯坐一列，對修行家族來說，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有修行天賦便一視同仁。

都有繼承權和商議家族大事的權利。

但聯姻方面依舊是女子為主，很少有上門女婿，畢竟生孩子是女人才能做到的事，對于血脈子嗣這一環節，也只有她們能主宰。

此時，竇昭盡量輕描淡寫的說著。

不讓情緒影響到叔伯們的想法。

“……情況就是這樣，顧家不會幫忙了，至于我之前說的那個辦法……暫時還沒有音訊，諸位叔伯們可有想法？”

眾人面面相覷。

竇昭的二叔父咬牙說道。

“實在不行，我想辦法去聯絡劍宗的竇泉，他進了正氣院，多少有幾分能力。”

“不妥。”

三叔父搖頭拒絕。

“泉兒權力不夠，沒辦法說動元嬰前輩幫忙，既然他在外修行，何必讓他來趟這灘渾水，說句不好聽的。

“真出了事，他就是西山竇氏最后一根獨苗，將來或能復興家族。”

竇泉正是這位三叔父的嫡長子。

他不愿，且說的有理，其他人也挑不出什么錯來。

“不如這樣。”

就在竇昭的父親想說話時，門外突然響起下人的聲音。

“大老爺，城主府的執法長老來了。”

“——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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